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转眼过了十年,十年中,北欢和北欣都长成了姿色不俗的大姑娘了。北欢与青儿时时在暗中交战,不分上下,但是人前仍旧是一对好姐妹。而北欣,则是每天仍旧跪在街头,晚上回家就要学习六爷给她安排的课程,十年间,已经完成了大学的学业。
随着时间的流逝,六爷越来越老,原本是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如今竟如风中残烛般,也或许是帮会的事情太叫他操心,七叔势力越来越大,大家都看出六爷已到了灯尽油枯的时候,所以也愿意在这个时候卖个人情给七叔,以便在七叔当家之时,自己也能好过些。
六爷已经卧床半年,原本只是不慎感冒,以前只要吃点药就好,但是这次,竟拖沓了半年还没有康复的迹象,反倒越发严重起来,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七叔一天要派人过来看几次,他的虎狼之心人尽可见。
也有处于真情来看六爷的,比如大奶奶,她曾经坐在六爷床前一天,不断地念叨着年轻的时候,他们怎样啃下X市这个硬骨头,渐渐地在这站稳脚跟,发展到现在,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擦起泪来。
还有一个大家都想不到的人来看过,那天时间已经很晚了,北欣伺候六爷睡着了,自己刚要离开,忽然胖婶推门进来,她没有敲门,进出竟如自己家一般,北欣知道自己不好耽误两个老人说话,所以识相的让开,一直到凌晨,北欣过来看看情况,六爷与胖婶的手才慌忙松开,北欣自己也尴尬,她一直以为六爷是喜欢大奶奶的,这么多年也不见他跟胖婶说过什么话。
胖婶见北欣进来,站起身来,用头巾遮住脸,明显不想让北欣看见她那哭的红肿的双眼“老家伙,我这就走了,也算是见过你一回了,以后就不来了,你自己保重吧。”六爷虚弱的点点头“是啊,放心啦,叫北欣去送送你。”“不必了,叫人看见未免又传到大奶奶耳朵里,这么多年了,我过惯了风平浪静的生活了。”说完,便闪身出去,北欣待要追出去,六爷干枯的手一把拽住她“孩子,你来坐下。”
北欣听话地坐在六爷床边,大概是和胖婶说了许久的话,他已经呼吸都急促起来,北欣眼含着泪,她不相信六爷怎么会变的这么虚弱“六爷爷,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今天很累了,好好休息吧,咱睡醒了再说。”
六爷固执地摇摇头“我知道我要不行啦。”虽然北欣心中无数遍闪过这个不祥的想法,但是真的从六爷口中说出来,她便觉得这件事情好像是确定下来了一般,她忽然觉得恐慌,觉得心碎,她提醒过自己不要在六爷面前哭,但是现在鼻子酸的难受,眼睛不受控制一般,眼泪哗哗地流个不停。
六爷笑道“这孩子,你哭什么,谁没有走的一天,我不怕死,就是牵挂你啊,我死了你要怎么办呢?可怜的孩子,你就是命苦啊,六爷不能再庇护你了,记住,一旦我死了,你要在第一时间,当着大家的面宣布你净身出户,不带走这个家的一分一厘,必须要在大家面前这样说。
万不能相信七叔对你说的任何话,你表明自己的立场后就相对安全,因为七叔如果在那个时候还要杀你便会落下不义的名声,他不舍得这么做,说完后你便离开吧,不必给我守丧,我不讲究那些,你离开这个家才安全。
可怜的孩子啊,六爷明明有万贯家财却不能留给你一丝一毫,但是万幸,你已经完成了大学学业,以后养活自己不难,工作稳定了再找个男朋友,要擦亮眼睛,别叫人骗了,等找到男朋友带到六爷坟前给六爷瞅瞅,他要是对你不好啊,六爷定饶不了他!啊,六爷这一辈子,能收你这个孙女,死前能有你在身边,值得啦,值得啦.....”
说着,六爷便没了生息,两滴老泪从六爷眼角滑下,北欣心痛地要裂开一般,她想放声大哭,却哭不出声来,好像一团棉花堵在嗓子眼,叫她呼吸不得,她的泪不停地砸在还紧紧握住她的六爷的手上,她不相信六爷真的就这样离她而去了。
这样一直哭到天明,直到七叔派来的人进来,他一见这个状况就知道六爷已去,他竟连招呼也不打,忘记了六爷曾经对他多么好,现在六爷走了,他就只顾着赶紧向新主子报告去,北欣看着那个冷漠的背影,心也凉了半截,人走茶凉,这句话真是半分错也没有。
七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过来,他故意隐瞒了消息,只想在六爷死讯传出去之前把北欣除掉,到时候做个现场,对外就说这丫头因不舍得六爷辞世,自己自杀追随去了,反正六爷已经死了,他这样说也没人敢怀疑。
他如一头饿狼般踢门而入,屋内只有六爷安详地躺在床上,周围北欣的影子都不见,七叔恶狠狠地盯着刚才去报信的人“你刚才看见那丫头在这?”那人哆哆嗦嗦的“是啊七爷,看的真真儿的。”七叔一个耳光打过去“混蛋!那你不看好了?!”那人被打的眼冒金星,赶紧跪在七叔脚下认错。
七叔死死盯着床上的六爷“哼,老东西,一定是你交待好的,死了还要留下这一手!”七叔的手下战战兢兢地问“那七爷,咱现在该怎么办?”七叔吼道“猪脑,怎么办?!找啊!!务必在老头子死讯传出去前找到她!!”手下们一听,赶紧像一群恶狗般四散出去。
此时的北欣正在帮会的一个长老家,她知道七叔不会放过她,这个长老是六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一定会帮自己,果然,这个长老把北欣藏在家里,然后就通知帮会其他由头有脸,正义尚存的骨干成员,这些人有一定威望,对六爷又是誓死衷心。
等人到齐之后,长老告诉了大家六爷已经去世,那些骨干十分讶异,他们奇怪这是帮中第一大事,七叔怎么敢恶意隐瞒?
长老捻捻胡子“依我看,他的心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忌惮六爷威望,怕我们站在北欣这边,分裂他的权势,北欣,你有这个意思吗?现在坐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你但说无妨,如果你有这个心思,我们定是支持你,如支持六爷一般!”其他人也目光灼热的看着北欣,他们也不愿意以后由七叔那个残暴的人来统治,他定会一点点地把他们排除在帮会外的。
北欣擦了擦眼泪“六爷刚去世,我实在是没这个心情来讨论这些事,但是只有一点,六爷希望我们好,他去世前跟我说过,希望我们能脱离帮会,七叔是个野心很大的人,现在我们做的事起码不算伤天害理,但是日后这帮会定会面目全非,六爷不希望我们走上不归路。”
其他人也听着心里感慨,长老叹了口气“唉,我已经老啦,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牵涉不到我,只是你们还年轻,六爷说的对呀,不能叫你们跟着七叔走上邪路。”
一个较为年轻的人喊道“咱就干脆跟他拼一拼,邪不压正!我就不信咱们斗不过他!”大家又都看着北欣。
北欣摇摇头“以来这个帮会是六爷创立的,现在他刚走,我们就内斗,不免叫外人笑话,说六爷教导无方,有损六爷名声。
二来,七叔这么多年的养精蓄锐,他的势力已经不是我们能抗衡的。”
众人见北欣说的在理,也都愿意听从她的意见,那人又问“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等他找上门来吧。”
北欣眼神坚定下来“首先我们各自散开,分别去通知六爷生前好友以及其他有头脸的人物,告诉他们明天早上是告别式,人越多越好。”大家听了都立即行动起来。
屋里只剩下了长老和北欣,长老把北欣带到一个暗室,看北欣惊讶的样子,长老笑着“是不是觉得我是个老古董,都什么年代了家里还藏着暗室,唉,这个是见当年六爷势力发展太快,我怕迟早他会对我们这些老家伙动手,所以就给自己准备个藏身之所,唉,我真是小人之心了啊,你就藏在这,七叔迟早会找到我这里来,你就别出声,其他我来应对。”
北欣听话地躲了进去,这个暗示就在客厅的一个书架后面,外面说什么话北欣在里面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北欣暗暗佩服:真是聪明,这样既可以躲过追查,又能看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保证安全的同时还能做到心里有数。
正想着,外面一阵喧闹,七叔已经带人杀了进来,北欣不屑:哼,好大的架势,六爷才刚离开,你倒像是主人一般了,见到长老还敢吆五喝六的,家法可真是被你当作耳边风了,一点长幼尊卑都不讲了。
北欣在后面小心地看着外面的情况:果真是长老,真是有气势,见到这么多凶神恶煞的人还在稳稳地坐着喝茶,脸不变色手不抖,不知经过了多少大场面才能有这份淡定从容。
七叔假笑着坐在长老对面“哎呦,好久不来探望了,长老可别见怪呀。”
长老看也不看他“不敢,七叔现在是六爷眼前一等一的红人,我这老家伙早就该死了,却还占着位置,是我不识相了。”
“哎呦,您这是说哪里的话呀,我今天来是想问您见到北欣没有?”七叔边说边环顾着四周。
长老慢慢品着茶“北欣?就是六爷那个孙女?以前常来,近半年没怎么见了,听说六爷身子不好,她伺候着呢,我也久没去帮里了,六爷可好了些?”
七叔哼哼呀呀,只问北欣是不是在这里,长老放下茶杯“她不在这,你如果不信尽管搜去吧。”
七叔又故作恭敬为难的样子“啊,那这是对不住您了,六爷不见了北欣实在着急,我这也是替六爷办事。”说完一个手势,下面那些走狗就冲进了各个角落去查看。
约莫过了一刻,那些爪牙一个个出来,报告着“七爷,都搜过了,没有人!”北欣听的简直要吐出来:真是不孝,六爷尸骨未寒,竟连称呼都改了。
长老眼皮动了动“七爷?这叫的很有气势,可是恕我老头子说一句,六爷毕竟还在,你这么叫是不是不合适啊。”
七叔心下也是一惊,他赶紧一脚踹过去“糊涂东西!谁叫你乱叫!眼瞎了吗!?在长老面前也这么放肆!看回去不好好请家法!!”那手下赶紧讨饶,长老看着面前这些人还在演戏,实在叫人不痛快,于是他冷冷地下了逐客令“各位可都看过了,就请离开吧,我老了,禁不起折腾,麻烦七叔去转告六爷,等他身子骨恢复些我就去看他。”七叔见在这也实在搜不出什么,只好离开。
见他们都走了,长老才叫北欣出来,北欣赞叹着“您真是有气场,瞧那七叔,在您面前竟像个跳梁小丑一般,那副嘴脸真是叫人看了恶心。”长老笑道“我哪有什么气场,不过是活的久了,知道怎么应付这些人罢了,你休息去吧,明天你我一同去送六爷。”北欣点点去,去长老给她准备好的房间。
六爷去世的消息在暗中传递,大家都心有灵犀的将这件事埋在心底,七叔的人纵使四处嚣张,却无法探知北欣他们在暗处的计划。
消息传到大院,大奶奶一下子打翻了手中的茶杯,两滴老泪流了下来“老东西,到底走的这么早,到底是你负了我啊。”
胖婶得知这个消息倒是十分平静,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她默默地做了一盘云片糕:“唉,这个拿着路上吃吧,多少年了,你就爱吃这个。”说着把这盘云片糕向西洒在地上。
北欢则是十分着急,她知道北欣现在一定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她起身就要出门,天来一把拉住她“你这风风火火的是要干嘛去啊?”十年过去,天来面上不见了顽皮,多了几分沉稳与睿智,若在别人看来天来是个英俊逼人的青年,但是或许是北欢从小便与他生活在一起,竟没发现天来不俗的外貌。
北欢想挣脱开“去找北欣啊,他现在一定有危险,我是她姐姐!我得赶紧把她藏起来!”二宝也阻止着“我看你还是听天来的吧,既然消息能传递进来,就说明北欣现在没事,你这出去一闹,本来安全的北欣说不定就叫你暴露了呢。”十年间,二宝也变得更加成熟,他平时不太爱说话,喜欢静静地看书听音乐,这两个人如今都长的太高了,已经不适合再表演了,所以现在就是帮大奶奶打下手,处理团里的大事小情。
北欢想想他们两个说的也的确没错,于是只好闷闷地不再说话,但是仍旧站起身来出门,天来以为没有说动她“怎么?还不相信我俩说的话?”北欢摇头“我是要去看看大奶奶,大奶奶与六爷多年朋友,现在指不定多难过呢,你们男人也不好去劝,还是我去看看吧。”天来和二宝笑道“这才对嘛,去吧,对了,顺便带点红豆冰糕去,这几天天热,大奶奶总是吃不下饭,她可是说了,就爱吃你做的红豆冰糕。”
北欢点点头,出门,天来在后面大喊着“也给我留两块,我也馋了呢。”北欢听了笑而不语,心中道“这个馋鬼,什么都少不了你。”
来到厨房,胖婶还是一如往常地准备着大伙的饭食,北欢知道她现在定是难过,就悄悄从背后抱住她,胖婶骂道“这孩子,多大了还淘气。”北欢撒娇着“胖婶别难过嘛,我给你做个鬼脸?”说着就做了一个表情逗胖婶,胖婶打了她两巴掌“大热天的,快点离我远点!”北欢扒着胖婶不离开。
胖婶终于笑道“来,这红豆糕已经冰好了,快拿去给大奶奶吧。”北欢接过来“胖婶,谢谢你了,这几年我对你都没怎么孝顺。”胖婶道“傻孩子,你天天来帮我这还不叫孝顺我?快拿去吧,一会不凉了。”
北欢点点头,然后对一边的小菊和小慧说“天热,你俩多担待点,别叫胖婶累着。”她俩欢快地答应“知道了,你快去吧,回来再教我们绣花,我们可都等着学呢!”北欢笑着“知道了,你俩学的那么快,我都要被你们掏空了。”
路上北欢看着这盘红豆冰糕,有些感慨,当年,自己去求胖婶教自己做红豆糕,胖婶拒绝,几年之后,胖婶竟主动说该是学这个的时候了,是她替自己选择的这个冰糕,胖婶知道大奶奶一到夏天就食不下咽,只有这个能叫她吃两口。
胖婶还神秘兮兮地自夸“不是我自己夸自己,这个冰糕,可是我家传手艺,神仙吃了也走不动路呢,你学了这个去,保准叫青儿那小蹄子的红豆糕再也上不了桌面。”
果然如胖婶所说,大奶奶吃了她的冰糕便念念不忘,再也没吃过青儿的红豆糕了。
屋里大奶奶眼睛红肿,见北欢进来,她擦擦眼睛,北欢自己跪坐在大奶奶跟前,把手盖在大奶奶手上“大奶奶,您几天没吃好饭了,在这样下去身体也受不了啊。”大奶奶摇摇头“唉,故人都去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活着干什么啊!”
北欢知道这不过是大奶奶说给她听的罢了,但是她还是酝酿出了眼泪,这么多年,她摸透了大奶奶的脾性,所以不知不觉间,自己也会做戏了“大奶奶你说什么呢,这样说可不是招我们难过呢,大奶奶身体康健,怎么就老骨头了。”
见大奶奶还是郁郁不乐,北欢打算冒个险,这些年,她虽没听胖婶亲口说,但是也隐约看出来大奶奶,六爷,胖婶之间肯定有些关系,女人谁不想心爱的男人心中只想着自己,于是她猜测着大奶奶的心意说道“怪不得大奶奶要难过,这些话本不是我这小孩子该说的。”
大奶奶听她这样说反倒好奇起来,北欢继续说“前些天,我去看了北欣,北欣时常念叨着六爷身体不好,晚上总是睡不踏实,翻来覆去,嘴中总喊着您的名儿呢。”
大奶奶一下子紧张起来“真的?!”北欢咬不准大奶奶这突然的激动对自己是不是有利,但是既然已经说了,那就说到底“可不是嘛,醒来后,就经常泪流不止,大奶奶,您是知道六爷的,那是硬汉子,死都不怕的,什么事能叫他流泪啊。”
“那他可曾提到过别人?”见大奶奶关心的样子,北欢知道这次是说对了,她摇摇头“别人倒是没听他念叨。”大奶奶有些欣慰“这老东西,还算是有些良心。”北欢见差不多了,就端过来冰豆糕“大奶奶,你看我手笨的,也不会做什么好吃的,每回就拿这个冰豆糕来。”大奶奶有了些笑容“就这个就很好,别的我倒不稀罕。”
正说着,外面敲门声响起,青儿端着冰镇鸭梨走进来,却见北欢正伺候大奶奶吃冰豆糕呢,她有些不悦:竟比她还晚了。
北欢看着青儿“哟,真是咱俩想到一块去了。”青儿笑道“可不是呢,我也觉得天热,所以才冰镇了些鸭梨拿来,不想晚了妹妹一步。”
大奶奶看了看那鸭梨“虽然好吃,但是太脆了些,不适合我这老太太,再说天热吃这太凉的反而肚子难受,不如这冰豆糕,凉的恰到好处,滑嫩可口。”
青儿脸色难看地站在那,北欢接口到“是呢,田宇医生也说大奶奶不适合吃太冰,水气大的东西呢。”
大奶奶吃完了冰豆糕,然后打发着“好了,你们都出去吧,我午睡一会。”两人听话的告辞离开。
门口,北欢拿了一块冰好的鸭梨放进嘴里“真是又甜又脆呢,可惜了,青儿姐姐的这番美意。”青儿心里恨着:还不是那个田宇医生被你迷惑住了,才什么事都告诉你。
两人分开后,北欢回到厨房,又拿了两份冰豆糕去,胖婶奇怪“大奶奶今天胃口这么好?”北欢笑道“不是呢,一份给天来和二宝,另一份我想拿去给田宇医生,毕竟他平时帮我不少忙呢。”胖婶道“嗯,去吧,别吃太多了,晚上我做了好菜呢。”北欢答应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