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远左侧坐着副堂主顾博，表情冰冷，正闭目养神。右侧的人体型干瘦，位子比李正远矮上一截可脑袋和他差不多高，可见身高超出常人。
他志得意满的看一眼下方的人，随后侧过头谄媚的冲着李正远低声说几句话，引的李正远哈哈大笑，他也跟着笑起来，神情更加得意。
对这个人高子华印象不深，只知道他是讲武堂的讲师，实力平平常常。
“奇怪，怎么不是孔寒？”
讲武堂共有三位堂主，一正两副，孔寒辞去的应该只是正堂主之位。
“李堂主挽留过他，不过他没答应他，连讲师的身份都辞去了，据说是打算离开前波城。”
商展成也感到很可惜，孔寒为人公正，从不歧视他们这些出身贫寒、资质也一般的学生，李正远则不同，他的眼里只有钱、只有三大家族的弟子，有小道消息说他连每个月的化经丹份额都准备取消。
不过自己不会是最惨的那个，身边的这位要比自己惨得多，商展成十分开心，不用等一年自己就能看到高子华的惨状。
高子华被这个消息惊到，李正远夺取孔寒位子的手段肯定不那么光明正大，碍于某些原因孔寒选择了退让。可是以他的实力在前波城里任何人都不敢小觑，即使没有堂主的身份三大家族也要奉为上宾，他为何要离开？
高台上，李正远锐利的目光扫过下方，像被手扼住喉咙，学生、讲师都安静下来，突兀的非常怪异。
他满意的点点头，不大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每个人耳中，“所有人都到了？”
讲师们早已清点过人数，立刻有人站出来，高声道：“回堂主，37位讲师、504名学生全部到场。”
从铺着链尾狐皮毛的椅子上站起来，视线在高子华身上稍作停留，含笑看向每一个人，“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宣布，大家都知道，讲武堂的规矩一向宽松，不过这并非好事。”
讲武堂上课宽松，考核也很宽松，因材施教，对不同资质的学生要求也不同。大部分学生只要每年炼化一条经脉即算过关，资质差一些的，两年内炼化一条经脉也面前可以过关，没有特殊的原因讲武堂不会开除任何一个学生。
对此李正远不满已经很久，以前碍于身份无力改变，现在终于能让他一展拳脚。
“从今年开始，讲武堂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唯有每年炼化一条经脉才算通过考核，我不会拒绝任何资质差的学生进入讲武堂，但前提是他们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李正远的声音铿锵有力。
人群中发出阵阵哀嚎，这些都是资质较差的学生，每年炼化一条经脉，对他们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除此之外，讲武堂将增加武技考核，只会门头炼化经脉吸收玄气无法成为一名真正的武者，武技不过关，你们不过是群力气大一点的莽夫。”
“武技考核定在这个月的月底，每个学员必须有和自身境界相符的武技，否则一律视为不合格，无法通过考核的学生将被赶出讲武堂。”
一语激起千重浪，众人都愕然，堂主是打算把所有人都赶出讲武堂吗？
以前没有这样的要求，大家对武技的修炼自然不加用心，有远见的人会抽出部分时间修炼，但只是作为炼气的辅助，武技水平比自身境界要差上许多。
“安静！”
李正远低沉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冷冰冰的目光让他们齐齐打哆嗦，垂下头噤口不语。
“这一次武技考核由叶浩副堂主主持，叶副堂主在讲武堂教授武技十余年，大家的武技是什么水平他一试便知，绝对公正。”
五百多学生只让一个人负责考核，有些古怪。
叶浩站起身，他的身高十分醒目，立刻将所有人的目光引过去。高子华仔细打量他，眉目间有几分眼熟，自己应该和他打过交道，不过最多一两次而且时间过去很久，怎么也记不起来。
身边传来低沉的喘气声，高子华不由扭过头，见到商展成紧握着双拳，双眼血红凶狠的盯着叶浩，叶浩的目光看过来，他立刻低下头，喘气声变得更加粗重。
叶浩上下仔细的打量高子华，嘴角流出玩味的笑容。
高子华目光平淡的和他对视，身边传来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他眼底闪过一抹恍然，原来是他。
商展成当初打破一位讲师的东西，差点被赶出讲武堂，那位讲师就是叶浩了。
“这个人本事不大却很贪心，打破的瓷器最多值五千两，我赔了两万两他才肯让商展成留在讲武堂，为什么让他负责考核？”高子华皱起眉头。
“这你都看不明白，无非是趁机赚钱，大部分学生的武技都不过关，想通过考核只能贿赂他。这种事不好明说，让他这样的人负责考核便是个暗示。”鬼先生轻蔑的道。
毕竟是见多识广，一眼便能看穿李正远的目的，高子华心中升起怒意，“从学生的身上赚钱，无耻。”
“等着吧，如果你能继续留在讲武堂就会看到他们更多的手段。一年一次的考核能赚几个钱，最多十万两，再多大部分学生都承受不起。他们肯定还有别的办法让学生为他们赚钱，每个月、每天……成为他们源源不断的摇钱树。”
“你是说，猎杀妖兽？”
高子华心中一惊，妖兽天生十二主经脉通畅，即使在讲师里也只有少数实力比它们强，让学生去面对妖兽，和送死无异。
“类似的事老夫见得太多了，他们的理由光明正大：这是最好的锤炼武技的方法，不过他们的话也不算错，武技不是练出来的，唯有通过实战才能锤炼出真正强大的武技。”
商展成向他讥笑，“好在我的钱已经准备够了，你嘛，别说现在没有钱，就是有他也不会收的。下个月你就不能来领丹药了，真是可惜。”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高子华不屑，讲武堂里能通过武技考核的人少之又少，但他绝对是其中之一，他的武技绝不比自身境界弱。
鬼先生气骂，“说你笨你还不承认，你的武技再强还能强过叶浩？是不是通过考核人家说了才算。”
“他负责考核不假，可是考核时总会有其他人在场，难道那些人都是瞎子，任由他糊弄？”
高子华意识到自己有些想当然，可他还是认为这件事不可能发生，讲武堂不是叶浩为所欲为的地方，讲师们可以容忍他收钱让人通过考核，但不可能容忍他将能通过考核的学生赶走。
“你以为他们愿意让你留下？”鬼先生发出阵阵怪笑，声音冰冷，“这些人都去你家中偷盗过东西，见到你心里总会别扭，有一个机会把你赶出讲武堂让他们眼不见为净，你认为他们会怎么做？”
彻骨的寒意袭遍全身，好像坠入深不见底的冰窟中，僵硬的转动脖子，迎上一片怜悯和解脱的目光，他现在明白这解脱是什么意思。
“傻小子。”鬼先生低声叹气，对一个孩子这样的事情太过无情。
演武场上的人很多，不知李正远在台上说了些什么，人群忽然传出阵阵欢呼，气氛变得火热起来。
高子华却一点也感觉不到，这些人离他很远，自己一个人孤独的站在广袤的荒原上，那么无助。
许久，他扯扯嘴角露出干涩的笑容，僵硬的表情透着几分嘲讽，“还算不错，他们心中总归是有点愧疚的。”
“心里很难受，恨他们，也恨自己，是吗？”鬼先生问道。
“……是。”
高子华口中发干，艰难的发出一点声音。
“其实没有必要，老夫心中就不生气，不是因为事不关己，而是见得太多了。你以后也会一样，跟着老夫行万里路，看世间的人情冷暖，自然会看淡这些。”
三位堂主离开，讲师和学生们也逐渐散去，商展成盯着叶浩的背影低声骂几句，见高子华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目光呆滞，不由起了戏弄之心。
“我现在回丹楼去，你呢，要去领丹药吗，这是你最后一次去丹楼领取丹药了。”
“当然要去！”高子华凝声道。
“还去领什么丹药，回家收拾收拾东西跟老夫离开前波城，这里没什么可留恋的。”鬼先生不耐的催促道。
“我会离开前波城，但不是现在，肖家的两万两银子没还，考核也没有参加，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我不甘心！”高子华咬着牙，微弱的声音中透出不可撼动的坚定。
“银子简单，老夫会帮你还。可是考核有必要参加吗，你又不可能通过。”鬼先生反问。
高子华没有接他的话，似是在自言自语，“讲武堂的讲师需要有炼经十级的实力，叶浩在讲师中名声不显，应该只是符合最低的要求，就是炼经十级。”
鬼先生不明白他的意思，“那又如何？”
“我决定了，要在考核上打败他，我就不相信他们所有人都能装成瞎子，即使叶浩被打败也宣布我没通过考核。”
高子华恨恨的挥动拳头，声音不由自主提高。
商展成神情痴呆，伸出手掏两下耳朵，刚才是自己幻听还是高子华发疯？
想打败叶副堂主，即使他的骗子姐姐还在，有价值不菲的炼经丹供他用，也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现在的高子华是个连自己都不如的真正的废物，时间越长他和叶副堂主之间的差距只会越大。
“你在发什么疯，”鬼先生冷冷的喝斥，声音突然变暖，哈哈大笑，“老夫喜欢这么疯，区区炼经十级，不光要打败他，还要狠狠的打败他，让他输的颜面全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