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洛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岩峰正在他身边守着一个小小的炉子熬药。
看到他终于睁开了眼睛,岩峰脸上才有了几分欣喜,然而樊洛刚刚想要说两句道谢的话用来感谢对方的照顾,岩峰就把他的嘴用手堵上不让他出声。
“师妹就在附近,现在先别说话,等到我把师父找来压阵,”,说完这话,岩峰把手里的药放在桌子上,然后悄悄把门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看清外面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这才终于放心,不等樊洛多问其他的话就身子一扭钻了出去。
樊洛还躺在床上顶着一头雾水,无奈想要多问点什么岩峰早已走远,便也只好慢慢从床上爬起来,下到房间里四处跺步。
上山的那一天且不论已经走了那么长时间的山路,中途还被满身铁屑压在身上白白站了半天,最后还得用自己也不怎么熟练的双枪流被迫应战,若不是上山的念头实在坚定,樊洛自己都怀疑再来一次是不是能够支撑得住。
他看着床头那一碗药香四溢的黑色液体,心想恐怕自己身上的伤,有一大半都是这么养好的。
“你醒了?”,门打开,一个小姑娘提着一壶还冒着热气的水走了进来。
樊洛看着这张虽然有些脸熟却并不相识的脸,心想对方只怕也是个妖怪,这才回答一声让到一旁。
那小姑娘进了房倒也不见外,拿过门后的木盆就开始倒水。
樊洛在一边扶着墙干看着心说怎么着,上山后第一天就派了这么个小姑娘过来,看这意思还要帮自己洗脚。
虽然好色但总还不至于犯下禽兽行径,这是此时十余年来樊洛对自己为人处事的准则之一,于是本着这样的想法,樊洛很真诚地走上前去拍了拍小姑娘柔嫩的肩膀温柔的说道:“你把水放在这里就可以了,告诉师兄他们我不用人伺候。”
小姑娘转过身来,樊洛正在暗自赞叹原来这昆仑妖山上当做佣人的小妖怪也有这样的姿色,只听得小姑娘寒声问道:“你说,我是被派来伺候你的?”
经历了三天的时间,好不容易才从昏迷的状况下苏醒的樊洛,就在点头的动作完成之后,一个字也没能来得及说出口,再一次干脆利落的昏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
樊洛之所以知道那是一个梦的缘故,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在梦里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事实上要把话说清楚的话那就是他看到了很多应该死去很多年的人。
那些皇亲国戚,这么多年死去的所有名字里带着司徒两个字的人,他们都站在那里,铁青着脸色。
然而很奇怪的是,那些人并没有看他,他们的目光都留在身前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司徒无颜……
伴君如伴虎这种浅显的道理,樊洛当然懂,以至于这十数年来在皇宫的每一天他都做好了准备,做好了每天早上推开门出去见到门外数十禁军向自己张弓拉箭的准备。
所以他醒了,在梦里的司徒无颜向他挥刀之前。
樊洛看着面前两个一脸忧心忡忡的人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伸出手擦了擦额头刚才梦里流出密布的汗水。
那个时常一身污垢出入逐鹿城大街小巷的乞丐如今和岩峰一起坐在樊洛对面看着他,不同于往日的是,今天的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白布素衣,看着哪里有半分落魄的感觉,倒是和十年前的那个白衣书生的神韵有几分相符。
乞丐,哦不是书生放下手里热气腾腾的茶水看着他面色古怪的问道:“你没事吧?”。
樊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到乞丐的问话扭了扭身上各处关节,又在房间里来回走来走去活动活动筋骨,觉得自己好像除了累了点再没有其他别的感觉这才点了点头。
然而很令樊洛伤心的是书生貌似根本就没有听他回答的打算,只是坐在那里,对岩峰不知道说着什么话,然后又对着他挥了挥手。
岩峰走过来,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趁着樊洛还在发呆的时候一巴掌把樊洛拍翻按在桌子上。
书生走过来说道:“号脉,用银针试试”。
岩峰一脸严肃的抓着樊洛的手,丝毫没有给樊洛一丁点挣扎的机会,就用一根银针迅速的插进了樊洛的手腕。
等到樊洛终于放弃了挣扎,岩峰把银针抽出来看着银针完好,这才如释重负的对书生说:“没事,死不了。”
书生脸上却还是挂着一副死了人的样子,接过银针细细端详好久才有说出一句差点让樊洛吐血三升英勇就义的话。
“要不要,抽点血试试?”
…………
在终于折腾了一番之后,屋子里的众人才又重新安静下来。
书生坐在床边看着床上鼻青脸肿的樊洛和颜悦色的安慰道:“你应该觉得你很幸运,因为你还活着,这真是个奇迹。”
书生说话时的神情实在是诚恳,以至于站在一边的岩峰也是一脸赞同的点头附和。
樊洛用药酒擦着脸上在过去的几分钟里多出的伤口,心想能在你们这对奇葩的师徒手里活过来这件事情的确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老实说,我从没想过你真的可以上山,可是既然你已经来了我也不能把你赶下去,那么请你记住这里所有的规矩,然后照着昆仑妖境的规矩来做事。”
书生离开前,看着屋子里的樊洛还有岩峰说道。
等到书生关门离开,岩峰才终于放松了身形再不呆呆站在那里,将床上樊洛的被子推开了大半一屁股坐了上去。
“就像你想的那样,这里确实是妖境,也就是说,这里是妖精窝”,岩峰一边吃着干果,一边说道。
樊洛透过木门低矮的窗子看出去,发现外面是一个小小的村落,这是应该是早晨,好几处都可以看得到炊烟从房顶升起来,屋外的小路上还有几个小孩子正在那里玩耍。
樊洛转过头来刚要问莫非这外面走来走去的都不是人,就看见岩峰在那里点点头,也就作罢。
“那”,樊洛斟酌着词句说道:“师父刚才说的规矩是什么。”
岩峰放下手里的东西,说道:“第一,在这山上,要注意防火”
“其实那天师父让我下山只是要把你揍一顿然后赶下去而已,实在是我放心不下,才带上了我的铜炉,谁知道火候没掌握好,炼出来的炉灰太多了,所以以后,在山里想要找我的话,就看看那里天上有铁屑就好了。”
樊洛看着岩峰面不改色地把这段话说完,心说合着当时差点把我弄死的原来是一只通风不畅顺的破炉子,心里这样想着,连带着樊洛看岩峰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这第二点。是防盗,虽然山上的妖怪都没什么恶意,可难免有那么几个不安分的小妖怪到处乱窜。”
说这话的时候,岩峰的眼睛一直看着樊洛的床下,樊洛顺着目光看下去,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用来装行李的那个布包。
“咳,不过这一点你应该不用担心了,他们虽然淘气可还不至于偷几个糙面饼子和破衣服。”
“这第三点,是特地给你的额外提醒,小心师妹!”
“师妹?”,樊洛想着莫非是山道上浓雾里那个女子。
岩峰跑到门边关好房门又去合上木窗,这才继续说道:“就是先前从你房子里走出去的那个小姑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师妹好像是这山上最想杀你的人,再就是师妹很擅长易容,所以千万要小心!”
一山的妖怪,外加一个莫名其妙千变万化的想要杀自己的小师妹。
樊洛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即将开始的修行之路还真是……愈发精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