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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黄巾风云(九)

京师洛阳。前方的战火与硝烟尚未散尽。已是暗潮涌动。赵府。“这么说前方那些将军们打得不赖啊~~~”大长秋、中常侍赵忠拉着长声,坐在高高的胡床上,一边一个宫女正为他精心修剪着他那缺乏血色的指甲,正听取跪在面前的小黄门汇报着讨伐黄巾的军情。“是,东边的贼人基本平息了。”“想不到皇甫嵩这家伙还真有两下子。”“唉,没想到进展得这么快……”赵忠低头看了一眼手指上带的巨大玛瑙戒指,“不无遗憾”地说。“嗯,左丰,你继续说。”“现下南面的正被当地官军拖住;北边的……”小黄门左丰继续汇报着。“北边的怎么样?”听到这,赵忠坐直了身子,往前探起——北方冀州的安平正是赵忠的家乡。(见前文)“快说,回来的探子到底怎么说?”他焦急地催问道。“北边大人您的家宅外面基本无事,只是里面的财物、东西……都被贼人分了。”“什么!”赵忠忿怒道,“张角这厮实在可恶!”“小的听探子说,现在卢植将张角围困在广宗已近一月,黄巾窘迫,便把大人家里的东西和粮食都分了。”“唉,疼死我也!”赵忠一拍额头,仰朝天背了过去。这时,管家从外厅来到近前,在赵忠耳边低声耳语了一番。“快请。”赵忠登时又坐了起来。管家领诺出去,不一会,只见引着一人来到屋内。此人下中等身材,黄白净肤色,两只豆眉,下面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透着机警,似乎永远在观察着周遭的环境,双耳如蝙蝠一般,尖尖竖着,留着短短的胡须——手中正托着一个大大的礼盒。赵忠的目光立刻停留在那上面。此人正是董卓安排在京师的内线——李儒。当朝廷开始发兵布将后,董卓从河东郡再次把他派回洛阳活动。“李儒,所来何事?”赵忠故意端着强调问道——看来李儒是经常出入赵忠府的。李儒堆笑,不慌不忙、将礼盒的包裹展开,原来是一个大大的衣盒,衣盒用名贵的木料琢成,雕饰奇异,迥异于中原之物,充满异域风情。“今春寒冷,董卓惦念大人,特命小人献上一件西域火鼠皮大氅,请大人笑纳。”李儒谄媚着道。“哦?”赵忠虽然拥有、见识过无数奇珍异宝,可这件确乃只有传闻、难得一见的稀罕之物。赵忠一下从胡床跳下,打开衣盒,将大氅抖开,只见这火鼠毛皮精美绝伦,灰中透着紫,光泽照人,异常华贵、气派,而且竟然满室生有异香。一旁的左丰忙伺候赵忠穿上。李儒一边观察着赵忠对这件礼物的反应,一边趁着他的兴致,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董卓还望能为朝廷建功立业,以便常能多多孝敬大人。”赵忠正试穿大氅,摆动着身姿——那尺寸竟拿捏得丝毫不差,十分合身,多一分则显臃肿,少一分则活动不便,心下极为满意。他斜瞥了一眼李儒,“转告董卓,就说——咱家有数。”“是——”李儒深深地低着头弓着腰,“小人还有事务在身,先行告退。”李儒倒退着走出赵忠府。出了大门,哼地一声,甩了甩衣袖,钻入等候的马车。“主公该来洛阳了。”他念道。左丰见李儒走了,对赵忠说道:“大人,关于……小的倒有一计帮大人补回……”“不如如此这般……”赵忠边听边不住点头,眉开眼笑起来。第二天,早朝前,赵忠侍候灵帝更衣。“陛下最近瘦了。”赵忠故作关心,挑起话头。“唉,还不是为黄巾‘蛾贼’之故。”灵帝轻轻叹口气。“陛下,老臣以为不如去视军,一则看贼形势,二则看……是否尽力。”赵忠趁机说道。“嗯,提醒朕的是。”赵忠的提议提醒了灵帝,确也合他的心思。“朕要知道前方的真实情况。”灵帝坚决地说——对于那些领大兵在外的人,他明显带有疑虑。“陛下圣明。”赵忠谦恭地低下头。“你是我身边之人,此事就交你了,赵爱卿。”“老臣遵旨,请陛下放心。”赵忠嘴角轻微咧开,悄悄笑着。皇帝派出天使往冀州前线体探。派出的正是出主意的赵忠心腹——小黄门左丰。却说卢植正将冀州黄巾军包围在广宗城中,一心想着战事。这日,副将宗员急忙闪入主帅营帐,很是紧急的样子。“卢大人,天使要来视军。”“哦?是何人为使?”卢植正伏在桌案上研看地图,不慌不忙抬起头问。“何人?还会有谁,自然是常侍黄门们。”宗员说道,“大人还是快准备一下吧,这些人是得罪不起的!”“宗将军的意思是?”宗员将拇指和食指对成一个圆环状,“还不是为了这个。”卢植明白了他的意思,挺身而起,“我卢植一身清廉,哪里有的贿赂!”“大人固然清正,可眼下要是不满足这些阉货,怕是只会影响大事。眼看城池就要下来,万不可因小失大啊!”宗员劝道,“要不,从缴获的黄巾贼的财物中挑拣些送与他,免得惹祸。”“岂可。此些皆为国家之物,岂可以公济私?!断断不可!”“大人……”宗员还要劝说。卢植摆摆手,示意他出去。“唉。”宗员搓着手退出帐外,嘴里嘟囔着,“这下要出事的,要出事的。”左丰一行人到达军营。卢植率副将宗员及各校尉、都尉、司马等将校、军吏,出辕门迎接。左丰来到近前,扫了一眼卢植,见是个身材高大、面容严毅、腰杆挺直的中年人,一看便是正派之士,心下不悦。接入大帐,早已摆下宴席。饭菜不多,且较为朴素。见此,左丰微微皱了皱眉。卢植道:“天使大人一路劳顿,军中粗疏,战阵之中无佳肴侍奉,请大人屈尊。”“啊,理解。不妨事,不妨事。卢大人客气了。”左丰就座。有一搭无一搭地向卢植询问着军情。卢植详细地介绍着,左丰偶尔点头,发出“嗯、嗯”的声音应付着——他真正的心思自然完全不在这些上面。左丰勉强食饱。卢植见状,连忙说道:“就请天使大人查看各处。”“啊,不忙,不忙。”左丰阻止道。“卢大人,正有朝中秘事相传。”左丰小声对卢植说道。说着,环顾左右的陪同人等。卢植会意,“你等可于帐外等候。”众人忙起身退出。左丰见硕大的营帐中只剩自己与卢植两人。未说话之前,先脸上堆起一堆笑,“卢大人,我知你作战不易。朝廷特派我等前来探视,你可知为何?”“卢某一向愚钝,恳请大人明示。”“呵呵。”左丰觉得卢植对自己的措辞很谦卑,这满足了他的自尊心,哪里知道这是卢植一贯注重礼节的风格使然。“大人想啊,为何皇甫嵩、朱儁两位将军处未派出使者,却偏偏往您卢大人这里派呢?”经左丰这么一说,卢植倒却也引起了注意。“还请天使大人点拨。”“这很简单嘛。”左丰有点不屑,“因为那二人都打了胜仗,剿灭了那里的贼人主力。可是大人您这里呢——”左丰将话锋一转,“卢大人这里,面前是张角贼军本部,又久攻不下——卢将军带重兵在外,可想过朝廷里主上的感受吗?”卢植方才醒悟。他固然明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和领重兵之将在外难免引起君主猜忌的老道理,但他自认问心无愧,一心只为朝廷——难道围而不下,朝廷怀疑自己会和黄巾贼有什么私下勾当不成?左丰察言观色,见卢植有忧虑默思状,接着挑道:“卢大人,小人倒有个主意。”“天使大人请赐教。”“我一向听说卢大人自身清廉。呵呵,不过嘛,这冀州乃是富裕之乡,想必大人此次出征,‘斩获’不少,只需拿出一部分,我等愿意持此于朝廷帮大人摆平——不知大人意下如何啊?”卢植终于完全明了了左丰此行的用意,果然正如宗员所说。“臣自认无愧朝廷,无需辩驳。但有事情来临,卢植也不畏惧。”“我大军自出军以来,与民秋毫无犯;黄巾贼所缴获之物,皆登记造册封存,专等回师献于朝廷,岂可妄动?”卢植正色道。“好!不愧是卢大人,够硬!”“嘿嘿。”左丰接着冷笑道,“卢大人,我可是给你面子了,不要不识抬举,吃不了兜着走。”卢植起身,朝帐外高声喊道:“送天使。”,说着背过身对着左丰,眼光盯着营帐一角悬挂的大地图,那上面刻画着战场的形势,形势正一天天有利……听到喊声,宗员连忙入帐。“咱们走着瞧!”左丰尖着嗓子,撂下话。“不用送……咱们走。”左丰狠狠说道,带着从人当下离开营寨径直回洛阳而去。帐外的众人目睹这情景,都明白了,纷纷叹气。宗员看着卢植默然的背影,想要说什么又止,深深叹了一口气,走出营帐。全军默然。左丰恼恨。回去后报告赵忠,赵忠大怒。赵忠立即报于灵帝:“陛下,臣已查知冀州广宗的贼人极易击破,北中郎将卢植却故意只修营垒,不进军……”说到这,他故意不往下继续说。赵忠深深明了帝王的心理,他要等皇帝自己来揣测、说出,而不是由他。“不进军?难道留贼人以待天诛?”闻听不进军,灵帝立刻恼道。“陛下,彼处的黄巾贼乃是张角的本部。现下两边皆不战,恐怕并非只有贻误战机那么简单啊……”赵忠触动了每个帝王内心深处最忌讳的东西。灵帝大怒,“下诏,立即用囚车将卢植抓捕回京,以减死一等罪处置!”“陛下息怒。还需另派一人替代剿贼。”赵忠赶紧接上话茬。“赵爱卿可知何人合适?”“臣推荐一人——董卓。”“董卓?”“此人一向在凉州地方历练,武勇过人,兵马娴熟,多次立有大功,勤于王事,忠心朝廷,现任并州刺史、河东太守,正来京述职。”“好吧,待朕明天召见其一下再说。”“老臣遵旨。”翌日,灵帝在未央殿单独召见董卓。灵帝看着自己眼前这个45岁的强悍巨汉:见其身高八尺(1.85米),体壮腰圆,肩宽臂粗;头颅硕大,四方大脸,脸颊到下巴处硕大方厚;双下巴向上翘起,颇有气势、派头;然而额头却显平窄;两道浓眉横卧;大嘴,薄薄的嘴唇紧抿着;鼻梁高挺,鼻头硕大;留着浓密的胡须。尤其那双眼,忽而眯着,忽而圆睁,眼光忽而和善,忽而凶狠……举止大气中透着傲慢,粗俗中透着不羁,又给人一种刚毅决断,自负任性,机警、敏捷而有心计的感觉。这个人像是武将又像是豪侠的综合产物,似乎还远不止……他胸膛下的那颗心里究竟想着什么?有着什么样的企图?灵帝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有些发毛,更有一种说不清的不祥之感。问起董卓的出身、经历、军功,董卓毫不紧张,侃侃而谈。少顷,灵帝打发董卓退下。董卓离了未央殿,从北掖门而出。正怀揣心事走着,突然,他踉跄了一下,几乎要摔倒。他连忙站定,回望着巍峨恢弘的宫殿,暗自发誓,“我董卓必会主宰这里!”这是他年轻时候第一次来京师、充任宫中羽林郎(禁卫军军官)时候发下的宏愿。(见《前传》)如今,他再次重复道。说着,拍了拍腰里佩戴的古刀——那正是项羽刀。(见《前传》)“陛下以为此人如何?”赵忠试探着问灵帝的印象、看法。“朕观此人煞是狠毒、粗野,不面善,印象不佳。”灵帝没有说出他见董卓的那种不祥之感。“陛下,当今黄巾猖乱,正是用人之际。董卓其人孔武有力,又长期统兵,在边地累有军功,是确有真本事之人。连羌人胡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区区黄巾小贼。定能早日解除陛下忧虑,愿陛下明察。”见灵帝不悦,赵忠连忙劝说。看着灵帝仍有疑虑,赵忠想了想又说:“陛下,董卓不过是个边鄙之人,在朝野、士林中素无势力、瓜葛,请陛下放心。”这最后一点倒是确让灵帝放心。“好吧,就试他一试。”灵帝被说服。很快诏下:“董卓为东中郎将,即日开赴冀州,接管原地军众,剿贼,不得有误。”董卓领旨谢恩。立刻带上李儒,返回河东郡,点整原班人马,带着亲信将李傕、郭汜等人,率领他那凉州汉人和羌胡合成的部众(见《前传》),奔赴冀州。董卓与众亲信骑马而行。高颧鸱目曷鼻的李傕兴奋地说:“主公,想那些黄巾农夫,怎是我凉州铁骑的对手,立功还不就在当下!”董卓沉着,没有说话。一旁骑着马的军师李儒说:“就我的侦知,黄巾绝非儿戏,他们为教义敢于献身,可以慷慨赴死。特别是张角的本部更是如此。”“哦?”李傕不相信。“哼。”董卓哼了一声,“想想你小子中邪教时候那个样子。”董卓提示他道。原来李傕久居边地,沾染了很多戎狄的风俗、习惯,特别是一贯喜好胡人的巫毒左道。(见《前传》)李傕这才恍然大悟。“你怎么看此行?”董卓问李儒,征求他的想法、意见。“冀州有朝廷先前召集的军马,我本部人马虽不多,却是日后在此乱世赖以为重、有发言权的血本,切不可和黄巾拼光,保存实力为先。”李儒道。“军师的意思是……”李傕问道。李儒没有回答。董卓亦没有追问,他完全信任李儒,知道他已有成熟的想法和计划。“驾!”董卓催动人马,“传令,行得迟者,全部斩首!”,加速朝冀州赶来。却说刘备辞别曹操、孙坚,赶回冀州向恩师卢植复命。“二弟、三弟,你们怎么看曹操、孙坚两人?”一边赶路,刘备问身边的关羽、张飞。“曹操这个人蛮有派的。孙坚嘛,很能打的样子。”张飞抢先答道。“你呢?云长。”刘备问关羽。“嗯,以某观之,曹操此人绝非寻常人物,深沉而有心计,行事非比常人。”关羽说道。“至于孙坚,是个狠角,果敢、能战,是条汉子,也有号召力,南人之中少见。不过,轻躁点。”“嗯,二弟所见与我相同,特别是曹操,咄咄逼人,让我深有一种压迫感……方今天下大乱,英雄辈出,但愿今后再遇到不是作为对手相拒。”刘备道。“不怕。”关羽道,“有弟在此,休想。”“驾!”“驾!”三人打马扬鞭,进入冀州地界。忽见前方远远处官道上有十数个军吏和大队兵卒,正簇拥着一辆囚车,朝自己方向滚滚而来。“大哥,囚车上的那人好像是——卢大人!”张飞眼尖,发现情况不对。关羽也注意到,“兄长,好像真的是卢大人。”玄德闻听大惊,顾不得言语,驱马飞奔上前。关张二人一齐紧随其后。军吏们正在催促着赶路,不留神突然见对面三个人气势汹汹直冲过来,连忙过来阻拦,呵斥道:“停下!你等是何人?”刘备毫不理睬,骑马直闯。张飞赶上,高扬马鞭,从马上只一皮鞭将为首挡在前面的几个军吏抽倒在地,捂着脸叫疼打滚,其余的见这阵势,吓得赶忙散开,只顾躲避。果然是恩师!玄德翻身跳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奔到近前前,只见卢植蓬头垢面,被免去冠冕,身着重犯囚服,戴着重枷,被牢牢禁锢在死囚车中。刘备见状不禁大惊失色,震惊之余竟然一时语塞,一会才开口能讲,“恩师……这是……这是为何啊?”卢植正因一路劳苦颠沛而低头睡去。听得面前人叫,连忙抬眼,见是玄德,惊喜交加,连将事情的原委讲与他听。一旁的张飞听得真切,按捺不住,气往上冲,“什么?竟有此等混账事!忠心朝廷,竟被阉党迫害,简直没天理了!”说着上前拔出佩剑,就要劈开囚车。卢植连忙喝止,“翼德不可造次!朝廷自会分辨清楚。”关羽也劝道:“三弟不可。虽如此,不可让卢大人做难,也陷大哥于麻烦。”“唉,真窝囊!”张飞收起剑,狠狠地推回剑鞘,愤愤不止。“恩师,我能为您做什么?”刘备眼圈红润,问卢植。“玄德,不要为为师担忧。方今贼众未灭,国家为上。朝廷很快会新派将替代为师,你可仍率人马效力于此,切莫和新将冲突,切记。”说着,又看了看刘备两边的张飞、关羽二人。“努力!保重!”说罢,卢植高声喊道:“速行!别误了时辰。”远远躲在道旁观望的军吏、兵卒们这才一个个围拢过来,重新推着囚车上路。玄德只得眼睁睁地望着囚车从自己眼前而过,无可奈何。关羽也叹了口气,劝回兄长,三人率军向前继续赶路。董卓到达冀州大营。咚咚咚咚,敲起大鼓,全体集合。各部人马对这位新任命替换卢植的东中郎将并不熟悉。董卓傲然立于皇帝的节下,目光俯视,斜觑扫视着眼前的人们,一言不发。众人也观察着董卓。见董卓的样子架势,着实令人生畏。又见董卓身后带来的人马中夹杂大量的羌人胡人,更觉狰狞。正在游移之间,忽听得董卓厉声叫道:“朝廷钦命将军在此!众人为何不敬?!还不跪下!”跪下?众人面面相觑,心说这董卓何许人也,架子也忒大了吧,再说官家向来也没有此等卑微的规矩。为首的留守副将宗员,见状连忙走上前向董卓,勉强客气地笑着说:“董将军,按说……”。“说”字话音还未落,只见冷不防董卓嗖地抽出腰中佩刀,抬手一挥,向宗员的脖项而去……宗员万没有想到,睁大惊诧的双眼,一手捂着脖子,一手伸手抓向董卓,嘴里微弱地喊着:“你……”,瞬时向前倒地而死。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太过突然、惊骇,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堂堂护乌桓中郎将、北路讨伐军副将宗员,竟然无故被斩。董卓看都不看匍匐在眼前的尸体,接着高声宣道:“副将宗员,目无军纪,冲撞官长。就地正法,以儆效尤!”身后两旁的李傕、郭汜附和着喊道:“还不跪!”众人畏惧,只得跪地迎接。经这件事,众人心里对董卓又恨又怕,决心对其表面遵从敷衍,暗中并不拥戴、配合。“即刻出战!”——哪还有敢说话的。北路军出营挑战,一连五日张角紧闭城门不战。董卓锐气被折回;再挑战还是不战,不禁开始感到烦躁、焦虑、憋闷,忙与李儒等心腹将商议。

郭汜道:“咱凉州军素以骑射见长,现在张角做缩头乌龟,窝在城里不出来,咱也无法施展。往北的下曲阳是张角二弟张宝的地盘,下曲阳城外广阔,适合展开野战,能发挥咱们的优势。与其在这里憋屈,不如另出奇兵攻击下曲阳——反正都是军功。”李傕:“郭阿多你还知道下曲阳?”郭汜:“嘿,我怎不知?咱在那儿盗过马——话说那儿的马还真不赖。”(见《前传》)哼,盗马贼而已。李傕在心里鄙夷道。李儒道:“郭汜所言倒也在理。不过,那里黄巾贼数量太多,我部人少,不如留下在原地驻守。主公可率北路军前去攻击下曲阳,这样,进可立功——即便有失,我部根本也不会触动。”“不过,我相信如此众多人马,主公定能取胜。”李儒笑道。“对啊,赢了算主公的,败了死外人。”郭汜拍手道。“汝就不怕败了我战死?”董卓闻听瞪了郭汜一眼。郭汜立刻吓得低头不敢说话。李傕暗自对他感到可笑,道:“以主公之神勇,即便有失也能安然。”董卓道:“文优所言正合我意。”毕竟,自己的嫡系亲枝,在任何时候都是最为宝贵的资本。董卓采纳了李儒之见,留下嫡系部众和部分北路军原地驻守,集合北路军大部,向北越过广宗,往下曲阳而来。在下曲阳的正是张角派去的二弟张宝,大军计有十余万之众。张宝正为兄长的决定安排而郁闷,憋着口气无从发泄,得知有官军前来,立刻出城,展开野战。北路军的众校尉、都尉、司马们都对董卓打心里厌恶。“让姓董的自己打去!”“对,败了正好处罚他。”“张兄,那我们这些人不也跟着倒霉。”“怕什么。不会,我们这么多人还能都……再说大汉从来只拿官长试问。”人人不尽力,士气低落,毫无战心,因此作战非常不利。张宝军向军阵冲来,众将校率部都散开,并不相拼、纠缠。却都故意貌似紧张地围拢、着意“保护”着董卓。张宝军很快就注意到。忙朝着董卓的方向掩杀过来……刘备三兄弟赶到广宗,见营门紧闭,人员稀少,正在纳闷。营门口哨望塔上有几人正是原卢植大帐的护卫,被打发在此留守,认得玄德,连忙下来。“玄德公,你可回来了。”“唉,卢大人他……”“备已知悉,在赶回的路上遇到了恩师。”“宗大人可在?”玄德见此处似是无主事者,因而问起副将宗员。“唉,宗大人他……”几人说着叹息。正说间,只见寨门打开,李儒缓步走了出来,“寨外因何喧哗?”几人见是李儒,都默不作声。玄德见李儒的言语做派,心想,这一定是新任主帅的人。连忙快步走到近前,施礼道:“幽州义勇军刘备拜见大人。”“原来是义勇军。”李儒扫了扫刘备身后部众的前排部分,那正是玄德的五百余众,看着那明显区别于正规军的军容军貌和武具装备,非常轻蔑。关羽见刘备通报后,李儒一未还礼,二未自我介绍,心中怒道:此人好生无礼。刘备见李儒没有接话,正要说明并询问情况,只听李儒冷淡、不容置评地说道:“这里暂时不缺人手。你等可速行他处去吧。”说罢,根本不在意刘备如何反应,自顾自地转身走回营寨内。那几个前护卫无奈地朝刘备苦笑,摇摇头,爬上哨塔。张飞火冒三丈,忍无可忍,对刘备道:“大哥,这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无礼!待我狠狠教训他一番。”说着,就往前冲。刘备连忙喝止,“此人确无礼太甚。但如今卢大人不在,新任又如此冷淡。想必此处也无我兄弟施展的地方。多纠缠无益,不如另寻他处建功。”“依俺看,就是怕咱们抢了他的头功!”张飞怒气未息。“三弟,大哥说得对,不要让他以为咱们兄弟是只有靠他不成!”关羽道。“就是!我听大哥的。”张飞说着,将手中的丈八蛇矛在马上挥得呼呼生风。刘备:“不如继续向北,寻找战机。”“就听大哥的!”关张二人齐声喊道。刘备军继续北上。此时,下曲阳的黄巾军正向董卓掩杀过来。董卓也不是吃素的,随身带着两只巨大的箭囊,在马上边飞驰,边左右开弓,箭不虚发,巨箭的威力让杀到近前的黄巾骑兵纷纷连人带马翻倒在地。然而黄巾军人数实在太多,并前赴后继,滚滚而来,毫不停息。很快,两只大箭囊中的巨箭都射尽了。“洒!”董卓见黄巾军仍源源不断追来,低下头,紧紧扣住头盔,勒马往西南奔逃。正奔跑。突然听得身后大乱,董卓连忙回身望去,见东南方来了大股官军,正截住黄巾军厮杀。原来广宗和下曲阳所在的巨鹿郡太守郭典得知朝廷北路军在下曲阳陷入苦战,与部下、张良之后、别部司马(独立营长)张超,率领郡中官兵,赶来支援。郭典军将黄巾军拦腰冲断。冲在前边的黄巾军仍对董卓紧追不舍。就在此关头,刘备兄弟三人正好赶到这来,放眼望去,只见杀气震天,黄巾军满山遍野,打着“人公将军”的旗号,正与官军杂相交错在一起搏杀——又忽见战场西南边一角,一股黄巾军正对一将紧追不舍,形势万分危急。那将孤身一人,旌旗早已不知去向,不知是何人。刘备看得真切,连忙引军朝那里而来,鼓噪大进,关羽在左,张飞在右,刀矛并举。黄巾军不留神半路突然杀出一股汹汹人马,大惊,急忙抛下那将来迎。刘关张抖擞精神,奋力拼杀,终于将这股黄巾追兵杀退。玄德也不追赶;三人下马,向前探视那将。那将下马,自顾自整整衣甲,眼光环顾着身左右两只空空的箭囊。玄德忙来搀扶,被那人轻轻却是坚决地推开。那人打量着刘备兄弟,见他们并非正规官军,问道:“不知三位英雄,现居何职啊?”“我等俱是白身。”刘备拱手答道。“白身?哼——”那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回身上马,打马往南扬长而去。两只空空的箭囊扔在原地。张飞哪里受得了这个,“哇呀呀,气煞俺也!”大叫着,一下跨上马,操起蛇矛,直追那人而去。刘备连忙给身边的关羽一个眼色,关羽“唉”地叹了一口气,上马追翼德而去。不一会,关羽连带张飞两骑归来,张飞仍骂骂咧咧不止。来到刘备近前,“大哥,我等亲赴血战,救了这厮,这厮却如此傲慢,觑人如无物!不杀之,难解俺心中怒气!”“此人是朝廷军将,军阵之中,我等只有听命。”刘备无奈地说,望着那两只空箭囊出神。“真是狼心狗肺之徒!”关羽握拳击掌道,“大哥下一步有何打算?”“看旗号,刚才那路截杀的官军是巨鹿太守郭典,不如去投他。”“投、投、投,又是投别人,总是投别人,受人眼色,还不被人重视,真是窝囊!”“三弟,听大哥的。总有一天我们不会如此!”关羽道。“云长说得对。”刘备道,“朝廷素来看重身份。眼下我们只有暂且忍辱,为的是博取功名,有了功名就不会如此了。”“我听说郭典此人为人谦逊,想必不会太难为我们。走吧。”刘备道。郭典与张宝军厮杀了一阵,天色将晚,黄巾军疲乏,先行退军,郭典也正要引军退去。忽见晚霞下一军赶来相见,正是玄德。玄德到来,说明来意及经历。郭典见这位二十来岁的青年,虽年轻,却凝重、沉着,言语干练,已显现出大器的风范,不禁刮目相看。他一向敬重卢植的学识人品,又听刘备说立下的战功,首肯道:“玄德可留我处,早立战功。”“玄德可带所部往郡里先行。”望着刘备等人远去的背影,郭典问身边的别部司马张超,“觉得这个年轻人如何?”“虽仍有草莽戾气,但举手投足,气质风度,绝非凡辈。是块难得的璞玉,但仍需磨练,假以时日,也许将来会大有作为。”张超回道,“大人您曾受教于许子将(许劭),怎么看?”“与司马所言极同。然而我看其人只有在乱世才会有所作为,承平之日嘛……只是根基浅薄,恐怕会比较辛苦……”“呵呵,大人,现在不正是乱世开始吗……”两人正说着,他们之前派往洛阳探听消息的人回来复命。“朝廷对我郡之战事可满意?京师可有何变故?”郭典问。“冀州黄巾虽未灭,对郡守却并无责难。安平(国)王刘续之前被黄巾俘虏,国内用重金将其赎回。朝廷讨论是否应复其国。议郎李燮说:‘刘续保卫藩国不称职,致使朝廷名声受损,不宜复国。’朝廷遂决议不复国。京师闻之,称之为‘父不肯立帝,子不肯立王’。”——李燮的父亲李固当年曾反对立桓帝(灵帝的前任)为帝位继承人。郭典与张超感慨之余接着商议战事,决定:眼下第一要务是要截断下曲阳和广宗两地之间,使两地彼此孤立,不能呼应。董卓一路狂奔,回到广宗。李儒接着,见状大惊,知道此次必是惨败。“主公如何回来的?”“洒,被我射的……外加咱凉州马快,因此回来。”“主公,看来又得给洛阳里的准备东西了。”李儒道。“不妨事。”董卓摇摇头,满不在乎,“不要吝惜财物,该献的时候就献,只要不献上你之妻(指董卓的长女)(见《前传》)即可。”“不管怎样,只要能保住我手里的兵即可。”“我这就动身回洛阳去办。”李儒说着退下。“嗯。”董卓转向李傕、郭汜,“没想到这黄巾小贼还如此难缠。”“不过,这也是件大大的好事,哼哼哼……”董卓仰起头,对着洛阳朝廷的方向奸笑着。身旁的郭汜摸不着头脑,看看旁边的李傕,李傕也摇摇头,不知道自己主公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有着怎样的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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