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看了看他,说道:“施主,您要的管理费我们确实没有,不如这样吧,我给您解一支签,您看我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便免了我们的管理费吧。”
中年人想了想,说道:“倒是也行,不过老和尚,你可得给我好好解,若是解的不好了,这管理费你是无论如何都要交的。”
师父双手合十,指了指签筒,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请您抽签吧。”
中年人晃了晃签筒,从里边抽出了一支签,递给了师父。
我离近了一瞧,这中年人点儿真背,这么多支签,居然抽了支下下签。
师父看着手中的下下签,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又装作平静的问那个中年人:“敢问施主,不知您求的是哪方面?”
中年人想了想,说道:“求仕途吧。”
师父装模做样的看着手中的下下签,说道:“施主,恭喜您了,您这支签虽是下下签,但是却有上上签的征兆,您看。。。”
我看着师父在那儿引经据典,装模做样的给那个中年人解签,心里想到,一个下下签,你怎么就扯到上上签去了。
不过,过了一会儿,我看师父不知怎么做的,说着说着,居然把那个中年人说的开心不已,胖胖的脸蛋子都快笑歪了,然后又过了一会儿,中年人乐呵呵的对我师父说道:“大师,那就多谢您了,您这签解的好,我也不收您的管理费了,您接着摆您的摊儿吧!”
师父一脸庄严的样子,说道:“施主,我们出家人答疑济世,普度众生是份内的事,我们不是摆摊儿,是修功德。”
中年人忙笑着说:“对,是修功德,大师,那您接着修功德吧,我们走了,咱回见!”
师父双手合一,给这个中年人还了一礼。
中年人便带着身后几个人坐上面包车开走了。
他们走后,我看着师父问道:“师父,他刚才的那个不是支下下签么,你怎么就给他解成上上签了,这不是忽悠人么!”
师父摇了摇头,说道:“圆觉,其实这是什么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求签的人的内心,你不知道世界上有两种人说的话是最不能相信的么,第一是神棍,第二就是和尚。”
然后师父说道:“再说了,不给他解成上上签,咱们不就得掏二十块钱给他么,咱这钱挣的也不容易,怎么就白白给了他呢。”
我心想,整了半天就是为省这二十块钱呗,说了半天鬼话,绕来绕去的倒还真把人家给绕进去了,这谎撒的也忒溜了。
妞妞比我还直接,在一旁小声的说了一句“老财迷”。
师父的这个摊子一支就是两年,我也跟着师父在这摊子上一呆就呆了两年。
这两年时间一过去,我也一晃就到了十五岁了,可真快啊!
这两年里,净川寺的和尚们除了“延”字辈的,都在外面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了,可能是这样的生活并不是其他人想要的吧,在这两年间,净川寺里非但有人自净空七师叔后再来剃度出家,却又还俗了不少和尚。
“圆”字辈的和尚只剩下了包括我和圆性师弟在内的八人,而“净”字辈的师叔伯们却只剩下净真大师伯,我师父和净空七师叔了。
他们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还俗,我并不知道,也没有向师父问过,但我几次看到有人还俗后,方丈那长吁短叹的样子,真是叫人不忍啊。
可是又不知道是何缘故,或许是风水轮流转吧,当净川寺的和尚只剩下我们这十来号人的时候,净川寺的生意,啊,呸,香火,香火居然又开始转好了。
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没人能记清,原以为我们这个小寺院会这样慢慢的一点点的衰败下去,直到无人问津。
可是从今年开始,来净川寺上香拜佛的人又从零零散散的,一个两个人的逐渐增多了起来,直到现在每天的许多许多人。
难道是现在的社会又变了,人们又开始回到这里的小寺院了?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因为现在净川寺的香客又开始多了,方丈的大胖脸又开始有了灿烂的笑容了,笑的白胖白胖的脸上都是一道又一道的褶子,因为又有香火钱进账了。
而我和师父他们,也不用再出来外面做那些解签,算卦,装模做样的事情了。
怎么说呢,这也算皆大欢喜吧!
其实这两年我在县城里,和师父一起摆摊的时候,刚开始,我还觉得一切都很新鲜,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人群,时而还会堵车的车流,我会觉得很有趣,可是时间长了,看的这些东西多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而且我又不会做什么,就只能在一旁看着师父装模做样的给人解签算卦。
偶尔师父也会让我试试手,我也就学着师父的样子,装模做样的给人解签算卦,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不过这个其实并不难,就是使劲儿的东拉西扯,最后想方设法的扯到佛经上去,然后再引经据典的忽悠一阵,直到把自己都忽悠的蒙了,不知道东南西北的时候也就差不多成了,反正自己说的也开心,求签的人也高兴,最后皆大欢喜不是也挺好么。
别管我自己相不相信,反正来求签的人倒是都信了,这就成了!
不过每当我和师父都闲下来,无聊发呆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以前在净川寺里每天打坐念经的生活,虽然每天都是千篇一律的样子,但却胜在清净自在,至少我可以无忧无虑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对着这些不同的人们说着自己都搞不懂的瞎话。
我甚至觉得,这两年和师父在县城里自己挣钱买的菜盒子,都不如以往在净川寺厨房里偷的菜盒子好吃。
这种思想一直困扰着我,后来,妞妞给我总结成了两个字,我感觉她总结的特别精辟,就是“犯贱”。
对,就是犯贱,我想着。
当方丈大师通知净川寺仅剩下的这十来个人,不再需要去县城里自己赚取香火钱时,我的心情一下子就从地上好到天上去了,我见旁边的圆形师弟仍傻呵呵的看着方丈大师,像是没明白方丈大师话里的意思时,便一把抱住圆性师弟,往上使劲儿扔去,结果。。。
我错误的估计了圆性师弟的体重和我的力气,扔是扔起来了,但是我没接住,圆性师弟一屁股就摔在地上了,不过摔了这一下,倒让圆性师弟明白了方丈大师的意思,也跟着傻呵呵的乐了起来,连屁股都忘了揉了。
其实我这两年确实没有白和师父在县城里算卦解签,当净川寺现在的香客越来越多时,我也可以到正殿里为那些求签问佛的香客们答难解疑了,这在两年以前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看来师父常说的在红尘里多历练确实是有道理的,别管真假,至少有人信了,这,就是进步。
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净川寺的香火会慢慢的旺起来,后来听方丈大师说,是因为县城在我们净川寺这边弄了个叫做经济开发区的东西,然后全国各地来投资的生意人就都汇聚在这里投资项目了。
而生意人是寺院里最喜欢的香客,俗话怎么说来着,越有钱的人越迷信,这些生意人尤其如此,而且这些人来上香的时候大多出手阔绰,只要将他们所求的财运啊,官运啊,姻缘啊等等之类的,说的好一些,香火钱就到手了。
得益于县城在净川寺附近弄的这个经济开发区,净川寺的香火也就顺理成章的旺了起来,还真是不容易啊!
于是,净川寺里每天操着各地口音的生意人便慢慢的多了起来,连带着附近的人也没事儿到净川寺来转转,虽然不是每个人都留了香火钱,但好歹胜在有了人气儿,也把净川寺这几年衰败的迹象给逐渐扭转了过来。
这天下午,我刚给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商人解完财运签,说的这个胖商人多么多么有财运,以后多来净川寺上香拜佛,将来必定会生意兴隆,财源滚滚,说的这个胖商人开心不已,便留了不少的香火钱,这也让我开心不已。
胖商人刚走,我得了一会儿空闲,便独自回到后院房间里休息去了。
这时,圆性师弟屁股像是带了一股烟似的跑进了房间里,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着粗气,刚进房间就直勾勾的看着我,却干喘气不说话。
我看着他着急忙慌的样儿,便问他:“圆性师弟,什么事儿啊,跑这么快,见鬼了?不对,我们是出家人,怎么会怕鬼呢,到底怎么了?”
圆性师弟好不容易把这口气咽了进去,说道:“师兄,呼,呼,咱们寺里来了一群白脸黄毛的洋人,长得可真好玩儿,呼,呼,我以前从来没见过,我估计你也没见过,呼,呼,就跑过来叫你来了,走,咱们去看看热闹去。”
净川寺里来了洋人?我心想,这还是头一遭,洋人,我也没见过,听说他们都是没进化好的人,毛贼长,肯定长得特好玩儿!
但是,跟着师父在一起学久了,我也学会了他那一套装模做样的套路,于是便故作轻松的说道:“不就是洋人么,没见过就没见过呗,瞅你那点儿出息,走吧,师兄和你一起去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