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前院正殿前,我果然看见一群白脸黄毛的洋人在那里和方丈大师在说些什么,旁边还有个人在翻译,这些洋人真的和传说中的一样,一个个肤色特别白,跟涂了一层白灰似的,头发,眉毛,胡子也都是黄色的,嘿,真他娘有意思!
我拉过旁边的圆形师弟,兴奋的一蹦,对他说道:“嘿!师弟,你别说,这帮洋人长的还真和传说里的一样,真好玩儿!”
圆性师弟看了看我,说道:“师兄,你不是说我没出息么,怎么你看见这帮洋人也这么没出息啊,都蹦跶起来了。”
我白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看这些白脸黄毛的洋人和方丈交谈。
这些黄毛的洋人叽叽喳喳的在和方丈说些啥,我也听不懂,那个翻译嘴又太快,半天也没让我整明白这些人是来干嘛的。
不过一直到最后,我也没看到这些洋人进到正殿里去上香拜佛,只是在正殿门口和方丈来回说着话,说着一会儿便离开了净川寺,不过在临走之前倒是留下了不少香火钱,我看着方丈那大脸蛋子乐的一颤一颤的,眼睛都快笑的看不见了,估计得扒开遮在上面的褶子才能瞅着。
这一天都忙完了,晚上的时候我才得着空儿,就到师父的房间里闲聊天。
聊着聊着就说起了今天那帮白脸黄毛的洋人来净川寺的事儿。
我问师父:“师父,今天那帮洋人来净川寺是干嘛的啊?”
师父说道:“我听方丈说,好像是这片经济开发区来投资的一个叫什么名字,名字我忘了,挺绕嘴的,就是一个财团,来这里投资开发的,正巧从这儿路过,看见咱们净川寺了,就进来了。”
我说道:“哦,那他们怎么只说话,不去上香拜佛啊?”
师父说道:“不清楚,听方丈说,他们洋人是信教会的,信一个叫耶稣的人,不信咱们佛祖,就没给佛祖上香。”
我说道:“哦,信教会的?教会是干什么的,他们信那个耶稣是谁啊,有咱们佛祖大么?”
师父想了想,说道:“我也不清楚,教会应该就是洋人的寺庙吧,耶稣估计和咱们佛祖差不多,不过肯定没咱佛祖大。”
我问道:“为什么?”
师父又想了想,说道:“不知道,不过我感觉那个耶稣肯定没有佛祖大。”
我想了想,说道:“嗯,我也感觉没佛祖大。”
隔了一天,净川寺里又来了个白脸黄毛的洋人,不过只来了他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大长袍子,脖子上带着个一横一竖交叉起来的小棍儿,手里还拿着一本经书,直接就去找方丈大师了。
那个洋人和方丈叽叽喳喳的说了半天鸟语,后来就转身走了,连点儿香火钱都没留下来,真抠门!
下午的时候,我问师父:“师父,上午那个洋人来干嘛啊?”
师父说:“我听方丈说,那个洋人是外国教会的人,好像叫什么牧师,来净川寺是传教的,叫咱们别信佛祖了,跟他信耶稣,真可爱,耶稣又没有佛祖大,凭什么信他!”
我听了以后,点了点头,就是啊,那个叫耶稣的又没有佛祖大,而且还是个外国和尚,凭什么信他啊。
然后,我又问:“师父,那他怎么待了一会儿就走了,一点儿香火钱都没留。”
师父说:“能不走么,整个净川寺就方丈一个人稍微能听懂点儿洋文,也稍微能说一点儿洋文,交流不畅啊,而且这个外国牧师有点儿一根筋,方丈懒得跟他费工夫,打他又不合适,就想法把他支走了。”
我有点儿奇怪,问道:“不是一根筋么,怎么支走的?”
师父说道:“方丈跟他说,我中原大乘正宗佛法皆出自嵩山少林寺,若嵩山少林寺能改信耶稣,我等小庙岂有不信之理,那洋人牧师一听感觉有道理,就扭头奔着少林寺去了,方丈还特意给他指了路线,告诉了他少林寺怎么走。”
我想了想,问道:“师父,方丈这是借刀杀人么?”
师父说道:“呦,你还看上兵法了呢,心里明白就得了。”
我心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方丈这招儿太狠了!
后来,过了半个月,师父偷偷和我说:“少林寺的老和尚给咱们方丈打电话了,说咱们方丈太过分了,这传教的洋人牧师打又打不得,劝也劝不走,弄他们少林寺去让他们如何是好。”
我问道:“师父,那方丈大师是怎么说的?”
师父说道:“方丈大师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曰众生平等,佛渡有缘人,方丈大师说他们少林寺不是喜欢接待外宾吗,就叫他们拿出中原第一大寺的排场来,好好款待那个洋人牧师,说不准哪天那个洋人牧师被感化了,就回外国给咱们佛家传授佛法去了。”
牛逼!我心想,以前我觉得师父就挺鸡贼的了,没想到方丈比师父还鸡贼,不愧是方丈,这都行!
唉,突然就到了十六岁了,时间过的可真快!
净川寺的香火不知是何原因,虽然香客依然很多,但香火却不像去年那样旺了,可能是这片经济开发区的生意人们已经来过,便很少再来的缘故吧。
不过还可以,至少净川寺仅剩的这十来个人都不会太忙,都可以照应过来了。
十六岁了,按净川寺的传统,我是应该独自一人去外面的世界修行悟道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感觉自己像是还没做好准备似的,虽然我以往也到外面的世界历练了一番,但是却一直是在师父身边,有什么事情都是师父去应付,而这次只是我一个人,这还是我这辈子里的头一遭。
可能是对外面世界的陌生或是恐惧吧,在临出行的前两个星期,我再夜里经常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我开始回想着自打记事起到现在我所经历过的岁月。
从年幼时的调皮淘气,到现在的懵懂多虑,成长的岁月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其中有欢笑,也有泪水,有新鲜,也有无聊,还真是岁月无声啊!
虽然恐慌,虽然陌生,但是这毕竟是我必须要面对的,在出行前,我找到妞妞,和妞妞说了我要入世修行的事情,妞妞也许是猜到了我心里的那些难以言说的感觉,便细心周到的开导了我许久。
也许是妞妞对我的开导起了作用吧,至少在临出行的几天里,我的感觉已经没有那么糟糕了,这也许就是对妞妞所说的话的信任吧,我不清楚,反正,在我
心里,妞妞的话,还是占了很大的比重的。
出行的前两天,圆性师弟和我聊了很多关于他当年入世修行时的事情,以及其他在路上需要注意的相关事项,与人交往时所要关注的相关细节等等,这也给我的这次入世修行增加了许多的信心。
出行的前一天,师父把我叫到了他的房间,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翻出来了一个小匣子,从匣子里拿出了一些钱,交到了我的手里,并嘱咐我路上注意安全,出家人更要当心,财不露白什么的唠唠叨叨的话。
本来,师父的这一番举动让我感动不已,我没想到师父居然对我这么体贴细心。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师父给我的那些钱居然是我这些年在净川寺里出家所得的工资,而且还只是一小部分,你娘!
终于还是要走了,站在净川寺的山门外,回头看着净川寺门口送别我的几个人,我心里一感动,眼泪就顺着两腮流了下来,可是这个世界我终究还是要见识的,总不能窝在净川寺里过一生吧,反正终归还是要回来的。
默默的擦掉脸上的眼泪,呃,还有鼻涕,我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红尘虽纷乱,可我为什么要恐慌呢,师父曾经对我说过一句很有道理的话。
去闯闯吧,圆觉,记住,好和尚要志在四方!
我觉得甚是有道理。
可是,才离开没多久,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奶奶的,我竟然不知县城的汽车站在哪里,我忘记问师父和圆性师弟他们了,而他们却以为我知道,就没有再嘱咐过我,你娘,这可怎么办才好!
再回到净川寺去问问师父和圆性师弟么,太丢人了,我都不好意思。
想了想,我还是给妞妞家打电话了,凑巧,妞妞正好在家,听到我说的话,妞妞问了我现在在哪儿,便径直来找我了。
所以,师父说的多个朋友多条路,我甚是同意。
妞妞找到我以后,问清了事情的原委,她小小的嘲笑了我半天,对我说,你个小和尚连出发的路都找不到,还说什么要入世修行,可把她给逗坏了,而我却尴尬不已,红着脸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妞妞便不再笑话我了,拉着我的手带我去了一个附近的书店,妞妞给我买了几份地图,然后又耐心的教会了我怎么去识地图,哪条线是公路,哪条线是铁路,而我没有记清楚或者还不明白的地方,我又向她重新问了问,直到我自己能认清这些地图后,妞妞才带着我离开这家书店。
这时,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我和妞妞的肚子都有些饿了,便到了路边的一家小吃店点了两份白米,两个素菜,慰劳一下两人空荡荡的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