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们都傻了眼,但没有一个人敢再出声,数完钱后就各自散开,干自己的活去了。看见工人们都散了,卜世仁悠闲地翘起一条腿,坐在吉普车的车头上,继续给两个打手分钱。卜世仁从怀里掏出一支烟,旁边的打手帮他点燃。
我看见那支烟,想起一路上我们顺着盗猎者留下的垃圾追过来的时候,就曾发现一些丢弃的烟头,看样子,我们一路追踪的盗猎者就是眼前这一伙人,只是丹巴不在里面,但我想,卜世仁的皮子很有可能就是卖给了丹巴,所以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上提着一箱子钱,如果能抓住卜世仁,或许我们就能查到丹巴的下落。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我们还不能轻举妄动,大家趴在土坡下面,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卜世仁抽了几口烟,伸脚踢了踢脚下的泥土,开始骂人:“妈的,整天提心吊胆赚这么点破钱,工人们只知道骂我们黑,谁他妈知道老子今天也被人黑了!”
一个打手讨好地说:“老大,今天咱们回来的时候,要不是老大你机警,差点就和巡山的那帮人撞上了,真他妈险!”
卜世仁不吭声,脸色铁青,他猛抽了几口烟,把烟头一脚踩灭,嘴里吐出一个烟圈,烟圈飘散到空中,扩散,像是一个圈套,浮在他的头顶上面,很快又被风吹散。卜世仁叹了口气,说:“以后都小心点,上次牛头在的时候,打死了人家几个人,打伤那么多,把人家保护站都给拆了……妈的,牛头那家伙真不是玩意,走了还撂下个烂摊子给我,现在正是打羊子的旺季,我他妈还要东躲西藏的!”
另一个打手说:“老大,牛头干得这么过分,要不要……”
卜世仁冲他一瞪眼,说:“要不要什么?这车队可是我和牛头两个人的,你要我害自己兄弟?妈的!”他说着话,一把拽过枪,朝着那个打手的胸口猛地捅了一下,咬了咬牙,又把枪缓缓地放下了,说:“***以后谁敢再提,老子可不客气!”
“是是!老大!”两个打手黑着脸,垂下头,不敢再说半句。
卜世仁叹了口气,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天,自言自语起来:“牛头和我可比亲兄弟还要亲,小时候我们俩在一起玩,后来他老爹把他卖给了一个尼泊尔来的商人,那个尼泊尔商人是个绝户……后来牛头混得发达了,没忘了我这个兄弟,他干起了大生意,就把手上这个摊子送给了我,要不是牛头够义气,我他妈现在还蹲在街头上喝西北风!”
打手们不敢吭声,过了一会儿,一个打手又讨好地问:“老大,牛哥都混大了,咱们以后是不是也跟着干点大的?”
卜世仁照着打手头上就是一个爆栗,笑骂起来:“妈的,还要你小子提醒?老子早饿死了,现在老子等的就是机会,牛头现在和一个康巴人把路子占了,我这个做小弟的又不好跟他抢,还是先搞定手边上的摊子再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两个打手对望了一眼,试探着问:“老大,照咱们这样卖皮子可赚不了多少钱,听说牛头现在是直接把货往境外送,那赚的才叫大钱,一张皮子赚咱们七、八张皮子的钱!”
“只要有赚大钱的机会,谁他妈不想赚?看别人赚两个钱,你们别都跟猫抓心似的,眼里就盯着钱钱钱!那可是拿命换来的,我告诉你们俩啊!跟着我好好干,别跟那些土包子似的,多用心点,只要有机会,我卜世仁绝不会忘了自己的兄弟!”卜世仁拍着胸脯,说起话来掷地有声。
盗猎者在可可西里混,那过的都是枪口上的营生,身边没几个贴心的人怎么行?我听到他话里提到一个康巴人,我猜想极有可能就是丹巴,心里又惊又喜,要想顺藤摸瓜就更不敢轻举妄动,小心翼翼地趴在土坡下面,周青他们也不敢动,几个人窝着,静待时机。
卜世仁看起来有点心烦意乱,他又点起一支烟,叫打手把老林的那件棉大衣拿过来,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用手掏摸着塞在棉大衣里面的藏羚羊绒,自言自语地说:“妈的,你们知道不,就这么一件破**,至少也值个几十万!***老林那家伙心也真够狠,就这么着死了,***算是便宜了他!”
一个打手讪讪地笑起来,说:“老大,这棉大衣要是牛哥拿去卖,估计还要值钱!”
卜世仁说:“那是……嗯?你小子什么意思?看老子今天被人黑了一票,心里头很爽是不?”说着话,照着打手屁股上就是一脚猛踹。打手要闪又没敢闪,把屁股迎上去给老板踹了一下,拿老板的钱就不敢生老板的气,回过头来又讨好地说:“哪敢呢!老大,今天是牛哥不在,被那康巴人黑了咱们一笔钱,咱们以后再赚回来,老大可是干大事的,还在乎这点小钱?”
这话说到了卜世仁的心坎子上,卜世仁咧嘴一笑,说:“你小子就是机灵,妈的,哪天老子干脆……”说到这里,忽然打住了话头,他停了一会儿,又说,“你们俩给我听清楚了,我花钱请你们可不是白请的,那帮子垃圾可给我看牢点,还有那个二傻子,别看这些人脏不拉叽呆得像头猪,真要是哪天反了,咱们三个可按都按不住!”
“是,老大!”
卜世仁欠了欠屁股,把翘着的二郞腿放下来,准备起身,就听“吧”的一声响,一颗子弹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打在他屁股下面刚坐过的地方,子弹在吉普车的引擎盖上猛烈的撞击后反弹出去,在卜世仁的屁股上狠狠地崩了一下,可能有点痛,但没造成任何外伤。
两个打手听到子弹打在车盖上的声音,急忙抽出枪,紧张地四处乱瞄,卜世仁被弹头弹了下屁股,也吓了一大跳,神情紧张地跳了下来,向四面看了看,没见有人,心里有点发虚,阴着个脸大吼起来:“***是哪个龟孙子?敢冲老子开枪!给老子滚出来,妈的不想混了……”他话还没吼完,就见一连串子弹从对面的夜色中奔袭过来,打在那辆北京吉普的车身上,弹得“当当”作响,卜世仁急忙一个矮身,和两个打手躲在了吉普车后面不敢乱动。帐篷里的人听见外面的枪声,几个枪手急忙拉开帐篷,端着枪就要往外冲,帐篷帘子一掀开,一串子弹就把他们逼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