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周牧又回到了那司令府门前的大街上,牵着马儿遥遥地看了一会那大门入口。门前的那些守卫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一双双眼睛往这个方向探来,目光里满是戒备。
周牧心知是不可能现在真的进去看看了,也没有那么多般闲工夫在这里磨蹭,而且也没那么盲目自大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可以做些什么。于是乎便绕着这街走了过去,转角之后往北而去,不多时就站在了镇大门边。
那个猥琐的男人自然是给自己提过一些好意见,但刚刚离开那个如同世外桃源般宁静和谐的村子,周牧也没傻到以为外面世界的每个人也都像自己从小相处的人那般温和友善。自己对外面的世界并不熟悉,因而心里总需更加谨慎。那个古怪的道人已经给了他心底一些无法抹除的疑惑,至于司令府的那位小姐一起同行,感觉也并不会有什么好事,周牧自然不会真考虑去。他甚至不会去考虑那位小姐有关的一切。
周牧抬头看了一眼这镇大门,不像侨乐村那般只是简简单单树道篱笆就可以解决了。厚实的花岗岩立着的两根大柱子,顶端雕着简单大方又不失美观的花纹。而那横匾上,则用行书刻着“北亭镇”三个字,也不知道是哪位大才能者刻下的,周牧看着这三个字,总感觉有几分剑气在溢涨着,威严霸气但不夺人。
周牧来到北亭镇,毕竟也不是个文人雅士,当然不会特地去探寻这个小镇的各种历史或见闻,只是简简单单地走了一圈,对外面的世界现状大约了解几分而已。看着这几个恢弘的字,自然也不会想着这是把什么剑才能刻下,又有些什么过往故事可以说说。这里毕竟是遗失海边最近的一个小镇,可以说是最边缘的人类聚集地了。
深山之人,心静神宁,思海辽阔,却又见识浅薄。
周牧没想过其实即使是北亭镇,也几乎不会有人知道树海里其实还有个小村庄,叫做侨乐村。在整个大世界范围内的认知里,北亭镇便是最南的了。周牧没有想过是因为没有人提过。在往后的那些岁月里,南荒往来人这个词代替了其他的称谓。
便就是一个南荒之地来的人,那就是南荒人罢。
周牧看了一会,便翻身上马,马鞭一扬,身姿消失在这马蹄扬起的烟尘中。
所谓年少轻狂,不知者无畏。没见过世间险恶,又如何去防备许多?周牧单骑北上,离开这北亭镇,才算得上真正的出行了。这也许能在北亭镇的历史上抹上一笔奇异,也许也要消失在尘埃中。
前面说过,北亭镇在世界的认知里,是南边最边缘的人类聚集地了。这里的所谓最边缘,是指离其他的城镇真的很遥远。这种遥远不是单说要十几日的快马行程,直线奔马即可到达的遥远,而是这里与外界的连接间,有着一片让人炫目的林海。当然这只是普通的林海,没有像遗失海那边的树林珍奇苍茂,也没有什么妖物奇兽闻名于外,这里只是比较大,让那些不近自然的人容易迷失,也许一辈子都走不出去罢。
周牧是个猎人后裔,不严格地说他也是个猎人。猎人会不熟悉林木草兽什么的吗?当然不会。周牧便是之前便了解到北亭镇外那一片林海的另一端便是相隔的城镇了。在林海里不需要担心其他,所以才不像其他人那般诸多筹备才敢上路。
该备的东西都有了,吃住就靠这片林海了!周牧如此想到,却不料这般轻装反而招来了一些无谓的横祸。
有林哪里少得了贼寇!
能在这一片林海生存的又哪里会没有那么些有眼光有想法的贼寇!
那些贼寇不是周牧,更不知道周牧什么想法。他们有他们自己的想法。
比如:这么年轻敢单骑北上的要么是绝世强者,要么是有家当背景的。周牧很明显不是前者。贼寇当然不会觉得一个人什么都不带就直闯这片林海的周牧是个脑袋有问题的人,想来东西应该是放在了什么妥帖之处。那个妥帖之物不用想也知道是个宝贝,不抢他们就不是贼寇了。至于杀人灭口后,谁又会知道?就算他的家世背景找上来又如何?还能翻遍这里把他们找出来一个个做了?
所以在周牧刚离开北亭镇不久,一只白鹭从北亭镇里飞了出来,比周牧那快马更疾一些,没入了那茫茫林海之后,落在了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手臂上。
这个男子从白鹭的脚上拿下一张小纸条,扫了一眼,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一抹惊喜的神情。
飘着眼神看了一眼旁边的一个白嫩的大胖子,愉悦地说道:“这树海里游来了一条小金鱼。”这大胖子睁开了那双几乎被埋没在肥肉里的小眼睛,似乎听懂了他的暗语,有些意外地说:“一条小金鱼?”
这中年男子点点头说:“一条小金鱼没错。”
大胖子有些感慨:“好些年没有小金鱼了。”
忽而又像想到了什么,低着声音说:“莫不要出什么乱子,小金鱼变成了大鲨鱼,这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中年男子也像想到了什么往事,脸色不那么自然了。
不一会儿,又一只白鹭飞了进来,中年男子拆开小纸条看了看,又将小纸条递给了这大胖子。大胖子看了之后,有些吃不准地说:“难道这是只虾?”
中年男子不置可否地说:“不会是只虾。只不过这赵家的,不知道可不可行。”
“赵家的是肥鱼,我们还是想想要抓哪条吧!”
两个把身子移了移,靠得更近了。低着声音交谈着,外人再难听清,也不知道是在商讨些什么计划。
而在另一边,周牧纵马北驰,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影落到了有心人的眼里,没有看见高空翱翔的白鹭,不知道将会遇到怎样的风波。
离了北亭镇,不过一炷香的工夫,眼前便看见了那苍茂的林海树端的绿意。周牧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马鞭一扬,只听得“啪”的一声响,这马行的速度又快了一分。
不一会儿,周牧便来到了这林海边缘,但也没有停留分毫,沿着那古时便开辟出来的所谓官道一路前行。
这依旧是黄泥路,大约是因为行人太少,路边的野草也像是蛮不讲理地站在了那路中央,似乎在宣示着这是它们的地盘。马儿可不管这是谁的地盘,该踏下的脚丝毫不留情,也不管是踩坏了花儿还是跺烂了草儿。
入林不久,眼前便摆出了两条分岔路。左边的路比较宽阔一些,三五辆马车并行大约是没什么问题的。而右边的路比较窄一些,路的两边开的花儿却是极多,也极艳。
周牧勒紧马缰停了一会,不像其他人那样去辨别这两条路那条路是正道,那条路好走些,而是抬头看了看天空。这里的树不像最南边那些的树林,有参天之势。稀稀落落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散落在这地上,十分斑驳。而树与树间,常常还会有一大块空间,周牧便是透过这些空间看天空,或者说是看这些树叶的长势和照在上面的光线。
竟然是北上,那就不需要管那条路是正确好走的,只要认准了正北方向,直走而去,总会走出这片树海,到达另一端。对于一个从小在山野里长大的人,眼前到处都是路,怎么会拘泥?
确认了方向,周牧继续演北方向而去,不再是走那两条早已开辟的路。
也就在这时,一个车队悠悠然从北亭镇的北门离开,七辆马车排成一列缓缓前行,正中央的那辆十分豪华,即使是个无知幼童也能猜测出里面坐着极重要的人物。而这个车队的护卫很多,不管是前方开路后方断尾或是车队两边的人,都保持着一副警惕之色,仿佛随时会有人来偷袭对付他们似的。这些护卫无论男女,身体都埋在严实的盔甲之内,或是紧身舒适的防卫衣内。每个人的身上都或背着长剑大刀这类武器,又或是携弓带箭,气势不容小觑。
这个车队很安静地前行着,哪怕是低语声都听不到,只有步伐有些凌乱的马步声和那咕噜噜地车轮转动声。
周牧前行在这林海里走了两天,除了偶尔停下来打猎填肚子之外,便只有在夜里休息几个时辰。而在第三天的下午,周牧看到了前方的山丘,心里有些讶异这山腹内竟然会有丘陵。看了看前方的山势,虽然没有看到什么很明确危险的东西,但周牧还是停了下来。
因为他感觉不对劲。心里的那股对危险的嗅觉让他对这里起了疑,所以他停了下来,然后勒转马头,往后退去,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往回奔驰。
可还没跑出多远,周牧便听得身后传来急骤的马蹄声,回头看了一眼,竟发现起码几十号人向自己追来。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是要劫持自己,甚至杀人灭口。
“别跑!否则别想活着离开!”一个粗犷的声音传到周牧的耳中。
傻子才不跑!周牧心里暗暗说了一句,手中的马鞭又是一扬。
“我们只要你身上的东西,你停下来我们可以谈谈。”另一个声音传来,听着有些阴郁。
我身上的东西?我身上能有什么东西?周牧心想应当是某些误会,但也没有必要停下来澄清的必要。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没有活够。
身后那些马贼打扮的人看周牧跑得这么急这么仓促,心头的那些想法更加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