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紧了拳头,恨得牙齿咬得嘎嘣响。对于藏羚羊,我一直怀着一种“未见庐山真面目”的憧憬。第一次见到藏羚羊是在我生病被送往格尔木的时候,那时候半夜没看清,只看见两团白光,没想到第二次再见藏羚羊,竟会是这样的场景——摊开的皮子和血淋淋的红肉!
杨钦愤恨地从鼻孔中喷出两股气,说:“以前,我们抓过好几批盗猎者,有一次,只有我和马帅两个人,马帅刚来,没有枪,我们的车子一转过山坡就发现了满地晒的都是皮子,放眼望去,无边无际,几顶帐篷,四辆北京吉普,还有两辆东风大卡,一听到我们的车声,一下子从帐篷里拥出十几个拿着枪的人,蓬头垢面,像野人一样,把我们围在了中间。”杨钦恨恨地说,“妈的,马帅没有枪,当时就我有一支八一杠,那些人手里拿的有小口径步枪、改装过的半自动,还有冲锋,上万发子弹,十几支枪口指着我们的脑袋,我被缴了械,要不是马帅有急智,抓住了那个盗猎的头头,我们趁机翻上了车才得以脱身。”
“后来那批盗猎的有没有抓住?”我急切地问。
黑暗中,听见杨钦传来一声叹息,他忧心地说:“等我们赶回去再带上武器,叫上人来的时候,那些人早已经不知去向,就剩下一堆丢弃的垃圾……妈的……狗日的盗猎者!”
我捏紧了拳头,没出声,我们现在也是没有枪,而且在这样空旷的荒原上,又没有任何障碍物可以作为掩体,只要我们一靠近,出现在盗猎者的车灯照射范围之内,要不了几秒钟,我们的车子就会被MP7的极速扫射打成蜂窝煤。
沉默了一会儿,我们两个都不再说话,只是从黑暗中望出去,死死地盯住那几个盗猎者,他们正烤藏羚羊的肉,不知说到了什么问题,几个人争执了起来,四名枪手有些激愤,开车的胖子只是讪着脸在一旁陪笑。有组织就必然有矛盾,说不定这批盗猎组织的内部正在因利益分划不均而产生了大小不一的矛盾点。我一直在想,开车的那个胖子看起来是个有见识有文化的人,不像是青海附近的本地盗猎者,那些都只是平民,不知道那个胖子在盗猎的黑手组织里,他又算是个什么身份?
杨钦也在思考和我同样的问题,一边小声问我:“肖兵,你看这四个枪手倒像是本地附近的人,应该是盗猎组织雇来的,但那个胖子看起来不像是个盗猎的,如果戴上眼镜,再拿上几本书,倒像个大学教授。”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说:“这些人的武器和本地盗猎的也不一样,本地盗猎的都是小口径步枪或是改装后的半自动,很少有这样的境外枪支,我估计,咱们这次跟上的才是真正的盗猎团伙,大团伙,连结境外的黑手组织!”
“对,”杨钦捏了捏拳头,有点激动,过了一会儿,接着说:“肖兵,你不知道,‘暴风’追这个境外盗猎黑手组织已经追了两年了,这些人有充足的资金和装备支助,还有先进的技术、海事卫星电话、大功率电台……他们一直是神出鬼没,我们也一直想找机会下手,但都被他们逃了,这次,哼……”
我们两个都不再说话,除了心里的激动之外,就只有满腔的仇恨。我想起前段时间救回来的大个子,当时给大个子挑弹头的时候,我就发现子弹不是普通的步枪子弹,而是一种4.6mm×30的新型枪弹,MP7使用的就是这种专用枪弹。难道上次猎杀大个子一家的就是眼前这一伙人?这伙人既然来自职业的盗猎组织,猎杀的范围应该主要就是藏羚羊,为什么要猎杀那么几只野牦牛呢?
猎杀藏羚羊的经济收入远比猎杀野牦牛的收入要高多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附近还有他们的同伙。因为在荒原上,盗猎的除了要带足汽油、枪弹以及御寒物品,不可能再带多余的食物,他们猎杀野牦牛很可能只是为了补充食源。我把我的想法说给杨钦听,杨钦表示同意,但又补充了几句,说:“现在过去那么久了,估计他们的组织已经撤走更换了地方。这些职业盗猎的都非常专业,不会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常常是流动盗猎,打到皮子后集中到一个组织点,再通过组织点向组织中心运送,在中心内部摘绒之后,加以伪装,最后直接联系买家销往境外。这些职业的盗猎组织为了赚大钱,不会把皮子卖到内地的黑市上,因为要转几道手,所以价格就会被压低。”
在加入“暴风”以前,我一直以为要打击可可西里猖狂的盗猎行为,只要多增加反盗猎人手,多建立自愿者组织,见一个盗猎的就打击一个,长期坚持,盗猎行为就可以得到扼制或者是终止,现在,我才知道,一切远没有我最初想象的那样简单。没有来过可可西里,你就不知道什么叫灭绝人性的屠杀,没有与真正的盗猎黑手交锋,你就不会知道反盗猎工作的任重道远。
夜晚的气温很低,又因为情绪的原因,心里冷,身上自然也就更冷,虽然外面裹着厚厚的棉大衣,还是感觉车厢里的温度越来越低,黄豆冷得受不了,钻进我的棉大衣里取暖,然后露出头来,继续往外面观察。
几个盗猎者没等把藏羚羊肉烤熟就急着割成小块,囫囵地吞了下去,开车的胖子不知在说些什么,几个盗猎的枪手收拾好枪具和汽油炉,把地上的皮子随手一卷,扔进车里,五个人开车迅速离去。
“追上去!”我急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