夏天的蝉鸣声萦绕在小院里,热气蒸腾在地面上,小院里的秋千一动不动,枝叶就如同画上去的一样,没有丝毫生机。那是北方炎热的夏天。
远远地就可以看见两个背着书包的女生,拖着疲惫不堪的步子往小院这边走过来。俞辛乔戴着棒球帽,严瑾背着斜挎包。
“快点快点啦,美美等下没人陪啦!”俞辛乔嘴上催促着身边的朋友,可是腿上依旧是灌了铅一般的双脚。
“你还真是把自己说得贼重要嘞,你家美美看不到你就孤独啊?”严瑾象征性地白了俞辛乔一眼,“你家美美在乎这个吗?”
“拜托,她从来不跟别人玩,只有我跟她玩的时候她才能消停的呀!”俞辛乔瞪大了双眼看着严瑾,“跟我住在一个院子里你还问这种问题!”
“嗯,我等会儿有空也去看下你家美美好了!”
走进院子里,严瑾挥挥手和俞辛乔说了再见便钻回了自己家的门里。严瑾和俞辛乔从小就在这个安静的小院里长大,从一起上幼儿园,到一起上初中,要是不出意外,在马上到来的高中生涯里,她们也会一起上本校的高中。15年来,这种安静平凡的生活没有变过。
刚走进家里,一股凉意袭来,严瑾顿时觉得身心清爽。换下帆布鞋走进客厅,看到表姑和表姑父坐在沙发上,五岁大的糖糖站在沙发边上,玩弄着手里的玩具。严瑾偏了偏脑袋,看到糖糖的侧脸,高挺的鼻梁,红红的嘴唇微张着,细软的头发被电扇风吹起来,可爱极了。严瑾走过去,毕恭毕敬地向表姑和表姑父问好。然后蹲下身子来看着面前的小表弟。
世上怎么还有这么好看的小男孩啊。严瑾想着。5岁的小男孩,竟然有这么完美的五官。她抬头看了看表姑和表姑父,轻轻笑了,是啊,表姑那么漂亮,表姑父也是这么英俊的男人。想着想着,严瑾忍不住抬起手去抚摸糖糖的脸颊。男孩没有反应,只是认真地玩着手里的玩具,突然他看向严瑾,眼神定了定,然后缓缓地放下眼皮。那一瞬间,严瑾收起了笑容,猛地收回了右手。
说不上什么滋味儿,似乎是有些害怕。
夕阳的烈焰没入山头,月光慢慢的淹没了这座小院,白天里的热气几乎消失殆尽。严瑾走出自己家的门,银白色冷冷的月光笼罩着宁静的小院。她往俞辛乔家的窗户里看了一眼,正在和美美玩呢。严瑾就呆呆地望着窗户里,不一会儿俞辛乔就发现了她。严瑾看着她牵着美美走了出来。
“咋啦?”辛乔随意地问了一句,一边下着短短的台阶,一边四处望着。
“美美好乖。”严瑾跟在辛乔的身后,看着扎着两个辫子的美美。同样是5岁的小女孩,也是那么美好的模样。
辛乔抱着小女孩坐在平时坐的秋千上,风轻轻地带起美美的裙角。严瑾随后坐在了旁边那个自己的位置,看着辛乔和美美随便说着话。女孩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长,忽闪忽闪地,漂亮极了。
“我小表弟也过来了,要不,我把他带出来玩吧。”严瑾用手肘捅了一下辛乔。
“你小表弟?多大啊?”
“5岁。”严瑾看了看美美,说,“对,跟你家这个一样大。”
“哦!那不是正好的吗?就给定个娃娃亲吧!哈哈,快去带出来!”女孩儿笑起来。
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小院里,卷着风,缓缓地被空气稀释着。
五岁的郑日佳第一次看见倪安易的时候,他的手里紧紧攥着奥特曼的玩具,就是不肯撒手。她瞪着倪安易的脸,用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有的时候俞辛乔就是喜欢看她的大眼睛,那是小学作文才会用的词语,美美五岁的时候,俞辛乔真的忍不住用上了这个恶俗的词语——瞪着这个完全不理别人的男孩。
倪安易五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郑日佳,那个女孩的眼神很可怕,倪安易看了她一眼就没再看她,他听到她的姐姐唤她“美美”。美美,美美……这个小名像鬼魂一样萦绕在倪安易的耳边,他没有抬头,也不知道她一直都在瞪着自己。
“糖糖怎么像一闷壶似的啊!”严瑾无奈地叉着腰,看着倪安易,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玩着手里的玩具。
“美美,美美,跟这个小朋友打声招呼好么?……来,把手举起来,喂你这小孩……严瑾啊,他叫什么名字啊?糖糖?”俞辛乔蹲在郑日佳的身边,费劲地举起她的右手,郑日佳的右手紧紧缩成一个拳头,俞辛乔只好放下了手。
“嗯,大名叫倪安易,安静的安,容易的易。”
“算了,不指望他们能友好相处了。”俞辛乔站了起来,“美美,去那边玩儿好不?我跟严瑾姐姐要学习了,不陪你了。”
郑日佳看着俞辛乔和严瑾坐在秋千上荡着,大声背诵着自己听不懂的英文。郑日佳看向倪安易,顿了一会,向他伸出了手。
“奥特曼,借给我玩好不好?”郑日佳的大眼睛眨了两下,长长的浓密的睫毛跟着扇动起来。
倪安易抬起眼皮看了看与自己同样年龄的女孩,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玩具,明亮的月光照亮了他小小的精致的脸颊。他把玩具递给了郑日佳,有点迟疑。
哒哒哒哒哒的声音响起来,俞辛乔立刻停止了背诵英文,猛地回过头来。看见郑日佳向家里跑着,后脑勺的两个辫子上下晃着,突然就看见她被台阶绊倒在地上。
“美美——!”俞辛乔惊呼了一声就跑了过去。借着月光,郑日佳趴在地上,却看不到孩子的脸。郑日佳没有哭,只是紧紧攥着那个骗来的奥特曼。
严瑾也连忙走过去看,辛乔一个劲儿地问着郑日佳疼不疼啊,有没有事啊。严瑾转向站在原地的倪安易,然后向他的方向走过去。严瑾蹲了下来,看着倪安易的双眸,那双眼睛冷冷的看着摔倒的女孩,然后用稚气的声音清晰地吐出来两个字。
“活该。”
声音很小,但是严瑾听的一清二楚,那种心寒的感觉,以月光当背景,再适合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