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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在公墓园里。

李俊豪静静地站在一块墓碑前,极度虔诚,极度肃穆,极度凝重。但他看那墓上人的照片时,目光里却充满了温柔与依恋。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照片,秀目清雅,笑容可人。这样的女子躺在这冰冷的墓园里,怎么不叫人唏嘘难过?

李俊豪把一束菊花轻轻地摆放在墓前,然后,拿出一根棒棒糖,同样摆在那上面。自己又慢腾腾地从衣袋里面拿出一个,对着照片说:“来,我们一起吃糖。”

他先把摆在那上面的糖纸剥了,然后再剥自己的。

“敏敏,来,我们吃糖。好久没来看你了,这是我的不对。可我很忙啊,你能够原谅我的。你是最能够理解我的人,记得我们在读大学时,我曾一不小心把你最喜爱的棒棒糖全当成垃圾丢进了垃圾筒,你却只是笑笑说‘没事,忍忍,就不嘴馋了’,那时,已经很晚了,商店全都关了门,学校大门又不开,你也只好忍忍了。呵呵,这不算什么的,这实在不算什么的,你说呢?我知道你爱吃棒棒糖,今天我就请你吃。来,你先舔一口吧。要么,我舔这边你舔那边,我们一起吃一个,好不好?我知道你肯定会说好的。”

李俊豪很投入地吃着棒棒糖,真的很像在与一个人分享。

吃着吃着他竟泪流满面了。

“敏敏,今天是你的忌日,我要让你尝到甜蜜,你感觉到了吗?自从你去了以后,我可是从来都没有甜蜜过啊。你是走了,丢下了我一个人,十年了,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啊。敏敏,我好恨啊,恨没能让你披上洁白的婚纱,恨自己有钱却不能买来我们的幸福,恨这阴阳两隔啊!我还恨我们的父母不能让我们结合在一起啊,什么富男不娶穷家女,穷女不嫁富家男,都什么年代了,还这样地等级分明,这一分就让我们天人永相离了啊!我最恨的还是那场车祸,若不是那场车祸,你也不可能离开我啊,只要你活着,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你做我的妻子。”

李俊豪情到深处,半躬着身子就朝着墓碑跪下去。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自从你去后,我就发誓不再爱任何女人。这几年来,我一直不乏女人,可我没有真心爱过一个女人。我好坏,我好坏啊,我有的是钱,所以我可以不断地换女人,以此来减轻思念你的痛苦。我确实对不起你,可我却从来没有真正背叛过你啊。我的心里只有你,纵使和那些女人睡在一起,我的心里也都是你的影子,这也许是我作为一个男人心里有阴暗面,这更是我心灵龌龊的表现,但,请你原谅我啊,不这样,我怎么独自活下去啊。”

李俊豪仿佛要把自己的全部心思讲给墓中人听。

“敏敏,十年了,我始终都没有放下过你,我怕忘了你要遭天谴。不,不是害怕,而是因为爱你。但是,现在我有句心里话想对你说,我又似乎爱上一个女人了,一个活着的女人。她没有你美,没有你年轻,她真的不如你,可是,我有点爱上她了。请你责怪我的不忠吧,今天,我就是来讨你骂的,要骂你就骂吧,如果我能听到,我将稍稍心安些。可是,你为什么还这样笑着啊,这样会让我更难受啊。遇见你,我才知道你们叫做心动;遇到她,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不自持。不过,我要告诉你,如果你还活着,我是绝对不会对任何女人动妄念的。你也知道,我已经三十七了,早过了而立的年龄了。有女人的地方不是家,有爱人的地方才是家,我真的想成家。如果你还活着,我们的家该是多么幸福和温暖,可是,可是已经没有如果了。”

这时,李俊豪的司机老徐走过来了。他轻轻地走近李俊豪,把他扶了起来,说:“少爷,你节哀吧,人都已经走了十年了,你还这样一片痴情,也算对得住天上人了,你要保重自己才是啊。你无论做什么,敏小姐都会理解你的。”

李俊豪看了一眼老徐,微微点了点头。这时,老徐拿来纸巾为他擦拭了一下脸颊。另一只手递给他电话:“少爷,刚刚有人打电话过来,不知是谁的,一直没接,会不会是别的商家打来的,看看要不要回拨过去。”

李俊豪看了看号码,果真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没有对陌生号码进行回拨的习惯,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平日里的电话多了去了,哪管这陌生电话呢。不过,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事。所以,他回到车上后,还是忍不住拨了过去。

电话通了,对方是一个女人。

“喂,你好,请问刚才是谁拨打这个电话?”

“哦,你是那位叫做阿豪的先生吧,太好了,你终于接电话了。我们这里是君康医院,刚刚有一位三十左右的女子被车撞送进了医院。由于没有家属签字,所以一直没有手术。她手机的第一个号码就是您的。您应该是她最亲的人吧,您可以过来一下吗?”

“哦,这样啊。不管她是谁,你们先安排手术,我这就过来。钱,我来付。”提到车祸,李俊豪的头就大了起来,他默默地回看了一眼墓地。

开车赶到君康医院,迅即来到急诊科,一位护士正从急诊室里出来。李俊豪对护士说:“我是刚才打过电话的阿豪,请问。。。。。”

“你就是阿豪先生啊,我就是刚接听您电话的护士。那位女士正在急诊室里,腿骨受伤,头部轻微震荡。目前仍处于昏迷状态,医生已经做过处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李俊豪还准备往下问,护士做了一个手势,说:“先生,请您到那边去签字和交相关费用吧。”

老徐欲说什么,李俊豪做了个手势挡了回去。

“好吧。”李俊豪跟着护士去办了相关手续。老徐一路上跟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还不知那人是谁就只管要钱,这是什么理啊。”李俊豪听了,没作声,心想:既然她把我的电话放在第一个,那非亲即故了,陌生人尚且要解囊相助,更何况亲故呢?

回到急诊室门口时,被告之病人已经转移到病房了。

老徐跟着李俊豪与护士一起走进了一间中等病房,护士说:“你看清了,她是你的哪位亲人啊?”

老徐嘟囔道:“当然是亲人了,不然我家少爷怎么会掏钱呢?”

护士看了他一眼,走出去了,回头说了句:“请安静,病人需要休息,醒来时告诉我一声。”

李俊豪走近一看,差点背过去。天啊,是白梨!

他的心怦怦地跳着,血直冲脑门,紧紧盯着白梨惨白的脸。手颤抖着,脚也用不上力了。他轻轻地拉了拉白梨身上的被子,嘴唇颤抖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天啦!车祸,怎么我李俊豪喜欢的女人都要遭遇车祸,这难道是上天有意的捉弄?如若不是刚才护士说过,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他一定会疯狂的。然而,虽然已经知道了大致伤情,但他还是不放心。他在心里默默地呼唤着: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老徐看见李俊豪失态的样子,不解地问:“这个女的我怎么不认识,少爷,她不是你最亲的人啊,你的亲人我都认识啊。”

李俊豪沉浸在悲痛中,没有立即答老徐的话。

“少爷,少爷。”老徐轻轻地喊道。

“徐叔,你能不能去帮我把护士叫过来,我要求换一间最好的病房。”

“这?”

“我叫你去,你就去,不要问理由。”李俊豪情绪激动起来。

老徐摇了摇头,轻轻地关上门出去了。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了。那些人,看了看李俊豪,心想,这已经算是好病房了,干吗还要换啊,看来这女人不是他一般的亲人了。

白梨被换到了最好的看护病房。里面像宾馆,有衣柜,有茶几,有电视,有沙发。只是,这一切要等她醒来才知道。

李俊豪问医生:“这个病人当真没事?”

医生说:“应该没事。”

“什么叫应该没事,我要的是一定没事。”

“这也说不定,要看她醒后的状况了。当然,生命危险是没有的了。这一点,我敢肯定。”医生很诚恳地说,“我是她的主治医生,姓彭,如果有什么情况你叫我就是了。”

彭医生说完就出去了。李俊豪坐在白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他从来没有这么近地看过白梨,他曾无比近地看过许多年轻的女孩子。诚然,白梨已轻不年轻了,她的相貌也与她的年龄相符,保养没有别的有闲阶级好,但看着就是踏实,看着就是安心。看着看着,她就想起了敏敏。十年以前,敏敏也是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医生说只要能醒来,就度过危险期了。他就这么默默地守着,守了三天三夜,也没能把她守醒过来。他实在困极了,就打了一会儿盹,待醒来时,他发现电脑上敏敏的心跳已经变成一条直线了。那一刻他没有哭,就那么傻傻地看着护士们把所有的医疗器械从她的身上取掉,然后给她脸上盖上白色被单,然后,把她推出了病房,然后就听到了门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然后,就感觉到有人在捶打自己,还有人在骂:“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我说过有钱人不是好东西,可敏敏就是不听,现在连命都丢了!你这个下贱的男人,为何和我女儿谈恋爱的同时还要与别的女人鬼混,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打死你,我要打死你!”哭声远了,别的人看热闹也看得累了,只有他还呆坐在地上。后来,不知怎么回到了家。那以后,他整整呆在家里三个月,哪儿也不去。他整到看着敏敏的照片说胡话,他虽然没有直接杀死敏敏,可如果不是他与刘思思约会的事被敏敏撞见,不导致她情绪失控,她也不会被车撞死。他对她怀有深深地愧疚,还有深深地爱恋。因为,他那次根本就不是与刘思思谈情说爱,他是要和她说清楚一些问题的。他想要娶敏敏,他就得与父母之命安排下的刘思思彻底分手。刘思思也答应了,最后提出要他吻她一下,作为分手的纪念。他本来不想吻的,可刘思思杏脸挂泪,说:“我已经答应走出你的生活了,难道你连我这最后的请求都不能答应吗?这可是一个女人最卑微的请求啊。”他犹豫了很久,刘思思就这么巴巴地看着他,看得他都于心不忍了,就俯下身子去吻。本来只想轻吻一下的,谁知被刘思思用手箍住了脖子,不得不吻得绞在了一起。而这一幕恰巧被敏敏看到了。敏敏走近他们,默默地看着,一言不发。他们还在吻着,当然没有发现她。待吻完,刘思思又紧紧地抱住了他,说:“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我感觉很幸福。”这一抱,又是很久。他一直都没发现敏敏。待他推开刘思思时,她看到了敏敏那绝望的眼神,他准备解释,可还没开口,敏敏就转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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