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九指千王钱建一？”朱松林瞠目结舌的看着从人群中步出的阴鸷老者，右手食指处空空如也，赫然是赌坛声名显赫的千术高手钱建一钱九指。
大厅中有一瞬间的安静，接着便是嘈杂却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钱九指，亲娘诶，这可是赌桌上的恶客煞星！”
“何少爷看来是非赢不可誓不罢休了。”
“多大的仇啊，用得着叫钱老鬼出战。我看这次赌局的结果可悬了，原本还想着那陆彬得胜是十拿九稳。”
“两个月前朱家老爷输掉九成家产气得一命呜呼，就是中了套儿被钱九指摆了一道。这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嘘嘘，小声点，咱出来玩就是图个乐子。可别不小心被这煞星盯上！”
“我倒觉得钱千王越发慈悲了，要是换了十几年前非赢得人卖儿卖女不可，可不止赢他九成家财！”这人满嘴的幸灾乐祸，引得周遭众人一片鄙夷的白眼。
“怕他做甚，再厉害也不过是杜老爷子的手下败将。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还轮不到他来蹦跶！”
千王，顾名思义善于用旁门左道的千术于赌局取胜，是赌场的实实在在的煞星。钱建一和杜方是赌坛同辈，但二人的赌风赌术却截然不同。杜方走的是名门正派，以眼力耳力手力及自身赌术取胜，赢的光明磊落。钱建一却专走左道偏门，赌术高超千术更是超群，为赢赌局不折手段，只要下场必定赢得对方倾家荡产不留余地。
十年前钱建一自恃赌术千术高超，单挑梦罗城七家赌坊，风头一时无二。直到挑战金玉赌坊时却踢到铁板，和号称圣手的杜方对赌，首次被人看穿千术不止威名扫地败北，更是留下一根手指才得全身而退。
之后多年都没有钱建一的音讯，几乎在梦罗赌坛销声匿迹。有传闻钱建一惨败后自刎身亡的，离城隐居的，苦练技艺准备卷土重来的……不过都渐渐随着时间消散，曾经的风云人物成了败军之将也就再无人关心问津了。
直到四年前，这个差不多已经被人忘却的人物又重新出现，赌术更加神鬼莫测。寻常人断了根手指几乎就绝了赌坛的路子，他却千术更进变得无形无相。好在当年的事让他性子大变，再不轻易张狂出手，只收钱替人参加些赌局，此时杜方退隐梦罗城再无人是钱九指的敌手。
“杜方你既然龟缩不出，就让老夫来会会你这宝贝徒弟，看看是不是真的青出于蓝？”钱九指声音沙哑，一双眼睛阴测测的盯着杜方，仿佛一只瞄准猎物急欲扑杀的土狼。
杜方出道颇早，退隐时刚过天命之年，这些年抛却那些纷纷扰扰的东西越发精神矍铄。身材是一贯的清瘦，头发大半乌黑，只几不可见的夹杂几根银丝，看上去倒比同岁的钱九指年轻许多。无视钱建一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眼神，淡淡道：“老夫自七年前封山退隐便立誓再不与人对赌，全城同道皆为见证。”眼神炯然道：“不是我龟缩不出，是你来迟了。至于劣徒，是不是青出于蓝不知道，却绝对胜过那些只知用些左道旁门下作招数的宵小之辈！”
端得是气势凛凛，大家之风。
“哼！”钱九指脸颊一抽，露出个狞笑来道：“倒要见识见识，有多厉害。”
陆彬依旧玉树临风温文道：“请前辈指教！”
……
“云小哥，你看这第一局谁能赢？”
楚靖哲已经知道了这个自来熟的男子名叫朱松林，两人互通姓名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这会儿朱松林也是一副对接下来赌局变换感兴趣的热络模样，快速收拢到袖子里的双手却控制不住的细微颤抖。楚靖哲扫了眼横空入局的钱九指，好像从他出现后朱松林就成了惊弓之鸟，绷紧了弦。
“唔，说不准。”楚靖哲敷衍道。
“光凭赌术陆彬无可挑剔，钱建一只会用些下流龌龊的手段。这次梦罗城两个小霸王对赌，又有杜老爷子当仲裁，钱九指有胆子再出千，哼，怕不是留一根手指头就能了事！”朱松林隐在人群中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钱九指，说到最后原本油滑的语调带上一丝厉色，好像巴不得他在赌局中使出些见不到人手段。
好像察觉到自己的反应过激，朱松林打着哈哈笑道：“云小哥刚到梦罗城或许不知道，这天底下还没人能在杜方杜老爷子的眼皮子底下出千。这第一局，陆彬稳赢！”说着就掏出二十两银子，重重压在“庄”上。第一局已经确定是陆彬坐庄喊大小，天时地利人和，赢定了！
朱松林做足一掷千金的派头，他原本也是富家公子几百上千两也不放在眼里。现在却捉襟见肘的很，为了进金玉赌坊的门好不容易凑了八十两银子，先前已经输掉一半。虽然觉得陆彬稳赢，心中终究有些不踏实，没有孤注一掷的胆量，还是留下二十两银子的本钱。
朱松林挤眉弄眼的对楚靖哲道：“可别说哥哥没关照你，跟着我下注，输不了。”
楚靖哲也不言语，轻描淡写的放了两锭银子押在“和”上。同样是最小的一注二十两，好像扔了两枚铜板出去，这是楚靖哲今天第一次下注参赌，押出了他能拿出的全部。
“欸！”朱松林阻拦不及，痛心疾首道：“你怎么押和？”
在场围观的赌徒赌客约莫两百多人，二楼的贵客有些凭栏观看，也有留在小间不凑热闹的。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第一局是潘誉赢面最大的一局，参赌的是绝顶赌术高手，又优先坐庄抢占先机。后头什么运气实力说得冠冕堂皇，却都不如这一局真刀真枪的有把握。尽管钱九指凶名赫赫，却着实不讨人喜欢，在场超过七成的人都押陆彬胜，两成半的人觉得千王出手诡计多端不容小觑。至于打和，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以和为贵，和气生财。”楚靖哲面色良善道：“古人都说先礼后兵了，我倒觉得这第一局肯定是打和。”
朱松林只觉这云小哥实在不像赌坛中人，酸得人牙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