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子殿内厅——
央宗站在央金身后,由青铜镜里看着刚刚梳洗完毕的央金,忽然感觉镜子里的这个容貌越发像一个人了——那个人自然就是她们姊妹的母妃。
想当初母妃还在世时,也是拉达克少有的美人呢,央宗不觉便痴痴的看着镜里,如此呆看了一会后,竟看到了母妃在青铜镜内正冲自己微笑,笑容依然是那么温柔慈爱,央宗不由出声喊道:
“母妃——。”
“姐姐——,姐姐——,……”
央金看到身后的央宗自顾痴痴的看着镜子,继而又似呢喃般的喊着‘母妃’,心内有些莫名的惊慌,立时由凳子上转过身子,伸手抓住央宗的胳膊晃动着,并抬头着急的不停呼喊着央宗。
央宗这才回了神思,低头看着央金柔声道:
“妹妹,怎么了?”
“姐姐,我都喊你半天了,你怎么反倒问我怎么了,”
央金说着便起身伸手触了触央宗的额头,反被央宗将手轻轻拉下握住,
“妹妹,姐姐没事的。”
“真的没事吗?!”
央金想着央宗刚才看着青铜镜,还不停唤着‘母妃’的样子,仍不免心有余悸,于是扶着央宗坐到软榻上的小几旁并关切道,
“要不找御医来给姐姐瞧瞧吧”。
央宗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不用,然后拉着央金坐在软榻上小几的另一侧,握着央宗的手说道:
“妹妹,别担心,姐姐真的没事的,只是有些日子没有仔细瞧过妹妹的容貌,方才在镜中仔细瞧着,发现你越发长的像我们的母妃了,所以才会一时失神,不想反倒吓到妹妹了”。
“哦,原来这样啊,”
央金悬着的心这才算放下,继而问道,
“姐姐,我真的长得那么像母妃吗?”
母妃对央金来说就像睡梦中,永远看不清面容只有轮廓的影子,除了曾经见过母妃的几张画像,知道那个像上的人是自己的生母外,便没有其他任何印象了。
央宗看着央金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
“妹妹的眉眼神色,真的与母妃如出一辄呢。”
央金听了很高兴,心想虽然对母妃没有印象,但能够长得像,对自己来说也算是个安慰嘛,只是想起小时候看着别的孩子身旁都有额母,而自己身旁只有姐姐的时候,不免还是有些感伤。
央宗看出了央金的心思,怜惜道:
“妹妹别难过,虽然母妃不在了,但姐姐一定会更加怜惜妹妹的。”
央金不想惹得央宗伤心,赶紧接道:
“嗯嗯,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有姐姐在我身边也是一样啊,而且我知道母妃的在天之灵一定也会保佑姐姐和我的。”
“你呀,从小就是嘴巴甜,最会哄人了”,
央宗笑着点了点央金的鼻头说道。
央金冲央宗做起了调皮的鬼脸,逗得央宗嬉笑不已,突然央金好像想到什么停下来问央宗道:
“姐姐,你那么着急的把我找回来,就是要去见王妃吗?”
“是啊,”央宗答道。
想到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就这么白白被浪费掉了,央金还是有些懊恼,便撅起了小嘴抱怨道:
“姐姐平日里带我去王妃那,不都是上午吗,为什么今日改成下午了?”
这时,梅朵与达瓦端着茶点进来,在往小几上放茶点的时候,央宗看到梅朵的眼睛红红的便问道:
“梅朵,你的眼睛怎么了?”
梅朵正好摆放完茶点,便往后退了些许距离回道:
“谢谢大公主关心,奴婢是刚才沙尘进了眼睛,才会这样的不妨事。”
央金只管在旁边若无其事的听着,心想小贱人算你识相。
央宗起身看了看梅朵的眼睛,继续道:
“瞧你那双眼睛有些红肿的厉害,你就下去好好休息一下,今日不用当差了。”
“不用了,大公主,奴婢没那么娇贵的,”梅朵回道。
央宗本要说什么,这时央金趁机插话道:
“梅朵,你眼睛红肿成这样,好似哭成的一般,不知道的人看到,会误会我和姐姐让你受了莫大的委屈的,你肯定也不想不是,再说了殿里有的是婢女姆妈侍候的,不差你一个,你还是快回去休息吧,等养好了再来侍候就是了。”
梅朵听了抿了抿嘴角,也便未再多言,只说:
“谢谢大公主,谢谢二公主,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然后向央宗、央金深深施礼后,便退了出去。
看梅朵离去,央宗转身嗔怪央金道:
“妹妹适才干嘛那么说呢?”
央金佯装委屈:
“哎呀,姐姐,你心疼梅朵,我也心疼啊,梅朵一直对姐姐从来都是事无巨细的,如果刚才我不那么说,她肯定不愿意去休息的,人家好心还要被姐姐责怪。”
央宗听了反倒有些歉意,坐回软榻哄劝道:
“好了,是姐姐错怪你了,不过下次就是好心,也还是不要当人家面这么说比较好哦。”
在旁站着的达瓦,心想眼前听着看着的这个耍着两面三刀伎俩如此游刃有余的女孩,可是还不到十岁呢,她竟真的就是自己要侍候一生的主子,忽然达瓦觉得刚刚过去的这几个时辰,自己虽然越加了解了央金,然而一种说不出的莫名不安却越向自己袭来。
“姐姐,你还未回答我为什么今日下午要突然去见王妃呢,”
央金想起原本的话题,便追问。
央宗从软榻的小几上,端起一杯刚斟好的花香奶茶抿了一口答道:
“因为明天我们就要离开王宫,离开王城了啊,”
“明天就要离开王宫、离开王城?”
听了央宗的话,央金一时只想着自己还一直有个问题没问过那个人呢,如果就这么走了,也就是说以后都再没有机会了,所以激动的自顾从软榻上猛得站了起来。
她这一站倒把没有任何准备的央宗吓了一跳,手里的茶具一时未拿稳,奶茶溢了出来,幸好有托盘,茶渍还好才没有溅到换好的裙袍上,达瓦赶忙上前接过了茶具,又重新拿过一套茶具为央宗斟上。
央宗这才问央金道: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要离开的事,姐姐不是早就跟你说过的吗?”
这时央金也感觉到有些失态,所以重新坐回了软榻上,神色黯然但仍微笑着说道:
“姐姐是说过,只是没想着明天便要离开,才不免有些惊讶”,
然后想了想又心存希望的问央宗,
“姐姐,这大王子殿不就是姐姐和大王子的家么,那为什么不一直住在这呢?”
“想来妹妹在这里也住了些日子了,是对这有感情了吧”,
央宗看着央金笑着说道,央金附和着点了点头,央宗继续道,
“这里是我和大王子新婚后的便一直住着的地方,是我们的第一个家,妹妹都会舍不得更何况姐姐呢,但是按照象雄王族祖规,王上子嗣若非独子,每位王子凡年满十六周岁后,便会受王上赐爵封地迁出王城的,大王子早已受赐西南王爵位、封地便是象雄离拉达克最近的西南蜀地”,
央宗停顿下,她虽说舍不得和大王子的第一个家,但是一想到明天便可由心爱的人陪着,迁到离拉达克近在咫尺的西南蜀地,心里就悸动不已,抿了口奶茶,继续说道,
“其实大王子原本早就要迁去封地的,只是因为我们两国的连年战火,所以才一直迟迟未迁,现在大王子已与姐姐成亲,我们两国也就此修好,而且在那里的西南王府不久前也已落成,所以大王子便着急早些安顿西南边境臣民,也好为王上分忧,今日早朝大王子便向王上凑请,明日动身前往封地受爵安身,王上还为此欣慰不已,当朝就特许了大王子呢。”
终于说完了,央宗难掩开心的长长舒了口气。
“那明天就动身姐姐不觉得匆忙吗?”
央金依然心存一丝希望,哪怕能多留一天,她就还有机会。
“我也觉得有些匆忙,但是大王子说,也没什么好准备的,西南王府里东西都一应俱全了,只需我们去跟王上、王妃道个别就是了,”
央宗自与大王子成亲以后,大王子总是会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从来不用她操心什么,所以大王子既然说都安排好了,她自然也是完全相信的。
“我回来多时了,怎么没见到大王子呢?”
央金疑惑的问道。
“大王子同我等了你些许时辰,但一直未见你回来,所以与我约好时辰后,便先行去了王妃那,让我在殿里等到你再一同过去,”
央宗答道。
“哦,是这样啊,”
央金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央金看着兴奋中的央宗,想想姐姐在身边,又可以离家很近,自己不是也应该和姐姐一样开心吗?!可为什么一想到,就此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个讨厌的人,心里就难过不已,央金不由得自言自语的嘀咕道:
‘我不想离开这,最起码现在不想’。
“妹妹,你说什么?”
央宗问央金道。
“哦,没——,没什么,我什么也没说啊姐姐,”
央金否认道。
“是吗?!”
央宗确定自己看到央金的嘴说话了,只是自己没听清楚她说什么而已,原本想再问问,但看看窗外的天色,已到与大王子约好的时辰,也只好就此作罢,说道,
“妹妹,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去吧。”
于是两姊妹牵手朝外走去,达瓦紧跟在身后。
刚才就站在央金身侧的达瓦,分外清晰的听到了央金嘀咕的每一个字,达瓦一边走着心里一边祈祷上天:
‘不要那么跟自己过不去,还是让自己待在大公主身边侍候二公主,这样才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