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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怪不得洋鬼子都野蛮呢

林德峰因有点私事,请了两天假,前两天就没来上班。

今天一上班,主任老曲就悄悄找到他,把他拉到办公楼走廊里,悄悄说,迎宾路绿化的事,经过他反复争取,还是由林德峰负责,让蒋一清协助,林德峰说,谢谢曲主任,对这种小事,他本人倒是不在意,怎么着都行,老曲就说,“可不是小事呢,怎么是小事呢,牛镇长和魏书记都关注呢。”又叮嘱一句,“也得注意着那个蒋一清。”

林德峰回到座位上,看对面蒋一清很难过的样子。

林德峰并不知道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但蒋一清知道,当然也不全知道,比如他就不知道牛镇长昨天与魏书记沟通的事情,但是他知道,又是林德峰管迎宾路绿化这活了,自己变成了协助。

看着蒋一清难过的样子,林德峰心中就有点小得意,怎么样,领导的眼睛还是雪亮的吧。

这时候,老曲又过来说,林德峰,牛镇长叫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再聊聊迎宾路绿化的事。

林德峰说,好,那咱们走吧。

牛镇长摆摆手,让你自己去,你自己去吧。

牛镇长很热情,让林德峰坐在沙发上,又给林德峰倒了一杯茶,说,上好的龙井,尝尝。

并未先说迎宾路绿化的事。

而是说,这几年就在观察着林德峰呢,感觉这几年进步很快,也很成熟,是镇政府的老人了呢,今后遇到什么困难,就来找老牛,你大哥尽力给你出出主意想想办法。

接着才说到绿化的事,说,这个破事,自己本来也不想管,一大把年纪了,谁想管这破事。可魏书记硬是压给了你大哥,不接也不好呢。蒋一清不知道托了哪门子关系,也想参与这事,被你大哥给挡出去了,可有些事,也不能全都挡出去不是,还是让他参与参与,但以你为主,这个是你大哥一直坚持的,蒋一清还年轻,你多带带他。

然后又说,这个事,你大哥和你商量着办,不给你下强迫命令,一起商量着办。遇到什么问题,直接找你大哥,不用找别人,两人一商量,就全办了。对了,今后,你大哥要是在市里有什么事,说不定还得找你帮忙呢。

林德峰先是忙不迭地说谢谢,后来就有点迷惑,后来就是更大的迷惑,不由自主地说,“我可是靠您牛镇长呢,您要有事,我想帮,可不知道怎么帮啊。”

牛镇长见林德峰不肯露底,就说,就是一说,以后的事,遇事说事吧,别放在心上,谁不让谁帮忙,在这个世上。

然后,就说,你对绿化带这事怎么看,觉得该怎么开展?

林德峰就说应该严格走程序,应该先弄个初步方案,再确定一下大体投资数,再走招标,再与中标商家签订合同,由中标商家施工,然后验收等等。

牛镇长就夸,看,看,还是老弟懂专业,就这么办。

送走了林德峰,牛镇长就有点犯琢磨。

这个林德峰滴水不漏啊,看来,还是与自己不亲近。

蒋一清啊,又太年轻,虽然也懂点门路,可做事容易露马脚。不可重用啊,至少现在不可重用。

拉开抽屉,看到那厚厚的信封,信封里有两百张百元钞票,已经数了两三遍了,掂了掂,又塞在最深处。

牛镇长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那两万元是昨天上午蒋一清老婆的三舅送来的,应该说是来还账的,赌帐不也是账吗,只是没赢那么多,也就赢了一万六千元,这小子凑了个整,说剩下的是茶水钱,放到桌上,扭头就走了。

可这事难办啊,钱就有点烫手。

还不如光送那个女孩呢,不过,那个女孩,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搞不巧是个鸡呢,什么公关小姐,幌子而已,幌子。但别管鸡不鸡的,公关小姐不公关小姐的,可嫩啊,嫩就是个宝,只是那晚打牌有点累了,也没怎么尽兴的。

忽然又琢磨起刚才林德峰说的一些话,忽然又想起昨天下午魏书记说的一些话,忽然一拍脑袋,嗨,他们不都说了一个词吗,“严格走程序”,看来,他们两个还是通过气的,林德峰和魏浩泰还是通过气的,一条心啊,这是一计啊。

然后就自语,那就他妈的将计就计。

牛镇长要了车,坐车赶往了市里。

到了市里,已经中午了,就打电话约市招标办的欧阳春主任出来吃饭。

欧阳春是自己的老相识了,以前牛镇长在市农机局工作时就相识。牛镇长在农机局干副局长时,欧阳春是招标办的副主任,干副局长时分管采购,正好与招标办打交道,所以就相识了,牛镇长后来提了农机局局长,欧阳春后来也提了招标办的主任,也经常与招标办打交道,就是老相识了。只是这几年牛镇长到了乡下工作,镇里采购少,很少需要搞招标,与欧阳春主任来往就少了一点,但老相识还是老相识,关系自然错不了。

欧阳春订的地方,非鱼会所,说那里清静,人少。牛镇长让司机一阵好找,转来转去,才找到地方,欧阳春已经到了。

“怎么样,这里清静吧?”坐下后,欧阳春主任笑着说。

“清静是清静,就是不好找。”牛镇长也笑着说,“新时尚,饭馆改名叫会所了,这里没有炖山**?”

“你不会带着蘑菇、带着山鸡和大蒜吧。这里的打卤面的卤可是要钱的,带钱了吧?”欧阳春学了学某知名小品中的若干动作,“今天差钱吗?我请你吧。”

“不差钱,不差钱。”牛镇长说,“我有事求你,自然我请你。”

“我就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但饭还是我请你,不管你差不差钱。”

牛镇长就把镇里迎宾路要搞绿化带的事情简单说了说,接着说,“我本来不想管这破事,魏书记非逼着我管,我也不能甩手不管不是,怎么也得帮衬着人家年轻人啊。但不知道该怎么弄,你是专家,你说说。”

欧阳春想了半天,这时候,饭菜也陆续上来了,是西餐,欧阳春一手拿刀,一手拿叉,用叉子叉起一块牛肉塞在嘴里,边嚼边说,“直说了吧,有没有关系户要照顾?”

牛镇长点点头,也学着欧阳春的样子,一手拿刀,一手拿叉,也叉起一块牛肉塞在嘴里,“肉不熟,他妈的,不熟,这可怎么吃啊?”然后就喊服务员来换。

欧阳春大笑。

摆摆手,“不必了,人家这叫七成熟,就吃这样的,西方人就吃这样的。”

牛镇长羞涩地笑了,“怪不得洋鬼子都野蛮呢,吃生东西。”

吃了一会儿,欧阳春又回到正题,“这个项目投资数,多少,要是少于三百万,你们镇里也有招标办,由他们办,都是内部人,你看着安排就行,要是多于三百万,我们市里办,到时候,我就给你运作运作。”

牛镇长顿时乐了,说,“你来办,你来办。镇里倒是有招标办,只是他们业务不行,别出了什么差错。”

欧阳春说,“那也行。招标这活儿,确实不好操作,都是阳光招标了,哪里出点差错,就是授人以柄,不但好人为不了还弄得自己一身骚,掉进黄河也洗不清。”

又问,“关系户是什么个情况?”

牛镇长说,“倒是个专业的苗圃,技术力量也强,图纸就画得很专业。”

牛镇长又想起什么,说,“过几天,让他跟你见见面,今天来得急,也没叫上。也算不上什么关系户,就是一个老同学介绍的,相互帮忙的事。”

欧阳春说,“见不见倒不是什么事,只要你说话了,你照着你说的办,谁让你是哥呢。”

牛镇长说,“你是哥,你是哥。”

牛镇长又关切地问,“招标时,怎么才能不出差错呢?”

欧阳春神秘地说,“关键在于运作,要严格走程序,但程序之中,要设好机关,比如,在招标时,让那些不在谱的公司没有资格来竞标,还有别的事情,都要策划好……,机密,机密,不说了,喝酒,吃牛肉。”

牛镇长也就不敢再细问。

于是,喝酒,吃牛肉。

下午牛镇长回到镇上,马上就把镇财政所所长鞠宝才叫来了。

先是讲了一番搞迎宾路的意义,然后又讲了马上要开始搞旅游休闲地产开发了,有讲了一番旅游休闲地产的重大意义,搞旅游休闲地产是市委市府的重大决策,是凤雀镇千年难求的发展机遇,最后落实到迎宾路绿化带的事情上,因为要搞旅游休闲地产开发了,这个绿化带就得上档次上水平,这个是镇的集体决策,已经和魏书记商量好了的,取得了共识。

鞠宝才连说,很受教育,很受教育。

然后就给牛镇长算账,公务员发工资多少钱,准公务员发工资多少钱,没有编制的公务员和准公务员发工资多少钱,镇办中小学教师发工资多少钱,镇卫生院、养老院、环卫所、畜牧站、文化站、广播站等等事业单位发工资多少钱,镇政府维持运转需多少经费,各事业单位维持运转需多少经费,等等,最后总结,一切都是在等米下锅,钱很紧张,一个萝卜一个坑,但既然牛镇长既然安排了,一定想办法,挤出钱来,努力把迎宾路绿化带的事情办好。

牛镇长没有打断鞠宝才的话,等他说完,牛镇长才说,“你不容易啊,确实不容易。”

顿了顿,觉得既然鞠宝才就是不说能挤出多少钱用来搞绿化带,只得自己先说出来了,这样也是先发制人的一计,“可这绿化带,不搞也不行,不搞怎么招商呢,怎么搞旅游休闲地产开发呢,我和魏书记还是下决心搞,所以就让你多作难。他们底下办事的人也初步查勘了现场,也加了几夜班,赶着绘制了个草图,大约得投资个四百万,具体数还没弄出来,不征求你的意见,我不让他们底下的人弄啊,四百万确实不少,但也不多,三公里多的路啊,两侧都是宽达二十米的绿化带,栽种多种树木,一公里不到一百五十万,好像也很难往下压了。”

鞠宝才睁大了眼睛,又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牛镇长就回到办公桌前盯着电脑,并不看鞠宝才。

等了很久,鞠宝才抬起头,对着办公桌后面的牛镇长说,“镇里财政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钱,要不,咱再从别处想想办法,镇里财政今年出一点,别处出一点,再欠着合作方一点,明年镇里财政再补上。您看行吗?”

牛镇长有点想发怒,可还是压住性子,说,“别处是哪处呢?”

鞠宝才说,“也就只有龙脊山林场了,别的都是咱们镇财政供养的单位,就这个还是市里的单位,有点底子,镇里又没有镇办企业,原先的镇办企业都卖给私人了,转制了,既然成了私人企业,再张口,就难。”

牛镇长还是不满意,“龙脊山林场那个老焦可是铁公鸡啊,毛很拔啊。”

又说,“难拔也得拔。”

忽然想起来,“镇办企业是变成私人的了,可不也能想办法,拔一拔毛,支援镇里搞绿化,也是他们的义务啊。”

鞠宝才幡然醒悟,说,“牛镇长,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想办法吧,争取找原先的几个镇办企业搞他个一百万,让龙脊山林场出他个一百万,镇财政出一百万,再欠着合作方一百万,明年想办法再给他,你看,行吗?牛镇长。”

牛镇长竖起大拇指,说,“鞠宝才啊,鞠宝才,你真是个人才,我和魏书记用你干财政就是用对了人,有主意,有思路,有办法,有大局意识,放心,我找机会再和魏书记议议,还得给你压担子,得压更重的担子,这样的干部不用,用谁啊?对了,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你就说,别怕,直接跟我说,你大哥给你办!”

鞠宝才连声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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