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请客的还是鬼先生,高子华体力透支,赶回前波城的时候月亮都已经升上半空,不用想也知道丹楼早就关门了。在城外碰到一个被毒蛇咬到小腿的镖师,鬼先生施展他现在唯一会的本事将那人体内的毒素吸取出来,镖师十分感激付了高子华两倍的钱,整整十两银子,让他放开胃口大吃一顿。
“什么叫唯一的本事,老夫的本事大得很,只是你这个小家伙还接触不到而已。”
鬼先生对他口中的不敬非常不满,轰隆隆的声音在他脑中回荡,像是有数千头战马奔驰而过。
“你还会一样本事,就着折磨我。”
高子华揉捏着眉心,对鬼先生给他的惩罚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他也知道鬼先生说的没错。
鬼与魂本是同一种东西,无论战鬼还是药鬼,进入别人体内时都会和魂魄发生冲突,彼此排斥,御鬼使以自身血液中蕴含的奇异力量压制这样的排斥,尽管如此也不能消除全部的排斥,战鬼对他身体的刺激也和与魂魄的排斥有关。
药鬼要想进入非御鬼使的体内,排斥的力量会非常大,除非药鬼本身极为强大而且对方放松戒备完全配合,才有可能成功。
可是鬼先生在进入那位镖师体内时,对方一点感觉都没有,从始至终对方都以为是高子华在为他治疗。
“这也叫折磨,如果老夫的身体还在,有一百种方法叫你生不如死,嘿嘿。”鬼先生怪笑几声,阴森森的声音仿佛能将他的血液都冻结。
“老黄历就别提了,与其想怎么折磨我,不如想一想要怎么恢复肉身。”高子华撇撇嘴,他知道鬼先生只是在开玩笑,因此并不在意。
鬼先生提起过恢复肉身的事,当时听他说的信誓旦旦高子华便信以为真,可对御鬼使愈加了解他便越感到怀疑,御鬼使并没有那么神秘,它只是一种特殊的修炼方法而已。
“你真的能恢复肉身吗?”
“当然能!”
两人走在去讲武堂的路上,周围人来人往所以鬼先生没有现身,否则一定可以看到他怒瞪着眼睛。
“可是人死怎么能复生?难道是去投胎?”高子华挠着脑袋,一脸迷茫的神情。
过路的人纷纷避让开,透过来古怪的目光,暗想这个小家伙自言自语个不停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什么投胎,应该叫借尸还魂,只要找到一具合适的尸体便可以。”
“合适的尸体,有什么样的标准吗?”
高子华追问,鬼先生对他有恩,而他现在实力有限,能够报答对方的方式不多,至少为他报仇在短期内是绝对没希望的。
“尸体并不重要,只要保存完好一般都可以,关键是药鬼和尸体结合的东西,我万分确定这个东西是存在的,但它究竟在哪里我却不知道,而且已经有数千年没有关于这东西出现的传闻。”
鬼先生长长的叹气,声音说不出的萧索。这么半死不活的,在碰到高子华之前他甚至无法离开寄身的玉石,如果不是报仇的信念在支撑着他,他早已自我了结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说完这些话后鬼先生便沉寂下去,一言不发。高子华因为好奇心引出他的伤心事,有些过意不去,想要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鬼先生没有说出来的那个东西显然是他的实力无法触碰到的,想找到它可能比为鬼先生报仇更难。
就这么一路沉默着走到讲武堂,高子华松口气,这样的气氛令他感觉很沉重。
讲武堂内乱糟糟的,有许多学生东一头西一头的乱跑,其中甚至还有十几位讲师。
讲武堂的学习环境非常宽松,对学生没有太多硬性的要求,比如高子华这样一连数天没有来上课也没人管他。
每天有讲师针对不同阶段的学生讲课,所有人都可以去听课,不论你的实力属于哪个阶段。上完课后由讲师组织实战,当然学生也可以自己组织,但是必须有讲师在场,防止发生意外。
实战的时候讲武堂内就比较乱,但并不是现在这样,学生、讲师四处乱跑,好像发生了很重要的事。
“咦,你来了?”
商展成闷着头往外冲,眼角的余光看到他,立刻停下来。
遇到这个人让高子华的心情变坏起来,尽管本来就是要找他的,皱皱眉头,“你不在丹楼,今天丹楼有谁负责?”
这个月的五颗化经丹还没有领,他是不会浪费掉的。
如果是之前商展成必定冷言冷语的讥讽他几句,不过今天没有必要,商展成嘻嘻笑着,表情有些诡异,“你不必去丹楼,今天丹楼关门。”
“我没听说过丹楼白天也关门。”高子华不打算继续问下去,不管现在是谁轮值,他去丹楼,不相信对方敢扣下自己的化经丹。
商展成连忙挡在他前面,不顾高子华渐渐转冷的表情,依旧是笑嘻嘻的,“我说不必就不必,你没看到整个讲武堂都乱糟糟的,大家都忙着通知没有来的学生,我出门也是为这件事,而且就是要去通知你的。”
高子华好几天没来上课,他还担心自己找不到对方会挨讲师的骂,没想到刚出门就撞上,真是自己走运。
不过,高子华可不怎么走运!
他的笑容更加诡异,故作亲密的拉着高子华的衣服,推搡着他往里面走,“孔堂主昨天辞去堂主之位,由李副堂主接任,今天李堂主突然宣布有重要的事情宣布,要求所有讲师和学生到场。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话虽如此,高子华从他脸上分明看到一丝得意,就算不完全知道,他也是听到过一些传闻。
李副堂主便是李正远,他和孔寒过去对姐姐十分殷勤,是公认最有可能得到姐姐垂青的两个人。
高子华心中奇怪,李正远的实力比孔寒要弱上一些,更关键的是他私心很重,论公正远远不及孔寒,讲武堂里各家子弟都有,如果堂主偏向于某个家族,对其他家族无疑是非常不利的。
他隐隐感觉到这件事并不普通,很可能和姐姐被抓走之事有关,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出其中的关系。
“想那么多做什么,跟着他去不就知道了。”
鬼先生再次开口,从声音中听不出情绪的波动,似乎之前的事已经抛之脑后。
“李正远是个自私又冷漠的人,我姐姐一向不待见他,只怕这次他要宣布的事情会对我非常不利,而我又没有抗拒的力量。”高子华低声说道。
鬼先生冷声反问:“难道你不去就能抵抗?”
“当然也不能。”高子华摇头。
“既然如此,何不去看一看,至少也能看看他们阴险、狡诈的嘴脸,见过这样的嘴脸你才能知道人为何要自强,你才会明白,御鬼使这条路是如何走出来的。”
“他们的嘴脸我早就见识过了。”高子华苦笑。
小心眼,故作平静其实根本没忘记被自己挖出伤心事的事,这是趁机教训自己呢。
“嘀嘀咕咕的说什么,赶紧走,现在的堂主可不像孔堂主那么随意,你去晚了会连累我也挨骂。”
他很乐意看到高子华挨骂,李堂主也正有此意,说不定会因此对他另眼相看。可一想到此事可能牵连到自己,哪怕只是一点可能,商展成也绝不愿意冒风险。
讲武堂内虽然喧闹杂乱,但是可以看出来大部分人都是在往正中央的演武场去的,那里是讲武堂最大的比试场地,也是前波城里大型比武活动的首选地点。
要在这里宣布的事情,一定小不了!
演武场方方正正,表面十分平整,铺着厚达一尺的黑色石头,这种名为铁硅的石头坚硬无比,连玄气也很难破坏。
从上空俯视,像是一整块铁板放平了砸进土里,又像是平静的水面上飘着一层黑油。
讲武堂所有建筑都是围绕着演武场建造的,如众星拱月一般。
当高子华走近演武场时已经有许多人站在那里,垂着手静静的等着李堂主,有不少人注意到他,纷纷露出古怪的目光,有怜悯也有解脱。
高子华非常不解,自己肯定是要倒霉了,而且是倒大霉,否则这些人不会流露出自己廉价的怜悯,只会幸灾乐祸,可那一丝解脱是什么意思。
“小家伙,你在这里的人缘确实不怎么样,连一个透露消息的人都没有。”鬼先生继续报复,用真实又恶毒的语言攻击他。
“你以为自己的人缘能好到哪儿去?”
寄身的玉石没有被朋友找到,反而落在自己手中,可见根本没有人去找他,或许鬼先生要为之报仇的朋友就是他唯一的朋友。
“我还年轻,花上几年、几十年总能找到几个不错的朋友,鬼先生,您死前有多大年纪?”
高子华的话更狠,气的鬼先生在他脑海里大声怒吼,雷霆轰击、战马咆哮、千军万马对垒厮杀,他的脑子里几乎变成一片血流成海的古战场。
不过高子华已经逐渐习惯,手掐着眉心,目光越过人群扫视演武场的另一面,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李正远端坐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椅子上铺着厚厚的兽皮软垫,是通脉级妖兽链尾狐的皮毛。轻轻抚摸着柔顺的皮毛,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微笑,他想坐上这把椅子已经很久了,可是以前它只属于孔堂。
昨天坐了一夜他还不满意,干脆把椅子搬上高台,在所有人面前坐上去,宣示自己的存在。
目光不经意扫到刚刚走入演武场的高子华,冷漠的目光中流出一丝报复的快感。
贱女人,竟然敢拒绝我,孔寒哪里比自己强!
不过也好,否则这件事可能把自己也牵连进去,想到此李正远心中的酸意消减许多,不过他对宁菲雨的恨并未减弱。
她不在了,就让他弟弟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