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从天降落
我是老爸的儿子何代坤,现在正飞行在亚欧两洲的交界处,其实我也不知道现在距离中国还有多远,只是空姐告诉我,天亮之时,我将站在台北的机场里。
老爸的狂草记录,几个小时来我已经翻完了整整一本。我得承认我实在太不了解自己老爸了,他的这些经历,他从来都没有向我提起过。如果他没有把这堆硬面抄寄给我,恐怕他永远也不会告诉我吧!
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精力长时间处于高度集中状态,确实让人很容易疲劳。好一会儿,安迪总算是爬完了这一本,和我一样揉了揉眼睛,说道:
“何叔的字简直太惊天地泣鬼神了,写成这样怎么不去当密码员啊?”
我苦笑一下,这么乱的字去当密码员,估计早挂了,也就没有后来的我了。
有些困意了,大抵真是看得太多,但是我还想继续看下去。
翻开第二本硬面抄,发现里面的字体并不一样,老爸的鬼画符字体仅出现在扉页和末尾上。
代坤:
这是保罗先生对沈家的一些记录,由琳娜的父亲卡莱先生记录的。当然,卡莱先生是用英文记录的,我和琳娜一起把记录整理成了中文。
也许,我的疑惑,你现在的疑惑,都可以迎刃而解吧!
你老爸:何明亮
1991年
保罗先生?我抬起沉重的眼皮,望着一旁的安迪。安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太爷爷的名字。
我不知道安迪的太爷爷叫什么名字,不过,既然他认定了,我也就相信了。
内文的字比老爸的鬼画符要工整多了,虽然感觉带着一点英文笔画的写法,不过,看上去非常漂亮。
这是司丹阿姨的字,我认得。
翻开之后,我以为我可以马上从中知道冲我们而来的危险是什么,可是,这笔画如涓涓细流一般,写满了厚厚的一本,在这里面,讲述着沈家老宅从1939年到焚毁的一切。
还有那个幽灵的真面目。
天亮时分,我合上了最后一页,看着窗外的彩霞,突然从窗户玻璃中隐约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原来,我早已泪流满面。
安迪看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困得支撑不住了,找空姐要了条毯子,裹着睡着了。
老爸,你一定想不到,这堆东西,我现在已经看了快整整13个小时了。
当我在台北下飞机的时候,你会站在机场人群中等着我吗?
注视着倒影中自己的这张脸,突然记起老妈以前最爱端着我的脑袋来回地扭,端详半天,然后带着一丝小讽刺微笑道:
“真是像你爸啊!如果能像我该多好!”
似乎是的,从前觉得自己一头卷发是深棕色的和老妈很像,现在看来,似乎已经变得越来越黑,剪掉些许之后,才突然发现自己真的是越来越像老爸了。
唯一不同的,眼睛。
可惜现在根本看不清自己眼睛的颜色,除非有面镜子,可惜我根本没有带镜子的习惯。
“安迪,让下?”
可这小子睡得死死动都不动一下,喂,司丹叔和司丹阿姨是让你过来干嘛的?补瞌睡的?
无奈只好从他身上跨了过去。真有你的,这样都可以不醒,现在就算有人把你掐死了恐怕你也不知道吧!
走在机舱的走廊上,才发现真是无比的安静,除了飞机的轰鸣声,其他无一丝杂音。现在应该是英国时间几点了?应该正在凌晨吧。
卫生间的灯光有些昏暗,但依然可以清楚地看见我灰色的眼睛。老妈说过,我这双眼睛最像她,其实不然,只是这双眼睛的颜色浅而已。
也就是说,实际上,我和老爸都是同样像着一个人:
沈千桦!
那张黑白照片的复印件,让我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而现在,我只能试着想像让自己的头发变浅,一步步向照片中的那种惨白靠近。
“咚,咚咚……”
有人在敲卫生间的门,我不是已经锁好并显示有人了么?
“您好,飞机快要降落了,请您回到座位上去。”
空姐的声音,我下意识拉了马桶的冲水开关,然后打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空姐,嗲嗲的一口台湾腔。
我笑了笑,摆出一副十五岁人最容易摆出来的卖萌表情,然后一溜烟冲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无敌了的安迪居然还在睡!
我使劲拧了他一把,可算是醒了,打一大哈欠,问,你怎么跑外面去了。
但这时候我发现不对了,刚才我离开时,把三大本硬面抄全放在了座位上,可现在却只剩下我的那个背包,开着口,那三大本东西已经不翼而飞了!再看看安迪,这哪儿是简单的睡着了能解释的?这分明是服安眠药过量的样子,能醒过来不错了!
原来,老爸说的那些危险,依然是追了上来,现在就笼罩在我的身边!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回到座位上,收拾好背包,只见安迪从他自己的背包中抓出了个包裹塞了过来。“假发,一会儿乘人多赶快下飞机,找地方戴上。”
安迪塞过来的假发是金色的,带上之后我对着镜子理了里刘海和鬓角,安迪在外面催着,我懒得搭理他。之前正在假想自己头发变浅的样子,现在不正变浅了么?我又多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发现这张脸竟然变得陌生了许多。
从安迪手中接过已经轻了许多的背包,我先摸出了手机,开机,发现老妈至少已经来了20条短信。对啊,我已经关机了13又半小时有多了,老妈要看到了电视那还不急死。
“我得给我老妈去个电话。”我对安迪说,他一副药性还未清醒的模样,也不知听清了没,拧了我就往入境关口拖去。
电话通了,这越洋长途看似打得轻松,就不知道电话费……
“儿子!”
老妈的声音,几近哭腔,不过,总算是大石头落地了一般,因为声音和语气立马就变了:“你小子跑回中国找你爸好歹也给我说一声啊!让你老妈我好找啊!”
“没关系啦老妈,有安迪这个逃跑冠军当保镖呢,不怕不怕啊……”
其实老妈后面说的什么,我全都没听清,因为在听见“爸”这个字的那一瞬间,我记起了老爸那封信的内容,就好像遗书在交代后事一般!
老爸,告诉我信上的内容是骗我的,告诉我你会在机场门口等我!
“KenHollyday?”核对护照的胖子这英语口音让人有点不敢恭维,该怎么说呢?这口音听上去压根就是个日式英语的发音,舌头没捋直吧?再看他这油腻腻的头发,估计也好几天没洗了,也不怕有味儿招虫子啊大叔?
“是KenHollyday,”我用我的英国腔和他说了一遍,“大叔,我有中文名字的,谢谢!”
胖大叔抬头一脸惊诧望着我,是的,连一个金发碧眼“英国小孩”中文口音都如此强悍,他是该面壁去。
“何代坤先生?”
台普听起来确实很痛苦,和刚才那空姐一样,女人嗲嗲还好,男人嗲起来——尤其是这种体形的……算了,我拒绝再想下去,抽搐般地苦笑了一下,抽走了护照。
“爱新觉罗安帝?”胖大叔看到安迪的护照时更是瞪大了眼睛,打死也想不出来一个英国俊男怎么就取了个如此牛掰的中文名。安迪咧嘴一傻笑,然后更加淡定地抽走了护照。
“我们是不是应该给裴叔去个电话告诉他我们已经到了?”我一边把护照塞进背包一遍问着安迪,他没有回答,抬头一看,这家伙指着前方人堆中一颗高高飘扬的大红心,张大了嘴巴。
那是个心形的气球,上面用油性笔写着“爱新”两个大字。
那个拿气球的人自然不会是裴叔,能把安迪的姓氏写半截在气球上,借此怪招来吸引我和安迪注意的,也只有一个人。
裴叔的独生女儿,裴珑瑶。
在我的印象里,珑瑶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正常过,虽然现在也留着俊男式的短发,但是打扮上至少还像个女生吧,要知道以前我都叫她“哥”的。
珑瑶的车是租的,怎么看怎么像辆卡车,珑瑶说错,这是皮卡,我说和小卡车有区别么?
安迪坐在后座,我知道他肯定还想睡,说不定啥时候就一觉败给这药效睡死过去了,于是把车上的收音机音量调到最大,睡吧,吵死你!
“飞机上怎么会被人下安眠药?”珑瑶有些不屑,好吧,我承认我俩的戒备心都不咋滴,完全不觉得跟踪者跟上了飞机。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去找柏先生么?”我问。
“老裴同志和没告诉我柏先生住哪儿,想找也找不到。”珑瑶回答。
安迪一听到这句话似乎清醒了许多。“珑瑶妹,你该不会打算带着我们在这台北大街上兜圈子吧?裴叔不来又是怎么和你说的啊?”
珑瑶笑了笑,耸耸肩说:“何叔的一消失,盯着老裴的眼睛可多了,他现在若是离开了锦都,那我们可要失去锦都这片战场了。明白了没?”
我和安迪集体摇头,这种默契简直是前所未有。
珑瑶一听,顿时一脚踩死了刹车,害得我差点冲挡风玻璃上去了。只见她一脸鄙视地扫了我们俩一眼,感叹了一句:“真不知道老何同志咋有你这么个不靠谱的儿子。”
大姐,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别整的跟我长辈似的。
“看台湾偶像剧么?”话题一转,珑瑶总算又让这拖车动了起来,不过,我在英国三年多了,看台湾偶像剧?周杰伦我知道,那不安迪的偶像么,不过他不演偶像剧。
“那红得发紫的Danny,知道么?”
别问我,我肯定不知道,演什么的?
“Danny?难道你是他的粉丝?”看样子安迪是彻底清醒了,“媒体都说他臭屁的很,大牌的很,基本拒绝一切采访。真搞不懂现在女生怎么总喜欢这种面瘫男。”
面瘫男?我算是对安迪的形容词无语了,面瘫有何不好?刘备还面瘫呢,还不一样粉丝杠杠的。
“你很了解他嘛,安迪。”珑瑶笑道,“不过,作为他的粉丝,你可知道他姓什么,以及他的本名叫什么?”
不知道。这才是正常的。
“媒体和粉丝对他的称呼是Danny或是沈黛青,实际上,这都是他的艺名。”
我恍然大悟:“难道是柏先生给儿子起了个艺名,重新认祖归宗姓沈了?”
看珑瑶的表情就知道我猜对了。“这个艺名就是柏先生给出来的线索。Danny沈黛青的大名,叫柏羽清,这可是连他的粉丝都不知道的。”
“果然啊,何叔的记录里说,沈家的后人都约定好不再姓沈,但又悄悄地留下了沈氏的记号。”安迪说着,对珑瑶问道,“你一定也有着这样的名字吧。”
珑瑶笑着用目光扫了我一眼,说:“旁边这小子听了就又会叫我‘哥’了。”
“不会的,我保证!姐!”我立即表明立场。
“沈代垚,三个土的那垚。”珑瑶笑道,“是不是感觉很中性?”
我笑而不语。难怪你从小就一男孩儿似的,看来名字决定性格是没错的啊!
但是我呢?真的就应该是沈代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