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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电光火石

这种愤怒不知道来自哪里,就是一时之间升腾起来,又发生了巨大的化学反应,就像是一种可以高度燃烧的气体,在狭小的空间里遇到了空气,又在不恰当的时间里遇到了路过的火星.电光火石之间,一下子爆发了.

立秋站在地上,一句话没说。这是她人格中软弱的一面,也是与自己大姐立春最大的区别。其实在两口子打架中就可以看出来。

韩辛在上房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自己的父亲在咒骂自己姥姥家的人,姥姥家所有的亲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自己的父亲喝醉酒以后,姥姥家所有的三亲六故就会成为自己父亲最里面貌似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像是八辈子之前这些人就欠了自己父亲什么血海深仇一样。反正这些事情是刚上初中的韩辛理解不了的,他只知道自己的姥姥家并没有什么错误,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心跳得厉害,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知道自己的母亲现在正在父亲的对面,肯定不知道说什么,也许是在摸摸底掉眼泪,但是不敢哭出声音,因为怕自己听到。

不知道什么时候,韩辛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韩连人带着一身酒气趴在已经冰凉的火炕上睡着了。

这个三口之家只剩下立秋,收拾着被韩连人踢碎的东西,默默地掉着眼泪。她羡慕自己的大姐有那样的勇气,敢跟自己的父母反对,或者说叫据理力争。自己就像是被命运安排好了的可怜虫,在这个荒凉的沙漠上守着唯一的一棵绿色植物,等待着它悄悄开花,悄悄落下。这就是命吗?

第二天一大早。韩连人骑着摩托车呼呼地出去了,没告诉立秋去了哪里。听着远去的车声,气流知道,韩连人朔风就是雨的性格,肯定是去自己的朋友那里借钱去了。

十天时间,就是短短十天时间。几万块砖,一万多块钱的木料和各种盖鸡房子用的东西都准备齐全。就是这一天,几乎是老冯家一件举世瞩目的大事儿。

冯老太太二妹子的女儿出嫁了。如果说古代八抬大轿算是一般人家结婚的最高礼遇。那么现在眼前这个农村老姑娘的几十台小轿车的迎亲排场也算得上是为数不多了吧。

冯老太太二妹子的女儿,今年二十八岁,嫁了一个比自己大十五岁的有钱男人。而这个男人和原配生的女儿这一年正好高考完事。世界上只有你想象不到的事儿,却没有人们做不出来的事儿。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嫁给了一个比自己大那么多的人,为了什么?可想而知。

在屯子里,婚丧嫁娶,可以说是一件促进人际关系和拉拢自己家族、亲戚、朋友的大事儿。这不仅关乎到面子,更关乎到自己的人脉和今后的交际。不可否认,这次大婚同样也是一件万人瞩目的大事儿。

一大早,立秋就穿带好了,今天是礼拜六,这个日子正好可以让很多还在上学的孩子们可以有幸参加到这场婚礼中。韩辛是个小胖子,一个人占了一个半人的座位。和立秋母子两个人一车的还有立秋的小老姨,就是那个能说会道的、比立秋大了一辈的年轻女人。这要是按照岁数比的话,立秋还要比这个眼前的小老姨年长上那么一两岁。

古人这么一句话其实特别到位,“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倒洞。”小老姨的女儿,也继承了这双伶俐的嘴皮子,嘚吧嘚吧在车上说了一道。

迎亲的小轿车四十好几辆,一路杀气腾腾威风凛凛地开到了城市旁边的一个小县城——帛县。话说这帛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一个正在发展的海边小城。

刚到了县城旁边,小老姨就开始发话,“立秋啊,你说我今年比你还小上几岁,可是你看我这。”小老姨用手比量了自己作为女性本应该引以为傲的双峰,脸上露出难为情的神色,“怎么就这么起不来呢?”

“小老姨,不说啥呢啊。让孩子们听见了多不好啊。”立秋看了看自己的大胖儿子韩辛。

“啥,有啥不好的,现在的小孩儿啥不明白。”

“我看着挺好的啊。”立秋不想在这么高档的小轿车上议论这种事情,就像打岔打过去。

“什么好啊,我看现在集市上有卖的罩,是能看起来比较大的。我寻思今天去人家吃席,怎么着也得弄得好看点不是。一直都没有,这冷不丁的有了还感觉挺怪。”说完这话,小老姨自顾自地笑了起来。黑黪黪的脸上擦满了涂抹不均匀的粉,就像是粪球上挂了雪白雪白的霜一样可笑。

立秋心里想着这个年轻能干、吃苦耐劳的小老姨。自己平时在家里呆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还有失去一只手的老公爹。她男人常年在外面打工,家里家外都是她一个人忙活。一个女人能有多大本事?这个女人就是大石屯的劳模一样。前些日子她家里的母猪生了21个猪仔。这要是放在别人家,要么把多的送人,要么就把多的扔掉。因为母猪的**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可以让那么多的猪仔同时喝上奶水。可是这个女强人硬是把21个猪仔分成了两窝。自己一个人不分日夜,在猪圈里跳来跳去奶猪仔。结果一个月下来,猪仔全活了,转了好几千块钱。可是自己,却累瘦了好几圈。长年累月这么生活下去,身体肯定会变形。

趴在车窗上看风景的韩辛多多少少明白一点。他知道,自己母亲的双手就是长年累月那么活生生冻伤的。

车拐弯抹角到了一家装修得富丽堂皇的酒店,还没开门,一个四十多岁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就迎上来开车门,并且讪讪地笑道,“大姐,这是我小老姨吧?”

立秋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如果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今天的主角之一,新郎官大财神——李大治。因为韩辛拽着立秋的衣角指了指中年男人领口别着鲜花写着新郎的红丝带。

“这是大治吧?可算见着你了。”还没等立秋说话,小老姨抢先一步拉起了瘦小的中年男人的手,“我早就在家里听说你的大名了,今天啊,你小老姨我可算是见到真人了。”这笑声听起来貌似很舒服,可是又不知道哪里让人听起来不舒服。

“小老姨,你就是我小老姨了,以后关起们来都是一家人了,哈哈。”中年男人笑起来声音爽朗,就像是一口洪钟一样。

韩辛看不懂这个架势,只是傻呼呼地跟着立秋进了酒店。给韩辛和小老姨的孩子找好了座位,小老姨嘱咐他们,“你们两个互相看着点,别到处乱跑,就在这老老实实地坐着啊,我们俩一会就回来。”

这句话的话音还没落地,小老姨拉着立秋的手没命似的一头扎进酒店的厕所。小老姨看来今天的苦胆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扎破了,蹲在厕所里吐个没完没了。

立秋在旁边墙上扯了半天卫生纸,又在手里的一大堆里扯下一小堆递给自己的小老姨,“小老姨啊,你现在难受的不行啊,怎么刚才坐车的时候没让人家开车的停下来缓一会儿啊。”

小老姨瘦小的身体颤了颤,老半天擦了擦嘴角边的黄水,“傻孩子,咱们是新亲,别让人家以为咱们好像是有多少事儿似的,多丢人啊,是不是?”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管这个啊,一会你都吃不下去席了吧?”立秋说着,扶着小老姨到水龙头变=边开始洗手。剩下的一小堆手纸装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冯老太太作为这次活动的重量级人物,几天前就来了自己二妹子家里。就像自己的女儿出嫁一样上心。这会儿,满脸是雀斑的儿媳妇马凤萍正拉着冯老太太憋着脸说着什么悄悄话。

“妈,大刚说了,不让我姐夫在山上整东西。都跟我打好几回架了。”马凤萍知道冯老太太当不了魏老爷子的家,可是自己心里也是一万个不痛快。这座山虽然现在在老魏头儿手里边攥得死死的,可是早早晚晚有那么一天,这就是自己男人的。

冯老太太这几天没怎么过好。自己的宝贝儿子发话了,不答应这件事儿,可是在姑爷子韩连人那里已经答应了。老魏头现在也是干瞪眼没有办法,不知道怎么跟韩连人说。

中国还有这样一句话,“拉屎往回坐。”但是并不是什么屎都能往回坐,而且要是不嫌恶心的话,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坐回去的。

当初在选择的时候,摆在老魏头面前两样东西,儿子和每年几千块钱的地租。老魏头最后没有受得了金钱的诱惑,答应了这件事儿。可是现在,自己的儿子就像是得到了什么类似于天塌下来的消息一样。跑到老魏家的炕头上闹了好几次。

记住一句话,在老魏家得罪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得罪魏立春。

不巧不巧,魏立春这个时候正好抱着一大瓶可乐经过这里,又那么巧的听到了这件事儿。魏立春坐在冯老太太旁边,拉着自己母亲的双手,眼睛漂着雀斑说道,“妈呀,这大中午的,怎么就没有啥好事儿呢,早上我也没踩什么狗屎啊。我要是有那个能耐啊,我就直接找咱们姑爷子,要么一块在山上整点什么,要么就拿着炸药包把他们老韩家的房子炸了。在这吧唧吧唧有什么用啊,是不是,妈?”

冯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大闺女不饶人的那张嘴,急忙看了看自己的儿媳妇。马凤萍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冒着烟儿跑路了。

纸里包不住火,还是那句话,消息虽然没长腿,可是跑得总是那么快。席还没吃完,魏立春就把立秋拉到没人的地方说了这件事儿。

立秋就像是知道了自己八百万的彩票被风吹走了一样,一个晴天霹雳。她担心的不是养不了鸡赚不了钱,她害怕的是韩连人肯定受不了这件事儿,不知道会怎么闹腾。

魏立春看着立秋脸上由红变白,再由白变紫的脸,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是这位天生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大声喊着,“怕什么啊,谁自己干的没屁股事儿谁不知道是怎么的?”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强效的催泪弹,立秋的眼泪刷刷地掉下来,“大姐,你说怎么办啊,我们家韩连人现在在外面借钱买的东西,好几万块钱都在那堆着呢,要是他知道了,那怎么办啊。”

看着自己的妹子非常不爽,魏立春现在也没了辙。她只知道骂骂人解解气。

回去的小轿车上还是这四个人。立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老姨的女儿在口袋里掏出了一沓五颜六色的餐巾纸,“妈,好看不?这能用好几天了。”就像是小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一样的欣喜。

“大闺女的,你怎么这么小家子气啊,这东西不是哪里都有吗。”小老姨假装数落着孩子,其实自己特意带的大手袋里还装着两大瓶可乐。她还是来的时候那个样子晕车恶心了一路。

“左眼皮跳财,右眼皮跳灾。”这句话不知道是哪个古人发明的。不过这句话在某些时候真的很准。立秋在车上的一路,右眼皮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跳个不停。家门大开,院子里摩托车不知道哪里去了。索性小卖店的门关得严严实实。上房屋里好几个酒瓶子被摔在地上,到处都是酒气。电话机也被摔碎在地上。根据案发现场判断,一个人在家里的韩连人似乎接到了什么人的来电,之后摔碎了电话机,又喝了好几瓶酒,骑上摩托车不知道去了哪里。

韩辛傻站在旁边看着自己的母亲收拾着残局,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忽然想起,这两年这样的场景似乎出现了很多次,而且在今年越来越频繁。

韩连人有时候似乎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这个世界上唯一设身处地为他着想的女人身上。韩辛总在担心自己的母亲哪一天能不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跑了,丢下这个家,剩下一遇到事儿就喝得烂醉的爸。这个孩子就像是在一个黑暗的深渊处,张望着遥遥无期的光明。那些可能终究是幻想,不会在他的世界里出现。心理学家说一个人的世界观决定时期在他的童年时期,或多或少这句话是对的。

这个春天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春天,尤其是北方的春天,刮着风,里面夹杂着漫天的黄沙。显得那么不安分,似乎一切早就有人安排过一样一波三折。田野里还有苞米茬子没有打,一大垛一大垛的苞米杆子还在那里。这个时候的风会把它们大片大片的叶子刮到屯子里来。在每家每户的房前屋后,都会有那么一片两片或者一堆两堆,反正谁家都有。因为这就是这个地方,就像谁也逃不开命运的安排。北方是个四季分明的世界,每个季节都有他独特的魅力或者哀伤、失忆或者叹息。林林总总,他们相互交错,互相影响。四季轮回,一年又一年。

立秋坐在小卖店的火炕上,给韩辛做好了晚饭,自己一口没动等着韩连人回来。

摩托声由远而近,韩连人酒气熏天走进小卖店的屋子里,一头栽在火炕上大睡起来。立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没有掉下来。她走出去费了半天劲把摩托车推进了院子,看了看在上房门口傻站着的韩辛,“儿子,去下屋看着你爸点儿。”

无论韩连人喝了多少酒,也无论韩连人耍了多大的酒疯,立秋从来没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说过一个字韩连人不好。立秋在上房拿了自己结婚时自己用秀花的钱买的毛毯,给韩连人盖在身上。

一时间,屋子里沉默了,只能听见墙壁上电子钟发出哗哗哗的声音。

“妈,我姥来了。”

说这话冯老太太就进了屋子。冯老太太常年跑山上,早就练出了一副好腿脚,一般的年轻人走路都没有几个人能走过她。

“妈,这是怎么回事儿啊。”立秋终于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就像是一个孩子。人无论什么岁数,在自己的父母面前永远都是孩子。

冯老太太满脸的皱纹这个时候似乎更加的扭曲。她把嘴里的烟拿出来扔在地上使劲踩了踩,“你爸给姑爷打电话来着。他没好意思直接跟姑爷说这事儿。”

立秋想到了会是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自己的老父亲竟然会亲自来拒绝自己的丈夫。眼下不只是拒绝这么简单。好几万块钱的东西在哪里堆着,怎么办。

韩连人好像听到了说话声,也好像是压根就没有睡着。他趴在炕上,语气越来越高地说,“我告诉你们,你们跟我扯什么犊子。都不是人的玩意儿。”

冯老太太本来是想跟姑爷解释解释这件事儿,可是无论是谁听了这话都会受不了,更何况是那么大岁数的老人。冯老太太扭头就走,头也没回。

立秋终于爆发了,“韩连人,你在这耍什么酒疯,你竟拿酒盖脸。这是什么能耐是咋的!”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冯老太太已经走远了。

立秋一夜没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立秋就叫醒了韩连人,指着韩连人的鼻子,“韩连人,你知道你昨天干什么了吗?你长能耐可是不是?他们再怎么不对,那也是我的爸妈,你什么熊样你不知道吗?你凭什么骂他们,不算什么东西。你怎么回事儿你还不知道吗?“立秋这是生平第一次骂人,而且骂的是自己的丈夫,这个自己一直在忍让的男人。

韩连人一句话没说,起来默默吃饭。

无论怎么样,立秋还是要跟着这个男人过日子。家里现在肯定容不下自己了,不能跑回娘家了,就算是跑回娘家,老魏头也坑定不会答应。她现在更担心的是自己的母亲冯老太太。老太太血压高,昨天晚上回家肯定被气的头昏脑上涨,说不定现在就在打针。

立秋现在做任何事儿的心情都没有,送走了骑着自行车上学的韩辛,急急忙忙来到老魏家。

还没进屋门,就能清清楚楚地听见老魏头在咆哮,“这韩连人算个什么东西,他怎么能这样啊。“之后就能听见好几个人似乎是在劝解盛怒之下的老魏头,又或是一起在批斗韩连人。

立秋悄悄地推开了屋门,所有人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样扎在了立秋的身上。

“小二,你过来,我问问你,我怎么了你们家韩连人就这么骂我们老两口子?凭啥?他算个什么东西?不是那个时候求爷爷告奶奶的求着你嫁给他的时候了。他啥都没有啊。什么东西不都是咱们老魏家给他置办的吗?”老魏头指着立秋的鼻子尖,吐沫星子飞得老高老高,就像是在斥责一个十恶不赦得罪人。

“爸,你别生气了,昨天鹏飞喝多了,一个喝多的人,你别跟他一般见识。”立秋看着躺在炕上,打着吊瓶的冯老太太,知道昨天晚上自己的爸妈肯定也是一晚上没睡觉。而冯老太太的血药一定上来了。

魏老爷子的旁边,小老姨、老姑、老婶、都是好事儿最快的人,她们拽着老魏头的胳膊。好像一松开老魏头就会冲出去跑到立秋的家指着韩连人鼻子大骂一顿泄气似的。

“小二,你们俩想上山整鸡房子这件事儿我压根就没答应,这事儿你是不是知道?”老魏头现在在拿不是当理说。因为这个看似能掐会算的人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把自己说得有理,站住了理才能泄了自己心里的气。才能让别人觉得自己是对的。

立秋知道现在说什么都白说,韩连人的错误就摆在面前,老魏头怎么说怎么是,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她没说话,只是看着在炕上闭着眼睛打吊瓶的冯老太太。

“你说这韩连人怎么能这样呢,这山迟早都是大刚子的,跟着争什么争啊是。”说话的是立秋的老姑,这就是一个纯天然无污染的坏事母子。亦或者说是一个破事儿的传音器,方圆几公里范围内都会听得清清楚楚。

现在的立秋是一个里外不是人的尴尬境地,什么叫好,什么叫坏,究竟谁对谁错都不可能分辨的清楚了。看到冯老太太没事儿,立秋自顾自地回到了家里。韩连人似乎意识到了昨天晚上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今天早上显得格外老实听话。可是他心里却有了另外的想法。

你们老魏家拿这个破山当个宝贝似的,转来转去不就是想给你自己的儿子吗。我韩老三现在还真就不稀罕你们那个破山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大活人不还是有的是吗。在去老魏头果树园子的必经之路上,就是老袁家的山,那里正好比老魏家的山路程要缩小一半。虽然山上水和电供应的不是很足。可是估计一下应该是够用。还不如在这里买一块地皮。

立秋知道了这个想法,看到眼前的情景就知道为时已晚。村长和会计坐在自己家上房屋的炕头上。老袁家的当家男人坐在村长旁边,韩连人在地上端茶送水,就像是在服侍社么高级的领导一样。

不可否认,在金钱面前谁都会或多或少地动摇。老袁家卖了一块价值一万两千块钱的地皮。就是那么屁股大的地皮,谁都会屁颠屁颠的答应。

香肠、猪头肉、鹌鹑蛋、鱼罐头、外加几个小毛菜,压桌甩袖鸡蛋羹。这是立秋招待客人的最高礼遇。其实不需要吃的东西有多么精美和诱人。饭桌上的事情有时候不在吃了什么,也不在是究竟是怎么吃的。在意的是吃的时候我们谈了什么事情,做了什么酒桌上的决定。

几个人推杯换盏,村长可能是因为长期在村子里从事妇女打架斗殴的劝解和家长里短的传播工作,变得十分八卦,就像是那些小报纸的编辑,总是能把明星之间的绯闻写得丝丝入扣十分生动。

村长的脸喝得红扑扑的,就像是日本的富士山尖那股黑里透红的烟雾,给人一钟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借着酒劲开始盘问着这件本来就不属于他管辖范围内的事儿,“连人啊,听说你刚开始想在你老丈人家的山上整鸡房子,怎么现在又想买人家老袁家的地皮了?”

人就怕这样,哪壶不开提哪壶,而且而且就怕遇见这样好事儿的人。

韩连人借着酒劲,含含糊糊地说了句,“别跟我提他们老魏家的王八犊子们,一个个都他妈不是人。”

立秋坐在旁边看了看村长,“村长,没事儿,我们家韩连人今天喝多了。既然咱们这个买地的字句都签完了,我这个人不恩么会整饭,也不知道到大家伙都今天都吃好了没有。”她先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是在下逐客令。

村长知道苗头不好,带头走起。如果你不知道妇联是干嘛的,就来看看这位喝酒喝得红扑扑的村长。

老袁家老两口子怀里揣着厚厚的一万多块钱乐呵呵地走了,屋子里韩连人三口人沉默着。

“大儿子,你爸喝多了,把你爸扶炕上去睡一觉。”立秋在埋头收拾碗筷。

韩辛预感到空气中充满着火药味,走到自己父亲的面前想要搀他,韩连人使劲用手一甩,开始咆哮起来。

“你们老魏家都是什么东西。我韩连人再怎么混得不好我也能把这个鸡房子张罗上,你们几口人就守着那个破山。”韩连人骂骂咧咧地趴在冰凉的火炕上睡着了,带着一肚子天大的怨气。

谁对谁错我们可能永远弄不明白。几千年前早就有人研究过这个问题,可是最终貌似还是一知半解。

记得一位什么专家说过,在中国,男女双方结婚并不是仅仅两个人在一起,而是两个家族,两个毫无关系的关系网拼凑在了一起。在婚姻中任何一方面的一个人做了一件什么事儿,都可能关系到整张关系网的动向和发展方式。这是一种不可言表的神秘力量,可以改变现实生活中很多不可知的东西,比如说金钱,利益、社会地位、人际关系等等。

立秋知道这是一盆泼出去的凉水,怎么收也收不回来了,只有这么下去,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

2006年,这是新世纪开始的时间。农村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农村。如果我们可以去银行里看看每家每户的存款,就会发现农民的账户里竟然会出现十几二十万,达到几十万元的存款。种地只是他们收入中的一种,更多的经济来源是进城务工和养殖业收入。在中国,社会上我们不可以低估农民工在中国盛世化进程当中所做出的贡献。他们或多或少地已经渗入到这个社会的各个阶层和各种劳动中去,为我们的社会主义生活和建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这一切的一切,都要感谢我们的农民工群体,千千万万的农民工。这是报纸上说的。

有那么多赚了大钱和发家致富的农民,可是这其中还不包括韩连人夫妇两个人。他们现在的经济状况可以这么说,依旧还在贫困线上挣扎。立秋现在还不知道存折长得什么样子,和这个男人过了将近二十年日子,现在手里面还是没有什么钱。不用说现在的农村妇女穿金戴银,可是现在结婚,农村的丫头已经开始向男方家里要楼房了。

收拾好了碗筷的立秋坐在炕沿上仔细想着这个问题。养鸡也不是什么坏事,现在屯子里的养殖户每家每户每次卖了鸡的时候,别人都会问他们赚了多少钱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嘴角上扬地说,七千,八千、一万、两万什么的。谁都会承认这是一个诱惑人的数字。而且谁也不会傻到把自己真正赚钱的数字告诉别人。他们肯定会少说少说再少说。

既然有了那么多吃了螃蟹的人,那么凭什么我们就不能吃?

第二天中午,韩立春准时准点地出现在立秋的家门口,带着自己家的老二,一个正在念小学的小子。谁都想要个男孩儿。

“小二啊,你干啥呢?”魏立春清脆嘹亮的声音,就像是铜铃一样。就是家庭不好,否则将来肯定是个女高音啊。

立秋在门房里看了看貌似比自己还年轻那么几岁的大姐。赶紧迎出来。

“大姐,你咋来了啊,也没给我打个电话,真是的。我大外甥今天是不是礼拜天啊,怎么一块跟着来了。”立秋迎前迎后,把母子两个人接进小卖店这间门房。

对于小孩子来说,零食和玩具就是他们的克星。小小子刘海看到自己二姨家小卖店里这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顿时感觉自己的眼睛不够用,开始东看西看起来。

魏立春坐在炕沿上,还没等屁股坐热乎就开始发问,“小二啊,我听说鹏飞在山上有买了一块地?还想整鸡房子啊?”不知道这是一种吃惊的语气还是出于对什么事情的不理解。

“是啊,大姐,你说鹏飞那个脾气我也管不了他。没办法。你看现在人家屯子里头家家户户都像疯了似的养活点啥东西,都赚着钱了,谁看了不眼红啊。“

魏立春没说话,只是盯着上房屋的方向看了又看。上房屋的韩连人正蹲在地上烧着大灶坑。在下屋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咔咔地折断柴火的声音。

“大姐,那啥,晚上在我们家吃饭吧。“一时间立秋就像是明白了什么,赶紧岔开了话题。

“不的了,小二,我晚上就回家了,现在就是回来看看咱妈有没有什么事儿。鹏飞在上房屋烧火呢吧,我去看看他。”韩立春看上去脸上似乎是有那么一种战斗样,可是又像是一个资深的说客要去发表什么言论。

立秋知道自己大姐的脾气,是绝对不能拦着的。在处理问题的观念上,这对姐妹的观点基本上都是一致的,可以说是互相了解。

院子里的杂毛狗玩命地叫着,好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满屋子的水蒸气,根本看不清楚东西。韩连人推开了屋门,终于勉勉强强看见了自己的大姨子。

“大姐,你咋来了。”韩连人赶紧站起来把手里的最后一把柴火填进灶膛,接着把魏立春让进屋子坐下来。又赶紧去小卖店那间屋子抓来几把瓜子和糖块放在上房屋的炕上。

“哎呀,鹏飞啊,不用这么客气,我这一年常来常往的。”

“大姐,晚上就在我们家吃饭吧。”韩连人十分尊进自己的大姨子。

“鹏飞啊,不用这么客气,我这一年常来常往的。不吃了,你们什么也不用准备,我晚上就走了。我这回来就是想跟你说点事儿的,你听着就行了。”

韩连人知道大姨子是为了什么而来,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魏立春面前。

“鹏飞啊,我这回来带着我们家小老二来的。你看你大侄女现在都上大学了,我们家小老二现在才上小学,这俩孩子里里外外差着十二岁。当初怀着老二那阵子我就寻思不要了。可是到医院给大夫塞了五十块钱人家就告诉我说是个男孩儿,回家我就跟你姐夫合计,男孩儿啊,现在谁家不想要个男孩儿,你说是不是。”

韩连人坐在地上点点头。

“完事儿我就寻思,这孩子不管我们家将来穷成什么样儿我也得生下来。穷了就穷养,富了就富养,怎么着这是个儿子啊,将来我们老了那一天的时候,也算是个依靠不是。你看你们家第一胎生的是儿子你们家省事儿了。”魏立春随手拿了一粒瓜子放在嘴巴里,“嘎巴”一声咬开了瓜子皮,吃了瓜子仁,把瓜子皮吐出老远。

“是啊,我看我小外甥就挺机灵的,小眼睛跟他爹刘继林似的。”韩连人是一个喜欢小孩儿的人。

看见韩连人高兴起来,魏立春终于展开了话题。“你说妈他们家现在就剩一个儿子了,怎么着也是个宝贝,不管人家是对还是错。就像是原来皇宫里面那个皇太子一样,干了啥坏事儿都是皇太子啊。癞蛤蟆蹦到盘子里,人家占了个好地方啊。老人老人就是这样,我原来也听不理解的啊。你看刘继林他们家,老爷子老太太就稀罕这个老儿子。可是你姐我这个没用的肚子生不出儿子,刘继林他爹妈那两只老猴子就横竖看不上我,这把我挤兑的。你说说,吃在我们家,住在我们家,有个病了灾了的我还得伺候着人家。可是到头来人家老两口子就是不念我的好,这都没有招儿,你说是不是。”

韩连人皱了皱眉头,知道大姨子是在说自己的事儿。

“有些事我知道我不应该多管,鹏飞啊,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你儿子都这么大了,谁都是有家有业的人,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你应该知道。”也许这是魏立春这辈子说话最委婉的一次。

“大姐,这事儿不能怪我啊。你说你兄弟是个什么玩意,刚开始答应好好的,后来又他妈反悔了。什么事儿这是,大姐,就是你这脾气你也得受不了。”韩连人想起自己的小舅子就像是在瓜子里吃到了一粒发了霉的,既难受又觉得恶心。

魏立春知道韩连人的脾气,自己说多了也是没用,不过有的话就在喉咙里卡着,不肯定是得说了,因为咽不下去了“鹏飞啊,你没事儿就去看看咱妈吧,这么大岁数了,我不想怎么样儿,你明白我说的话不?”

这是自己的大姨子第一次向自己求饶,可能也是魏立春这辈子唯一一次向别人求饶。

韩连人送走了自己的大姨子,坐在炕上想了半天。他脑子里现在只知道别人是怎么对不起他的,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对这群人产生了这么深的仇恨。或许不是仇恨,是一种不理解和极度的厌烦在酒精的催化作用之下产生的类似怨恨之类的东西。每当自己在喝了一点酒之后,这种东西就会在脑子里来来回回地运作,之后自己就不知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不过是一味地重复着这些仇恨。

韩辛看着自己眼前这个一身酒精味的中年男人,就是自己的父亲,他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这么喜欢喝酒,只不过在每次喝了酒之后都会和自己的母亲大吵一架,或者伸手打自己的母亲。这个时候自己的母亲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任凭自己的父亲不停地指名点姓骂着自己母亲家没一个亲戚。这些人在自己父亲的嘴里被无限地丑化,最后想想不出究竟是什么牛鬼蛇神一样的东西。他只知道自己的父亲深深地痛恨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秘力量,这些正在折磨着自己父亲精神和肉体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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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许你再见钟情

    许你再见钟情

    女人一生总要犯一次傻的——为了最刻骨的那段恋情。最美好的故事是女人在这爱恋中一直傻下去,傻到老,傻到风景都看透,一直陪他看细水长流。世间真有顾小卿这样的傻女孩,认准一个人就不会回头,无论隔山隔水隔着锦样年华。从平凡的柜台小姐、彪悍的女司机到淡定的建筑设计师,为了靠近他,小卿八年里默默努力,执着成长。因他的痛苦而流泪,因他的寂寞而染伤。当爱情没有空间时,小卿只是全心呵护、静静守候,不去问一个结果。当错爱终于酿成生命的劫,当情路到了转角处:我一直在这里,许你再见钟情。
  • 回味生活

    回味生活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每到清明节都会情不自禁想起唐代诗人杜牧的这首《清明》。清明节,又叫踏青节,是中国传统节日,也是最重要的祭祀节日之一,是祭祖和扫墓的日子。印象中家乡山西祭祖扫墓的日子比较隆重的就属“清明节”、“中元节”、“十念日(十月初一)”。
  • 相遇只是时间问题

    相遇只是时间问题

    两人初次相遇,而他就喜欢上了她,他会用自己的真心打动她吗...他会因为她的离开而变得怎样,而她会因为这次的谎言变得怎样,再次相遇的两个人,他是否会对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她是否会为他作出的解释而原谅他...
  • 异世轶事

    异世轶事

    她,被弃养的官家小姐。为自救,潜心学医。遇到他,让她重获新生。她:无关风月,这是友情。幼时的一次交集,他对她上了心。她:有缘无份,这是禁忌。她的机智聪慧让他不经意间,情根深种。她:这,这是个误会。
  • 我是潘小来

    我是潘小来

    末日之时,总有伟大的领袖诞生。总有热血男儿从军抗争。末日之事无非时势造英雄或者英雄造时势。公元年3678年,人类的科技日新月异。怎样才能算作一个人?外表四肢?美丑皮囊?或许我们为人的心,才是我们称之为人之所在!我是唐草。我为你讲述潘小来的故事!
  • 二次重生到地球

    二次重生到地球

    一次日常的睡觉,迫使林晓生穿越了异界。十年之后,系统的一次更新,让林晓生再一次回归到了地球。(已太监)
  • 首席承宠:捡个刁妻回家

    首席承宠:捡个刁妻回家

    五年前,她最想做的事就是爬上他的床。她做到了,但是却被他扔到异国他乡。五年后她华丽归来,最想做的事依旧是爬上他的床。“如果我真的给你带来了很大的烦恼,奚景行,我会离开。”“上了我的床,睡了我的人,就想这么轻易的离开?别忘了,你可是我捡回来的!”他愤怒的看着这个不准备对他负责的女人说。“既然这样,那就在睡一遍吧!”她笑的一脸灿烂。“……苏媚,你这个禽兽!”一遍怎么够……他心想。
  • 谁的青春不忧伤——毕业十年

    谁的青春不忧伤——毕业十年

    大学校园里的一段刻骨铭心的青春爱情在网络上萌芽了。木子和明泽从异地苦恋,到同城悲恋;从结婚,到生子,再到离婚。从相濡以沫,到分崩离析,再到永世相隔......他们像所有当下社会上所有即将老去、正在老去和曾经老去的年轻人一样,经历着青春的彷徨、迷惘、无措和忧伤......于是,在时间和生命的记忆里,他、她和他们一样,用青春和生命沉淀了忧伤......
  • 守夜人与不夜城

    守夜人与不夜城

    世界那么大你想去看看,当然我也想,不过还是不要随便乱看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很多非人类一般的存在该不该被研究与正实,这个问题当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下面是一些真实事迹改编不要乱点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