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事要发生。”
左手里端着一个小茶壶,右手背在身后站在望月楼门口做沧桑状的何欢皱着眉头对面前跳方格的二蛋说道。
何欢四岁千里逃亡,经历了数不清的危险和苦难,十几年间又常被老程头扔在茫茫岷山于猛兽的尖牙利爪之间学那野外生存本领。早就学会了在那最细微处嗅得危险的信号。现在看着南寨人那隐蔽的时不时扫过来的眼睛余光,以及南寨人不同往常那稍稍加快的步伐,虽然看上去和往常一样,但何欢总觉得心里不安。要发生什么事。
这种感觉从未出错,曾无数次救他于猛兽和寇匪的利牙长刀下。何欢的眉头皱的更紧。
难道是事情败露了?
“我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二蛋头也没抬,仍旧和那方方格格的石板玩的不亦乐乎。
何欢愕然出声:“嗯?你知道?”
接着又轻蔑一笑,好像觉得这个表情还不足以表示他对这句话的滑南寨之大稽,那背在身后装沧桑的手伸在空中用力一挥。
“我近乎先知先觉的洞察力都没推算出要发生什么事,你这个连王寡妇的屁股都没见着的小屁孩知道什么。”
“休要蒙我。”
二蛋好像觉得这句话对他很是侮辱,小脸涨的通红:“就你见过!也没见你去摸上一摸!”
忽然想到什么,二蛋脸上挂上和何欢如出一辙的讽刺。
“也不知是谁被那悍女放狗咬的在家呆了三天不敢出门。”
何欢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休要再提,我那是男子汉不和小女子一般见识。”
“你说道说道,今天究竟有何事发生。”
“很简单啊。”二蛋伸手向何欢身后一指。
“北大营来了个将军。”
何欢狐疑回头,终于恍然大悟。脸上的尴尬神色不由更甚。短短几天之内,灵魂升华的先知何欢在懵懂不知世事的二蛋面前两次惨败而归。
不由的恼羞成怒,他一把拍在二蛋脑袋上,恼火说道。
“那你告诉我,北大营的将军跑咱镇子上来干嘛!来逛青楼啊!找姑娘啊!咱镇子上有什么能吸引将军啊!寡妇啊!悍女啊!还是那条恶狗啊!”
越说越气愤,何欢的唾沫都喷到了二蛋的脸上。手指头不停的点在二蛋光溜溜的脑袋上。
“留什么发型不好你给我学和尚。早晚光棍一条!”
暴风骤雨间歇,何欢咽了口唾沫,吐了一口气,把心里最后那一丝不安给吐了出来,恢复了先前那个沧桑的少年,施施然喝了一口茶。
“一个将军跑镇子上干吗?也不怕让皇帝把脑袋砍咯!”何欢盯着从城门口慢慢驶过来挂着北大营军旗的马车,揶揄的想道。
正在何欢在脑子里进行惨绝人寰的联想,身后传来一道冰冷且充满杀意的声音。
“先前,你在说谁是悍女?”
何欢悚然一惊回头看去。一个头插木钗,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布裙的清秀少女正愤怒的盯着自己。
“哎呀!这不是玉珍姐吗!”何欢的身子赶紧扭了过来,脸上挂着和先前一副淡然世外高人截然相反的谄媚笑容。
“玉珍姐,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哎!您可别受着料峭春风吹,冻着身子骨啊!”何欢双手把小茶壶一弓腰递上去。
“玉珍姐,您喝茶。”
林玉珍看着脸前这个人的滑稽表演,冷冰冰的脸有了点缓和。忽得又想起先前他说道自己那不堪入耳的话,愤怒又起。
“老板娘让你午饭过来帮忙,镇长今天要招呼大人物。”冷冰冰的话语在何欢耳边响起。
脸上无害的笑容更盛,何欢腰再一低。
“知道了,玉珍姐还有何吩咐?”
“回家和老程头嘱咐好,今天先别来。老板娘免他一天酒钱。”
“没事了。”
何欢刚要再拍几句马屁然后转身就走,林玉珍又开口说话。
“还有。先前,你是在说谁?”
何欢暴汗,心想你这小娘皮怎如此记仇。
“你猜。”
说罢拉着二蛋仓皇而逃。
林玉珍看着何欢狼狈逃跑的影子。终于咧嘴笑了。
林女初长成,笑靥应如花。
何欢抹了一把冷汗。果然大山的女人如老虎,稍有不慎保准被吃的连块骨头都不剩。不过真是可惜了那脸蛋。
想着林玉珍那清秀的脸和强作凶恶的模样。何欢心有悻悻焉。
没那母老虎的命,得了母老虎的病。
拍了拍二蛋的脑门儿,何欢嘱咐道。
“二蛋你今天在家陪老程头聊会天,别让他去砸了场子。明天我带你去看王寡妇洗澡,掐指一算,王寡妇明天该洗澡了。”
二蛋想着何欢先前拙劣的表演,也想像何欢的刀子嘴一般讽刺一下这个有贼心没贼胆儿的色胚。但因年纪太小,脑子里竟没什么犀利的词语,只好眉毛一挑,冷冷的哼了一句。
“呵呵。”
。。。。
看着脸前这一个身瘦如柴一个体胖如墩的两伙计,何欢终于知道老板娘为什么哪怕害怕自己使出点什么幺蛾子也得让自己客串一把伙计了。
何欢虽性情顽劣,但却是生的眉清目秀。若是换了那身上的普通衣服,想来也是翩翩一公子。与寡妇家林玉珍号称南寨金童与玉女。当然这是何欢恬不知耻的自称,至今只有二蛋知道。
“事儿我可都和你说明白了。”老板娘一脸严肃的看着何欢。“你平时在镇子上随便闹闹也罢,没人真收拾你。人家是北大营的将军,杀人都不眨眼,可别惹恼了人家。”
何欢看着姿色犹存的老板娘,心里倏地暖了起来。
老板娘不是镇子上的人。
听老程头说,这老板娘来头可是不小,原来乃是京城一大族的小姐。后来族上有人得罪了当今圣上,全族都降罪。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只因老板娘当年和京城素有贤名的太子交好这才免了罪名,给了些金银细软便逐出京城。老板娘一路苦难,最后才到了这闲散的南寨镇,算是安了家。
想当年老板娘号称京城一枝花,生的是国色倾城,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不然也不可能与东宫太子交好。虽然十几年间受了苦难风雨,更是沾染了大山的豪气和悍劲儿,可眉目间依稀能瞅见当年那闭月羞花之貌。也怪不得老程头十几年间对老板娘垂涎不已。只恨那我生你未生,你生我老不修的孽缘。
何欢郑重向老板娘抱拳,略一鞠躬。
“我知晓了。十三姨。”
老板娘微微一愣,然后笑着拍了拍何欢的肩膀。
“行了,臭小子,赶紧上去伺候着吧。”
上了二楼,中间是一张硬木大圆桌。对着楼梯口的正座上一个穿着北大营军装的年轻人正微笑的和旁边一个劲倒酒的镇长说着些什么。
何欢看着脸上的谄媚笑容更自然,倒酒动作更谦卑的镇长,一阵的感叹。
我以为我就够无耻的了。没想到你比我还无耻。
“哎!将军,尝一尝咱镇上自己酿的土酒。镇子太偏远,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将军多多包涵呐!”
那年轻人双手接过酒杯,微笑道:“镇长不必如此,获麟只是北大营一小小士兵。此番只是回京述职。顺道在镇上叨扰一番,歇歇脚。”
何欢这时已经走到离桌边三米的距离,静静的垂手等待。能清楚的听见这两个人说的些什么。所以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人确实不像是什么将军,但也绝不是什么普通小兵。而且此人说话一点都没有军帐里的豪爽和凛冽气味儿。倒有些书卷气息。最令何欢费解的是从北大营回京城的主干路途经太平,景阳和中原那几个大城市。这南寨镇只是景阳城北边的山下小镇。怎么看都不像是顺道经过。
想来那镇长也不是什么脑缺的人物,他只是微微一笑,不作反驳。只顾和那年轻人说些闲话。
等到何欢把一道大菜端到桌边。镇长才借势站起身来,给那年轻人介绍菜名,顺势又问道。
“不知将军可曾在镇子上瞧见有什么上眼感兴趣的事?”
年轻人笑容微微一敛。镇长一瞧,心道,正事儿来了。
年轻人微微思忖一番,开口道。
“先前我在路上听见镇上的人说起一个人,我觉得有必要问一下镇长是否知晓。”双手微微一抱拳,年轻人看着镇长微笑道。
“您可知岷山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