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大概有什么人救了我，接着喂我吃了那颗‘流年’，我那时神志不清。也没力气睁开眼睛看清楚他的长相，当时发生的事情记不清楚，他好像说过我只有一年的命，还有一个赌约，我必须在一年内杀掉楚韩夺回楚氏，才能够活命。”楚靖哲简略的把事情说了遍。
直到最后恶鬼才出声道：“这是全部？”
“对！”楚靖哲目光平静。
“哼，他花了大力气救你。什么都不图，就为了让你夺回一些原本属于你的东西。”恶鬼冷笑。
那人自然有所图谋，楚家墓地里头的某样东西。楚靖哲探不清那个酒鬼的虚实，何况那次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如果“流年”真的没有解药，那他从一开始就在欺骗自己。就算他诚心诚意的打这个赌，也有办法解开诅咒，楚靖哲却不愿意被他牵着鼻子走的任人愚弄，更不愿意打扰楚家墓地中先祖的安息。除了他真正想要的东西之外，必须增加更多谈判的筹码，不可能真的指望一个连面貌都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可能，等我夺回楚家之后他就会说出他的要求。也只有那个时候，我才有被要挟的价值。”楚靖哲面不改色道。
这个说法让恶鬼勉强接受，虽然知道眼前之人没有说出全部的东西，但每个人都有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他更感兴趣的是，究竟是谁掌握了这种失传已久的术法，施展出“流年”逆转生死。“如果他真的有办法解开‘流年’，你没必要找我。”
“没那么简单，第一，以现在的状态我根本不可能夺回楚家大权。等到几个月后恢复原来的样子楚家可能早就易主，我不会天真的以为凭这张脸就能够杀敌夺权。还是那句话，我需要力量。”楚靖哲坦然的看着他，“第二，那个人装神弄鬼，不按常理出牌，我甚至连他的长相都不知道。如果诚心帮我，大可告诉我事实真相，而不是让我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不信他！”
恶鬼戏谑道：“你的意思是，信我？”
“我相信交易。”楚靖哲直视着那双嘲弄的眼睛道：“我相信等价交换，各取所需。楚家世代为商，我相信世上没有做不成的生意，前提是双方都有诚意。”
恶鬼终于收起了戏弄的神色，若有所思道：“为什么认为我能帮你？”
楚靖哲苦笑，“算是……病急乱投医。你是我目前唯一能够求助到的人，我这幅模样出去胡乱求助很可能还没到荆州就被人弄死。而且，我真的等不起，在知道‘流年’的存在后就更加迫切。”只有楚靖哲自己才明白，知道“流年”的存在后他的心里才真正不可控制的变得焦躁，一开始笃定就算用尽几十上百年也要报仇雪耻，以为还有时间去想清楚每一个细节。现在却完全打乱阵脚，隐隐有些无所适从。
恶鬼微微颔首。
“原本只是想要试试，云容能够连夜上山轻松走一个来回，想来山路也不会太过凶险。我推测所谓石磨山被诅咒的传说不过以讹传讹，早些年山上可能有些尸毒瘴气，经过多年早就净化消散干净，只是村民愚笨才不敢再尝试登山。”楚靖哲继续道，“入山之后也证实了我的推断，山林里头除了山路不太好走，连猛兽都极少。对一个孩童来说可能攀爬有些吃力，我修习过一些内功口诀，却并不是太难以承受，何况石磨山原本就不算太高太陡，如果不是山上积雪山壁太滑，我的速度还能再快些。要是没有那片梅花林和那条……”楚靖哲把视线移转过去，看到那条老狗吃完了第二条兔腿肉后正津津有味的啃着骨头。
恶鬼只在楚靖哲说到内功口诀的时候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以恶鬼的功力自然早就感觉出他的身上隐藏着一股力量，却绝不是他说的内力。这次并不是楚靖哲有心说谎隐瞒，而是真的不知道口诀的奥秘胡乱练习的，感觉到身手敏锐力气见长，以及丹田中时时运转的热气，就下意识的认为自己练的是某种强身健体的内家功夫。
“不过，这次上山也不是全无收获。”楚靖哲继续分析，“开始只是猜测前辈或许能够解答发生在我身上的异状，加上一些直觉，认为上山会有收获。后来却通过一路的经历发现前辈不止懂得医药，还会阵法，武艺也是超群。”
楚靖哲或许想要说些好听话，但实在不是那块材料，马屁拍得不咸不淡不在点上。恶鬼淡淡道：“我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什么阵法武艺，不是我太强，是你太弱。”
楚靖哲满脸自信道：“小子虽然不学无术，眼力却还有几分。家里头江湖一流高手也豢养不少，前辈挥手那一击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都控制精准，以我被击飞的速度看落在身上的力度绝对不轻，事后腑脏却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害。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楚靖哲清楚自己当时的状况，那时已经全身脱力完全不能运气抵抗，要是家中武师用这样大的力气攻击，自己必死无疑。不说恶鬼轻描淡写的摆手能有这样的巨力，就说他这股巨力落在自己身上只纯粹裹在体表将自己击飞，甚至不是普通一流高手能做到的。最后吐的那口血，还是摔在地上才被震伤的。“至于阵法，小子虽然不爱读经书治论，却搜罗了不少地理天文五行八卦奇技淫巧之书。也粗粗了解过一些阵法的诀要，那个梅花阵专供迷幻，让人陷入其中不得而出，普通人绝难破解。”顿了顿又道，“这些都可以说是我的片面之词，前辈也可以说我少见多怪。其实光前辈能叫出‘流年’的名字，就足够说明前辈的不简单。以我楚家少主的身份搜罗天下杂书，却仍触碰不到的那个层面，又哪里会真正是一个山野凡夫能够随道出的。”
恶鬼看着楚靖哲脸上泛起的光彩，眼神锐利如刀，看不出是欣赏还是不悦。阴森森道：“你就这么有把握我不会杀你？”
“要杀早就杀了，第一次见面发现异状时，先前在梅花林里我被巴山攻击时，或者是那随手一挥时。前辈并无真想杀我之心，更何况……”
“更何况，你知道我欠那个小哑巴两个愿望，知道她不会希望你死……我记得，我说过再见到你不会救第二次。你以为我会顾忌她……”恶鬼须发皆张，衣服无风自动，声音森冷的从牙缝中挤出来。
“砰！”
光是这股气劲就将楚靖哲震开滚落在地，他坐的那块石头不住的晃动，最后猛的炸裂开，石子迸飞。早就知道这个恶鬼不同寻常，却还是想不到他的功力高深到这个地步。这至少已经是超脱一流高手的宗师之境，楚靖哲不知道他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记忆中这样的人物他只见过一个，是……那人的师父。
白雪，白衣，清冷的眸子。
楚靖哲不知道恶鬼为什么会突然发飙，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是喜怒无常。他只是有些厌恶自己在这个时候还会想起那个人，或者，只是厌恶，自己脑中还是会时不时的浮现出她的影子，摆脱不掉。
“轰！”
狂风暴雨终于停止，楚靖哲身上被不少碎石刮伤，岩洞内除了恶鬼外唯一完好的大概就是那条经验丰富的老狗。终于知道为什么偌大的岩洞内空空如也，完全是为了方便恶鬼随时随地发疯发狂。
楚靖哲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挺直了脊背，和那双褪了愤怒狂乱的眼睛对视。
“哼，眼神，倒是不错。”恶鬼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我可以和你做这个，交易。”恶鬼笑得狰狞，“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要那个小哑巴用第二个愿望。我也乐得轻松。二是，闯过我的试炼。闯不过，就再没有机会。”
“呵，我选二。”楚靖哲微微喘气，却没有迟疑。
恶鬼讶：“为什么？”
……
“为了，让你看得起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