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斌的家长很快接到通知赶到学校，学院中一度出现混乱，校领导纷纷出面交涉谈判，赔偿和后事自然是在最小影响范围内被解决，小黛他们不知道处理的办法，只知道有那么一天，有一对中年人，在学校门口哭了很久，有很多猎奇的学生前去观看，小黛没有去，而是静静的坐在寝室中，她已经见过太多入学和毕业的学生和家长在那个印着名称和校徽的校门边拍照留念，脸上写满了自豪和幸福。
这对中年人，是不是也曾经在孙斌入学的时候这样骄傲的留念，谁能想到，再次来到这里，竟然在同一个地方，丢失了所有信念。
小黛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死亡，心中的哀伤一触即发。
一看表，竟然到了下午1点，该上课了！小黛所有黯然一扫而空，抓起书包往教室冲。
也许是害怕独自自修，今天的学生来的很齐，人很多，教学楼却很静。
吃过晚饭，太阳渐渐落山很静，小黛却一点自修的心情也没有，她默默买下一叠纸钱，搭车去了昨天和宋毅下车的地方，点起一叠纸，想跟逝者说什么，却终于无言。
点着点着，觉得身边有人走来，小黛以为是物业，匆忙站起身，遮住火堆，却发现来的是宋毅。
宋毅接过小黛手里剩下的纸，蹲下一张张放入火中，很快就泪光闪闪，但没有再哭。
小黛蹲在一边，等到宋毅点完手上的纸，站起身来，宋毅看了看她梧的严严实实的外套，想冲她笑，却哼了一声，脸上露不出任何表情。
“走吧，今天记得穿衣服了。”宋毅走在前面说。
“嗯。”
天色并不晚，到处都还亮着，两人也没有急着打车，宋毅提议走走，小黛便同他沿河一路往下走。
“我跟他，一进大学就认识了。”宋毅终于开口。
“这小子脑子是真好，他本来想考北大数学系的，没考上，就到了我们学校，踢球也好，反应快。”
“他在中学是广播站的，特别喜欢做这个，他们学校不让放流行歌曲，他们偏放，同学点什么他们放什么，老师来了，他们就赶紧对着话筒说话，把磁带塞进口袋里，老师抓不到现行也拿他们没办法。”
“他说，上了大学总可以想播什么就播什么了吧，结果连广播站也没有，他就想建一个广播站。”宋毅有一句没一句的，将那个鲜活的生命勾勒出轮廓。
“为什么不让建呢?”小黛插了一句。
“哪那么容易啊，你建个统研社团，就是叫一群人，还能拉来很多活动，给学校创造收入，可广播站起初需要大量设备，需要专业人员的配给，而且校园媒体的力量不可小视，学校也轻易不敢放权给大二本科生。”
“首先需要批一笔资金，如果以学校的名义，那么广播的内容，学校需要负责，那么人员需要经过审查，老师需要介入，还有一个问题，广播需要大量的时间和人力，老师怕影响学生课程，自己也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耗费时间，总之，学校的顾虑很多。”
“你都知道，为什么不拦着他呢。”小黛追上去。
“学生会主席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惜，我们失败了，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宋毅低了头，记忆的闸门打开又关上，气氛回归沉默。
“孙斌写过一些广播稿，那个本子在我这里，还没给他的父母，学校不让父母和学生联系。”宋毅说不下去了，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江水。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顾江最繁华的一段，河对面高高低低排满了霓虹灯，江上不时驶过一只只游轮，上面亮闪闪排满了彩色的灯泡，招摇着，和喧闹的人们遥相呼应。
“姑娘，拍照吧。帅哥，拍照吧。”有人讨好的拉住他们，这种求拍照的人，江边上到处都是，在这个数码相机泛滥的年代，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生意。
小黛被宋毅带着，冲破了熙熙攘攘的游客和兜揽生意的小贩，两人一直走下了观景台，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孔明灯放哇。”有人拿着长长的孔明灯，拦住他们。
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那就，放吧。”
“把愿望写在这个上面，会实现的。”小贩递来一支笔，小黛看了看宋毅，在孔明灯上写了两个字，“走好。”便将笔递给了宋毅。
“兄弟。”宋毅想了想，在小黛的前面加了两个字，“点吧。”
两人看着灯影飘逝在江面，心中的结却被飞远的灯光拽的更紧了，也许时间，才是最好的解铃者吧。
一连几天，他们没有再联系，孙斌的追悼会开毕，孙斌的家人离开了学校，挽联渐渐的摘除，同学的脸上恢复了肆无忌惮的笑容，走道上恢复了年轻人喜欢的色彩，一切，校园中泛起的涟漪逐渐平静，只有那个陨落的地点，还有人定期换上鲜花，那层教学楼的高层被封了，要将所有窗口都装上安全网。
小黛渐渐恢复了心情，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一晃半个学期已经过去，再不好好复习，期末复习时不知要多辛苦。
小黛随着悦心上学下学，偶尔组织社团活动，有陈诚在前面挡着，她的工作量并不因为变成了社长而多什么。
有时见到宋毅，两人微微一笑则过，小黛有时也会想起两人一起燃放孔明灯的夜晚，也会想到那件外套上的温度，可是那又怎么样，在那样一个特殊的时刻，那样特殊的事件中，他们是因为同一份情绪而走到一起，这份情绪平息，这段交情也就失去了依据。
有人说，酒桌上的称兄道弟都不是真话，而这段经历，算不算是另一种方式的大醉，失态，迷茫，情绪的呕吐，无助，她和宋毅，就这样，在路边一次次蹲下，站起，逃离校园，又不得不在深夜或清晨回到寝室。
叫人如何提起，悲伤的故事，想也不愿想。
于是，小黛和宋毅，像所有只是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混了脸熟的同学一样，见面轻轻点头，然后离去。
这样很好，小黛默默的想。
11月匆匆过去，受了悦心的影响，小黛今年也想争取到奖学金，大明宫词看了一半扔在一边，时间被教科书占据，连跑步也被小黛挪到了夜晚，学校的路灯昏暗，小黛挑着僻静的小路跑，就算姿势再难看，手脚扭动的多挣扎，也不相干。
同学都说小黛瘦了，小黛对着镜子发呆，一张圆脸清消不少，身形也因为跑步被拉的匀称而细长些，小黛笑笑，瘦下来，竟是这样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