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凌回头看了一眼周牧不禁会心一笑,伸出手来,周牧也伸出手来和澜凌击了一掌,然后紧紧握在了一起。对视了一会,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引来众人的侧目。
当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淹没在树海之下,澜凌走过去将累得汗淋淋的小女孩抱了起来往家里走去。周牧站在原地看着小女孩被抱走时,那一抹眼神却是让他有看些许冲动想跟过去。
甩甩头,周牧自嘲地一笑:难不成自己心里还真想把这小笨蛋当成人宠带回家养着不成?
东广场的人渐稀少,周牧也在澜凌的身影消失在视野时转身回家。
进了屋子,周牧将厨间的野鹿肉清洗了下,切成碎片下了锅。熬着汤,下了米,周牧没有如往常那边拿起书来细读,也没有修行将自己的真气补充回来。就坐在桌前,闭目沉思了起来。
何为沧澜之客呢?每个人的修行之路都不同。或许可以借鉴,但终究是千差万别。这也是澜叔没法教授自己,父亲也没法帮助自己,需要自己去领悟修行之道的原因了。几年前,自己还是半懵懂着,在澜叔家里找澜凌玩耍的时候,无意间是却是触碰了什么契机,让得澜叔认定自己在医士之道上有天赋,收为学生,这些年来悉心教授。而周牧也确实不负重望,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天赋。哪怕是被誉为天赋极佳的人,开始接触沧澜之客时,不管是哪个领域的人,最早也到了十五六岁,而成为沧澜之客,早的几年的领悟,迟的却是一辈子都无缘接触。虽然现在不过十三岁,比之很多所谓天才的人也不知道早走了多少步,但一日未悟,便不算得有成。
抿了抿唇,周牧突然想起了母亲曾让他深深记在脑海里的一篇口诀:
心明于海,意集于念。不知轮回,不枉归零。不闻灵之味,不厌死之觉。正有正者,邪当邪归。天地动容,世界收心。
党首归于元,界首归于气,时首归于真,空首归于幻。
……
这篇口诀不过百余字,但周牧诵出这两段的时候,忽然间像是被什么梗在心头,怎么都念不下去了。
“空首归于幻……空首归于幻……这到底是什么呢?”周牧拍了拍额头,低叹一声。还是不能理解啊!这些口诀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娘亲,你现在到底又在哪里呢?已经七年了,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再相见呢?周牧的心里,忽然有些闷闷不乐了。但也只是一会的念头,周牧便将这个念头放下,因为知道自己惆怅也是没有用。
七年前的那个夜里,周牧的母亲告诉他,因为身体不适所以要离开。到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去疗养。如果病好了,就回来。当时周牧也只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乖乖地入梦了。只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母亲早已不见了身影,从那以后,他也再没看见她,而父亲也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但他始终相信着,她会回来。只是这个归期,谁也不知道。
周牧微微闭目,盘膝修行起来,受束天地间的生命灵气进入体内,再转换成自己体内的灵力。周牧不知道的是,此时他的眉心有一颗梅花状的符文隐现着,淡蓝的光芒幻幻灭灭,却是使得周牧毫无知觉。
天下修行之道千千万万。而修行之道难走之极,虽是人人可修行,但能成者数量并不算多。修行分类太杂,但终是殊途同归。那蕴于人体内的,大抵要分为真气类灵力、灵魂类灵力、万生类灵力。真气类灵力为肉身之灵,灵魂类灵力为魂魄之力,而万生类灵力则是这天地间最博杂的类别。它竟由万物而生,也滋养万物,通于智。不管是何人,体内通常会有这三类灵力,只是比例不同,便早就了不同类型的英雄。
估摸着饭大概要做好了,周牧便睁开了眼睛处置这物什。尔后,便推开家门出去,夜尚未落,明月已在天边露了俏脸。便是这明月再上升三分时,远处一个斗篷人向着周牧行走而来。
随时被斗篷遮住了身影,但从那宽硕的肩膀和高挑的身影也能看出这是个伟岸的男人身影。虽然并没有看见他的面目,但周牧显然是对他熟悉之极,起身迎了上去。
那斗篷人将肩上的长弓放下,从腰间解下一物往地上一甩,却是半只野猪兽。斗篷人将斗篷解下,也不言语,周牧很顺手地接过来,连同旁边的弓箭一起拿进了屋子。一回头,看见那男子脸上黑色的络腮胡子,浓浓的眉,还有那双黑色的眼睛。
将东西放好,周牧便帮忙将饭菜端了出来,和这个男人围在桌边吃了起来。这个男人从一个大酒壶里倒出了一大碗白酒,爽快地喝下。
稍是犹豫了会,周牧对着这个男人说道:“爹。谢三哥他们捡回来的那个孩子醒来了。”
“哦?醒来了?”这个粗眉大汉微微一挑眉,出声问道。“那是什么情况?谁家的孩子?”
“那个孩子失忆了,什么都记不得。不过老师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但我觉得是真的,不过……”周牧将一口饭送进了嘴里,突然就不说了。
这个男人等了一会不见下文,便是不得不再次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稍一思忖,周牧像是在斟酌用词:“我觉得她不像是出了什么状况或是骗人,只是觉得应该是种什么怪病。这种怪病也许时间能治……也许以后我也能治……”
说至此,周牧却是低下了头。也许哪天我医士之道入流了,那时候娘亲的病还没好,我便去找她,给她治。话虽没出口,但这个男人似乎是读懂他的心思了,拍一拍他的头,示意他赶紧吃饭。只是他一口口酒灌入肚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心情又该怎样的复杂呢?一顿饭如往常般简简单单地过去了,父子二人心情各是不同。但相同的,都是和某一个女人有关。周牧有时候也常想,澜叔的医术不够高明吗?大家还没见过澜叔有医不好的病呢!哪怕像现在那小女孩的情况,也只是时间问题,大家都坚信着早晚能医治好。娘亲是生了什么病以至于一夜间匆忙离开,这么久都不回来?周牧不止一次想问这个问题,想知道母亲的去向,只是每次看见父亲那表情就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这个问题他才知道答案。只是知道这个答案,却付出了让他滴血的代价。不知道是命运早就谱写好了他生命里的悲剧,还是冥冥之中,他错失了什么。回到屋子里,周牧将油灯又挑亮了些。看了看那本从澜叔家里拿回来的书,封面赫然印着:《生途正解——灵兽异志》。周牧叹了一声,并没有翻开这本书研读。而是躺回床上,睁着眼睛看那在灯光影映在床顶那跳动着诡异的魅影。
不知不觉间,周牧的睡意大概是袭来了,渐渐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中。而这时,那个络腮胡子男人走了进来,看了一眼那桌子上的书,也未去理会。坐在床前,替周牧将被子盖好,久久地凝视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个络腮胡子的男人才叹了口气,似在自语道:“这不是挺好的吗?失忆了,很多痛苦的事情就忘怀了。现在简简单单的,开心就好。”
说着,两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滑落,而他像是未直觉般,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不知道从何而起的风吹灭了灯火,男人盘膝坐在了周牧的床边,像是在守护着他。在黑夜中,周牧额头符印流转的淡蓝色光芒明灭不定,男人像是司空见惯了,只是过于闪烁时才伸手去遮住那光芒。当他将手移开时,那符印的光芒便衰弱地难以察觉。但男人始终闭着眼睛从未睁开,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去判断的。一整晚也不知道多少次,男人断断续续地伸着手,然后收回。而那个熟睡中的男孩,永远不知道在他的生命中,一直有着这么一副温馨动人的画面。多年后的他如果见到这么一副画面,该是怎样的动容呢?但也许该错过的都必将错过,遗憾难以弥补。天边的树影渐渐蒙上一层光晕,男人也随着那醒来的晨曦一起睁开了眼。看了一眼床上的周牧便径直走出房间,拿起一把刀在院子里修造箭羽,恢复了平时那个周牧所习惯所看见的父亲的模样。而这时,周牧也睁开朦胧的双眼,升了个懒腰,在心中感叹这一觉睡得真好。爬起床来,给即将出门打猎的父亲做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