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啥呢?”何涛忽然问我。
我望着远方,静静地说:“我在想,其实我们都不是圣人,只不过是一粒沙子,不起眼,也不入流,风可以吹走,水可以冲散,渺小得可怜,只有当我们聚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成形、成堆、成山……即使风把我们吹到了别处,但我们还是一座山!”
何涛瞪着我,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说:“我咋看你越来越像个哲学家了呢?咋的,刚来两天就闷坏脑子了?你没犯毛病吧?”
我知道何涛是在拿我开涮,他懂这个道理,也赞同我的话,只是他从来不喜欢直接在别人面前主动承认对方的观点,相反,他更喜欢在背后默默地给同伴以支持。我们都听到营房后面的夜色中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那是许小乐的声音,这家伙也没睡,估计他也睡不着,今天那伙捞卤虫的人又勾起了他对死去兄弟的怀念。
我扭头看了何涛一眼,说:“要不咱过去陪小乐坐会儿?”
何涛说:“我早发现他了,一开始没过去,怕打扰他怀念他兄弟……行,你说去就去,这不你都说了,咱们都是沙子嘛,聚在一起才能成堆嘛……”
许小乐裹着厚厚的棉大衣,缩着脖子,蹲在营房后面的空地上,远看过去像是一团球。我们走过去,陪他一起蹲着,谁也没说话,都只是缩了缩脖子,寒冷的夜风吹过来,营房后面的空地上蹲着三个球。许小乐突然开了腔,低声说:“那伙人不是来捞卤虫的,我敢打赌,他们是奔着藏羚羊来的,只不过现在藏羚羊还没过来,也还没有集群,所以他们一直在等,顺手捞点卤虫。”
何涛没吭声,我小声问:“藏羚羊什么时候过来?”
“大概六月份会从我们这一带经过,到北面的太阳湖或是卓乃湖一些湖畔产崽,那个时候,就会有许多的盗猎者出现,你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冒出来的,就像是雨后春芛,突然间就出现了,然后,你就能在各地听到刺耳的枪声,叭,叭叭叭……还有,嗒嗒嗒嗒嗒嗒嗒……白天也有,晚上也有……”许小乐叹了口气,把头又缩回大衣领子里,左右环视了一圈,似乎周围的黑夜中隐藏着无数凶险的危机,随时都会要了我们的命。
陪许小乐蹲了一个晚上,灌了一肚子风,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后脑勺就嗡嗡地痛,我没放在心上,以为是夜晚的寒风冻的,休息一两天,再多喝口热汤应该就没事了。
今天我们最后一次审问那三个自称是捞卤虫的家伙,他们依然是死不松口,也不肯如实交待,我问周青该怎么办?周青说:“咱们得节省资源,不可能把他们送到格尔木去,那得浪费很多汽油,我准备把他们送到最近的保护站,由他们来处理或是押送到保护区管理局去。”我急忙插口说:“让我去吧!”
周青想了一下,说:“也好,顺便你也熟悉一下这附近的情况,让马帅和你一块儿去吧,有他在,路上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选择可可西里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更需要一种无比坚定的信念,我非常感激大黑给我曾经丧失信心的躯壳里又重新注入了生命的意义和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