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守财只觉得嗓子眼发干发涩,胸腔闷得吸不进一丝空气,双腿抖如筛糠。脑海中最后那丝清明闪过,这个少年人不是玩玩而已。
“放开掌柜的!”
“小子,掂量清楚了。有些人不是你能招惹的!”
“还嚷嚷个屁,干他娘的!人都快没气了!”
当铺伙计甲乙丙第一时间冲过来,都是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最后一人二话不说钵碗大的拳头直接轰过来。
楚靖哲偏首一躲,身子如麻花般侧扭,飞腿上踢直中伙计丙的头面。不等剩下两人合围过来,钳住余守财的手一松,还没等他喘口气换过劲儿,手腕迅捷下移扣住他的领口向前一拉。把他连人一起拽动,余掌柜那颗脑袋便直接撞在台前的栅栏上。
“砰”
余守财撞得头晕眼花,帽子飞掉落地,露出稀疏光秃的头顶来。
楚靖哲毫不停歇,又是几次狠狠的撞击,在那颗丑陋的脑袋连续冲击后一根栅栏“啪”的断裂。余守财被撞得头破血流,额角溢出鲜红的血液来。
楚靖哲反掌握住一根完好的栅栏手臂一抬,对靠近的一人就是一棒。
不过是电光火石间做出这一切,一脚一棒,两人落地。剩下的那名伙计乙还没挨着楚靖哲的身子,两名同伴都瘫倒在地人事不省。
五大三粗的汉子咽了口口水,隔着三尺远忌惮的盯着这个穿得单薄的少年人,右腿微微靠后,好像随时准备着撤退逃跑。这“珍宝斋”规模不大,在梦罗城近两百家大小当铺里属于中下等,在满地黄金广厦林立的西城就更显得小气寒酸。东家财力有限,请的伙计护卫大多外强中干,别想有什么誓死效力舍生取义的桥段出现。
伙计乙心下思量着:“只要这凶人一动,我拔腿就跑。先给东家报信,等人手招齐了再给他颜色看!”
楚靖哲摇了摇手中一滩烂泥般半死不活的余掌柜,不悦道:“东西拿出来。”心中却有些烦躁,原本可以用更圆滑的手段处理——那东西也没多重要。不是怕惹来什么麻烦,楚大少再怎么修身养性也不可能磨掉那分骨子里的骄傲,一拳下去血液沸腾浑身畅快,时时刻刻都能隐忍的是他妈\的乌龟王八蛋!
余掌柜手指头颤了颤,再不敢拿乔,结结巴巴道:“我,我,在…在……刚……”刚才撞得狠了,嗓子干涩发疼,一时间居然说不出整话来。
楚靖哲不耐烦道:“在什么在,别给我耍花样。”要不是怕把他给打昏了,就想照着那颗秃头上再来一拳。
“掌柜的是说,刚才,刚才那样东西被人买走了。”
一个畏畏缩缩的声音响起。
楚靖哲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门边上缩着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少年,躲在门边缩头缩脑的瞧着里头的状况不敢进来。
“你说什么?”楚靖哲阴沉了脸。
丁小宝只觉得今天定是“珍宝斋”的黑\道凶日,莫名其妙闯来个人把师父打了,伙计也差不多全军覆没。心中只想让着瘟神快些离开,哆哆嗦嗦又说了遍:“刚才有位客人看中那样东西,把它买走了。”
……
天色将昏,被乌云遮盖的日头越发疲软无力。西城不少店家已经陆陆续续点燃灯火,似乎是夜晚狂欢的前奏,夜幕来临之际才是西城酒绿灯红真正最繁华之时。
细柳桥离西城最繁华的玉带河边相距颇远,却也有几个新奇好玩的地方。细柳桥宽不过一丈,堪堪能让两人并肩通行,若是迎面来人则必须一方侧身相让方可通过。好在细柳桥统共不过十余米长,更并非什么交通要道,每日来往的人并不繁多。因为桥窄细长,有如纤纤细柳,所跨的窄河沿岸又载满了垂绦柳树,故而得名。又因为只能两人通行,相互思慕倾心的男女携伴过桥平添几分浪漫旖旎,又被一些人戏称为“情人桥”。
此刻远远看去细柳桥上只有两人闲庭信步的走着,即使一眼扫过也还是会下意识的将目光聚集到领先半步走着略微高挑些的白袍公子身上,只觉得一走一停间都有种难以言说的味道。
一阵风吹来,柳枝簌簌乱舞,垂入水中的枝条便将水面带出阵阵涟漪,扩散开来仿佛一幅别具韵味的图画。
“嘶”星儿冷得缩了缩脖子,可怜巴巴的望着身前依旧兴致不减的白袍公子道:“小…公子,今天细柳桥边的几绝都给咱逛了个遍。”说着掰起指头数道:“百戏园、上善居、琳琅苑……总不至于,真要去醉仙酒坊试试那的醉仙酿吧,听人说那酒烈得很,任是盖世英雄也是三杯必倒,例无虚发。”
白袍公子也不回头,笑道:“你家公子可是千杯不醉。那醉仙酿足足馋了我好几个月,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名符其实!”说着抿了抿红润的嘴唇,似乎已经尝到了美酒的滋味,嫣然一笑间露出几分倾城绝艳的媚色来。即使做男子打扮也丝毫掩盖不住婀娜的身段和那股妖娆的韵味,这分明是个易钗而弁的绝色佳人。
这星儿身材娇小一副书童小厮的打扮,头上还带着顶青皮小帽。一张小脸却长得眉清目秀,不过此时一副莫可奈何的苦瓜脸,自然也是女扮男装的小丫鬟。
星儿暗忖,小姐的酒量好是好,千杯不醉却是大大的有水分。常喝的都是不醉人的果酒,只要不过量喝多少杯都能面不改色,酒量确实连寻常男子都比不上。可是……但凡饮过了,便像换了个人样,酒品是大大的坏。偏偏酒醒了还不记事,要不是花妈妈严令禁止小姐贪杯,还不知要惹出多少乱子。
“公子,天色渐晚,瞅着好像要下雨。要是回去晚了保不准又要挨骂。”星儿的步子越踱越慢,黄昏时分风寒风冷冽,实在不想在外头受这个罪。
“呵,本公子偶染风寒身体微恙,这几天概不见客。花妈妈忙着遮掩都来不及,哪里有功夫来责备我们。”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绒羽折扇,“你要是怕挨骂,尽管早些回去。”
叮铃
扇坠是一只别致的紫铜铃铛,摇摆间发出悦耳的声响来。
星儿只得亦步亦趋的跟着,要是跟丢了小姐,后果可比挨骂要严重得多。
小姐大概觉得铃铛的响声可爱有趣,一掌托起铃铛,又细细的瞧起来,满眼的喜欢,赞道:“没想到在那家不起眼的小店也能淘到这么可心的东西,果然得闲时还是要多出来逛逛。”
星儿嘟着嘴道:“婢子倒觉得这铃铛普通的紧,哪里值三百两银子。”
“千金难买心头好,再说……这铃铛未必就不值这个价。”小姐横举着扇柄,铃铛悬空坠着。可惜现在的日光实在昏暗,看不清先前那丝铃身游动的奇妙红纹。
小姐正可惜之际,折扇蓦地被一股大力拉扯,手一松,连扇带铃铛便生生在眼前凭空消失被人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