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庆宫,蓬莱殿。
李瑁静静立在武惠妃身旁,他不知母妃今天叫他过来何事,心下有些忐忑。打懂事开始,他不自觉就对母妃又敬又畏。
武惠妃坐在椅中,宫女递来茶水,李瑁忙接了端给母妃,武惠妃拿过来,轻轻喝了一口。她抬起眼,看着李瑁,颀长的身材,清秀的脸庞,长得一表人才,她不怒自威的脸上不禁有了笑意。这是她的第三子,她可以寄托她的全部的儿子,现在终于也已经十五岁,她等的太久了!
李瑁见到母妃笑容,心里紧张的大石块终于落地,他相信肯定不是功课上的事。母妃对他的学业一贯非常严厉,竟超过父皇,平时,只要稍有差次,母妃就会责骂于他。他知道母妃要强,样样都不服输,连生的儿子都要强过别人的!
武惠妃叫李瑁坐在自己身边,说:“你也长大了,过了年就十六了,想着该给你娶一门亲,不知你有何打算?心里有无中意的人呢?”
李瑁呆了呆,几秒钟后,心里有些欢喜,母妃竟会问他的意思,他前阵日子一直有些担心他的婚事会由母妃做主,随便选一个她喜欢的,而不考虑他的想法。现在给他机会了,他高兴的说:“就怕母妃不同意。”
武惠妃心里盘算了一下,道:“这么说来,你已经有中意的人了,难道是这个女孩家境一般?”
李瑁点点头,心里暗自钦佩母妃料事如神,一猜就能猜到关键。
武惠妃说:“本想照你的地位,应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对你以后也有好处。不过,事情倒不是绝对的,家境一般的姑娘,也自有她的优势。”她心里想着朝庭重臣家的女儿未必便能容易掌控,现在家境一般,配了亲,地位一样的可以高贵。她微笑着说:“说吧,看中的是哪家姑娘?”
李瑁毕竟年纪轻脸皮薄,有些害羞不好意思,低声道:“其实这个人母妃也是知道的。”
“哦?!”武惠妃倒有些惊讶,心里迅速想着到底是哪家她也认识的姑娘能让儿子倾心。
李瑁道:“母妃想想姐姐咸宜公主结婚那天就能知道了,而且母妃对她印象也不错,还赏赐了不少东西呢。”
武惠妃突然醒悟,说道:“是杨玉环吧?”李瑁点点头,脸竟有点红了。
武惠妃说:“你这孩子眼光倒是不错,确实个倾城绝色!上次母妃跟她聊过会话,感觉她性格也好。对她本人,母妃倒也还中意,就只是她是宫里的人,讨要有点麻烦。”李瑁腼腆的说:“那不知母妃的意思如何?”
武惠妃说:“你现在长大了,只要你喜欢,母妃自会帮你做主想法子。”
“谢过母妃!”李瑁笑了,他知道母妃答应他想法子,以她的权势能力自会帮他如愿。在咸宜公主婚事上,他对杨玉环一见倾心,心里也想着她好一阵,本以为只是他的空想,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现在竟然会渐渐浮出水面,大有美梦成真的势态,不禁心花怒放。
李瑁忽想到一个问题,担忧的说:“就不知她心里肯不肯呢?”
武惠妃正拿起茶杯准备喝,听了此话,放下茶杯,道:“这可是该你担心的事情?以她的身份嫁给你做妃子,不知前世修来的多少福分!不是母妃夸口,以母妃现在的地位、你的将来,若放风出去给你娶寿王妃,不知有多少贵族重臣的女儿排队想做你的妃子?!”
李瑁想了想,觉着母妃的话非常有道理,重新又喜上眉梢。武惠妃看在眼里,心里禁不住暗自摇头:沉不住气的孩子!心底深处她对这个儿子不是非常满意,性格阴柔懦弱,少了一些成大事的魄力,简直不象是她生的!她忽然想若两个大儿子没有夭折还活着,该是怎生一个场景。想了会,暗自苦笑,又去想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李瑁柔弱又怎样?!赵丽妃那个贱人的儿子能当太子,拥有武氏高贵血统的儿子就当不得?张九龄千方百计阻挠自己的计划,她是个不服输的人,她倒要试试,张九龄的能耐大还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能耐大?
晚上,唐明皇照例来到武惠妃处,也不知怎的,**佳丽虽多,心中牵畔的还是这个人。是所谓的温柔乡吗?他在这里,只觉得身心放松舒适,一天的疲惫俱可消除。
武惠妃让宫女端上早已准备好的精致酒菜,这是她亲手烹饪的,她的厨艺得自她母亲的真传,烹制的菜肴色泽鲜艳、味道精美天下无双,只是她贵为妃子,近些年已经难道烹制,这天为了儿子李瑁的事情,不惜又亲自下厨花心思整治了几道菜肴。
“皇上,你坐啊!”武惠妃请唐明皇坐在上首,自己又在他边上坐了下来。宫女要上来倒酒,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武惠妃说:“皇上,今天就让臣妾好好服侍你。”她往酒杯里倒满酒,拿起酒杯送到唐明皇嘴边,说:“皇上,喝了吧。”唐明皇也不用手接过酒杯,就势一口喝干了。武惠妃挟起一筷子菜,喂给唐明皇吃,说:“皇上,你多吃点啊,这些菜可是臣妾亲手做的。”
“哦!”唐明皇有些讶异,更多的是惊喜,他大口偿了起来,味道果然是不一样的可口,他看着武惠妃笑,说:“惠妃,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
武惠妃笑了起来,说:“皇上英明!什么都瞒不过皇上的眼睛。臣妾斗胆恳求皇上一件事。”唐明皇说:“惠妃,你我之间还谈得上什么求不求的,只要不是关于太子的事,我其他的还不都答应你。”
武惠妃说:“瑁儿过了年就快十六了,该给他娶一门亲事了。”唐明皇道:“我也正有此意,只是不知你中意的是哪家大臣的女儿?”武惠妃说:“我想瑁儿年纪也大了,这件事情总是要照顾他的想法。他中意的可是皇上您在掖庭宫练舞的一个宫女,家境如今看来虽一般,但是祖上也曾显赫,还做过前朝的大官。这姑娘曾在咸宜公主出嫁时表演过舞蹈,各方面还挺不错,瑁儿对她可是一见倾心,磨着我要来向皇上求情讨个人。”
唐明皇沉思片刻,说:“这宫女在掖庭宫,三年学期还未满,直接把她调出来不妥,会给其她的宫女造成不好的影响。我看还是重新找一门相配的亲事吧!”
武惠妃道:“是给宫女造成影响还是给皇上自己造成影响?”边说边落下泪来,“皇上现在越来越不把我们母子放在心上了,前回太子有意要毒害我们母子,皇上说牵扯太大不给我们做主也就罢了,现在连这样一桩小事情都不答应,我看改日还是和瑁儿一起搬离了这儿为好,也省得惹人嫌!”
唐明皇叹了口气,心下有些软了,他见不得武惠妃的泪水,她是他心头的一颗痣,起身想用自己的衣袖去擦拭武惠妃的泪水。武惠妃转过身子,假意躲开唐明皇的手,心里窃喜,嘴上却说:“不用皇上的虚情假意!”
唐明皇陪笑道:“惠妃何至于此?!倒生分了我俩这些年的情谊,说心里话我也是怕这门亲事门不当户不对,委曲了瑁儿。”
武惠妃道:“平日也没见皇上讲究这些门第观念啊,这个时候倒拿来说了!照我看没门没第的人生下的儿子皇上倒是益发疼爱的紧,我们这些啊只有靠边站的份!”
唐明皇无奈的说:“惠妃,怎么又来提那件事。平日里我对你母子俩怎样,天地可作证!为了这么点事情,怎值得哭泣,我答应你就是!”
武惠妃擦干眼泪,笑道:“多谢皇上!还请皇上择良日下个诏书吧。”心里想:这点小事情若办不成,怎显得我的手段。
唐明皇说:“又哭又笑,倒似是个孩子了!”武惠妃故意的恼了他一眼,道:“还不是皇上害的,定要引得人伤心才称心。”她又殷勤的给唐明皇倒酒布菜,唐明皇心下也自欢喜,之前考虑担忧的问题抛之脑后,毕竟只是一个宫女,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只要惠妃开心就好。
隔日,武惠妃又派太监召李瑁入宫,把唐明皇已经答应这门婚事告诉他,李瑁听了自是大为高兴,整个人乐滋滋的,又向母妃道谢。
武惠妃说:“你就安稳等着做新郎吧!杨玉环那边我会派人去说的。”停顿了会儿,眼光望向远处,幽幽的又道:“你呀,这点事情就让你乐成这样!往后可别让母妃再为你学业担忧了!你也大了,只要你乖巧懂事,别让母妃失望,以后还有真正让你高兴、让众人惧怕你敬重你的时候呢。”
李瑁连连点头称是,母妃话中的深意他不及细想,能娶得意中人为妻,即使贵为皇族,有这份福气的还是不多,霎时觉得人生如此美好,真是事事称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