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衮将央金送至大王子殿门口,便告辞离开了。
央金刚走到前厅门口,差点跟从里面小跑出来的梅朵撞个满怀,原本被叫回来就很是不情愿的央金嚷道:
“你眼睛瞎了,要撞死我吗?”
梅朵赶紧倒退了些,跪在地上连连道歉:
“二公主,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
央金来象雄后便一直随姐姐住在大王子殿内,这些日子以来,殿内的奴婢姆妈和侍从们早已尽数领教了这位二公主的两面做派,若有其他主子在旁,她不仅温婉顺从且对下人们更是关怀备至,反之则是颐指气使嚣张跋扈,稍有不顺便肆意打骂,谁若是让大王子妃瞧出端倪了,事后会招致更重的责罚,所以平日里大家都是有意回避着,实在避不过了只得万般小心的伺候着,唯恐无端遭殃。
今日里因大王子妃着急,等候多时都不见央金回来,于是让梅朵速到门外看看,梅朵一时着急小跑着出来,才会不小心撞上央金惹来祸事。
“是央金回来了吗?”内厅里听到动静的央宗出声问道。
“是我回来了,姐姐,”
央金柔声答着,同时上前俯身用手指捏住梅朵的两颊,梅朵吃疼的抬起头,被迫与央金那双像要吃掉自己的眸子对视,不由浑身颤抖,央金盯着梅朵冷笑着悄声道,
“小贱人,早就说过了少在本公主面前装可怜,别以为有我姐做靠山,我就不会动你,惹着了我,不管是拉达克还是象雄都一样让你好看。”
“妹妹,你怎么还不进来,”这时由内厅传来央宗催促的声音。
“这就来姐姐,”央金侧首再次柔声答道。
“
说完央金将捏着梅朵的手用力一甩,梅朵一时重心不稳侧身趴在了地上,央金抽出随身的锦帕擦了擦手,将锦帕丢在了梅朵身上,便转身朝内厅走去。
跟在身后的达瓦看央金已进入内厅了,才赶紧将手上的龙凤六珍五翕绣盒小心的放到桌上,上前去扶仍趴在地上的梅朵,轻声问道:
“梅朵姐姐,你没事吧?”
“谢谢,我还好,”
细声答着的梅朵直起身子,这时委屈的眼泪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达瓦从衣袖中拿出一方绢帕,递给梅朵说:
“姐姐,快别伤心了,二公主只是一时生气才会那么说的,其实她本性还是挺好的”,
说完这话,达瓦觉得自己真的好笨哦,这样的话也能哄人么,而且是哄梅朵。
梅朵用达瓦的绢帕轻拭着眼角,远远望了望内厅,然后泪眸朦胧的浅浅笑着对达瓦说,
“妹妹,你同我去给二位公主拿些茶点过来吧”。
达瓦点点头,然后扶着梅朵从地上站起来,整理了下衣饰,梅朵随手捡起央金丢下的锦帕装好,两人便出了前厅朝小馐房的方向走去。
梅朵边走边对身旁的达瓦说道:
“好妹妹,你刚才那些话哄哄外人尚可,你莫忘了姐姐我可是从小侍候在大公主身边的呢”。
达瓦停下来不好意思的笑着说:
“姐姐,妹妹一时只想着哄姐姐,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了,嘴拙得很,让姐姐见笑了。”
梅朵也停了下来转过身,嘴角含笑的看着达瓦:
“妹妹别那么说,姐姐知道你是好意的”,
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
“对了,我随大公主出嫁之前,没在宫里见过妹妹,妹妹在二公主身边贴身侍候多久了?”
达瓦笑着说:
“姐姐,我是前两年才到宫里做婢女的,一直侍奉在前宫,所以才没与姐姐遇到过,随着二公主来做贴身侍婢是因为——”
达瓦稍稍停顿了下,因为又想起了那天被选中的悲惨情形,然后慢慢说道,
“自从大公主出嫁之后,二公主心情不好,原本的贴身侍婢都被二公主赶去了杂役处,我就同其他几个小姐妹被调去二公主那做侍奉婢女,临来的时候,才开始贴身侍奉二公主的”,
达瓦原本想说是自己倒霉催的才被选中,被迫身不由已的跟来,后来想想来都来了多说无益,更何况也不知道梅朵这人终究如何,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谨慎些好。
“这么算来妹妹也只是才跟着二公主几个月而已呢,”梅朵说着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达瓦也随之。
“妹妹你起初说二公主本性还是挺好的,其实也不错,”
梅朵沉默半天后,突然说道。
达瓦听了,有些疑惑的问道:
“姐姐,何以这么说?”
梅朵边走边说:
“妹妹,公主姊妹秉性如何,做为大公主贴身侍婢的我是再熟悉不过了,秉性这东西虽说是因人而已,但二公主与大公主一母同胞,大公主自幼敦厚谦顺、与人为善,二公主自然也不至于像今天这般与之天壤之别,”,
梅朵说着不由叹息着摇了摇头,过了片刻又道,
“二公主尚在襁褓便已失母爱,此后便是由大公主一手带大,初始几年二公主也是如大公主般聪慧懂事,但自从后妃进宫之后,后妃待公主姊妹很是不好,也是那时二公主的性情便开始转变,待到后妃忽然病逝之后,二公主便才完全成了现在的性情的,”
梅朵悠悠的说着,似乎在回忆着些许往事。
“哦,原来是这样啊。”
达瓦随口道,心里便想起宫里那些年长的婢女们时不时说起的事,突然达瓦想到了什么,于是问梅朵道,
“那姐姐,大公主岂不是知道二公主——。”
未待达瓦的话说完,梅朵就打断了她的话:
“妹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大公主长姊如母般照顾二公主,虽不确知她性情为何转变,但其日常所为大公主还是能猜知一二的,只是大公主宠妹心切才会听之任之罢了。”
说到这,梅朵停下来转过身对着达瓦说:
“妹妹,我虽与你相处时间不长,但自打见你便已看出你是个乖巧懂事的人,妹妹也知道只要做了贴身侍婢,除非主子不要我们了,否则这辈子都要跟在主子身边的,这就是贴身侍婢的命,就如你我这样,这辈子都是要跟在公主身边侍候的,愿妹妹日后多为细心照顾二公主,不必牵挂家人,他们自会得到妥善相待的。”
达瓦听了梅朵的话,忽然想到前几日家里来的信笺,说‘有人说是自己在宫里当差得了恩赏,给家里送去了田产地契,还为玛父谋了个差事”,当时达瓦还纳闷不已,现在才明白过来,受宠若惊的说道:
“姐姐,我家的事——”,
梅朵笑着对达瓦做了个收声状,然后拉过达瓦的手说道:
“妹妹,心里明白就好了”,
然后梅朵又苦笑着说,
“这些话原本姐姐是想得个机会再跟你说的,没想着选来选去竟碰着这么个‘机会’,也罢啦,总之你明白了就好。”
达瓦答道:
“姐姐放心,达瓦都明白了的,一定会更加细心的照顾好二公主的”。
“嗯——嗯——”,
梅朵点点头,拍了拍达瓦的手道,
“我们就知道你一定是个可心的人”。
达瓦当然知道梅朵这个‘我们’里除了梅朵之外的那个人便是——大公主,心想从被倒霉的选中做贴身侍婢的那天,就知道这辈子都要守在梦魇似的二公主身边了,这些日子以来一想到二公主看自己的那眼神,就不由打怵不已,连做梦都会吓出一身冷汗来,更是不知多少次幻想着二公主不要自己,那样自己就有机会回到玛父和额母身边去了,可是今天听了梅朵的一席话,反倒同情起了二公主,或许这就是常言道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如今也好拿自己一生的自由,还可为家人换来不用再疲于奔命的安稳生活,倒也没有什么不甘心的了,只管细心照顾着就是了,真是有一天二公主不要自己了,自己也无愧于大公主的嘱托。
“妹妹走吧,我们赶快去拿茶点,别让公主们等着急了,”
梅朵的话打断了达瓦的思绪。
“好的,姐姐”,达瓦答应道。
于是两人加快脚步朝小馐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