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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圣骑士的宁静

日复一日的宫廷琐碎生活让加伊妮·培娅感到疲倦,王室的浑浑噩噩也让她觉得厌恶,家族的人似乎心甘情愿的沉沦在一种让她难以置信的不思进取中。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似乎具备了一些任何培娅人都没有的特质,比如喜欢思考。那些特质并非后天有意养成,相反,她是那么的确信它们源自自己的本性。所以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和王室里的任何一个成员,包括她的母亲,都不是一类人。

加伊妮开始有这样的感觉,还因为她那些奇怪的梦境发生得越来越频繁,一些之前没有的画面和片段冒了出来。甚至有时候她还醒着,一些破碎的、模糊的画面就会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她也因为这样对解开笼罩自己的谜团越来越急切起来。

米罗回到城中后,加伊妮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去了他的驿馆汇报发现魔法阵的事。但似乎圣骑士也无法对那个殷红的咒圈采取任何行动,而且他迫切的需要休息,加伊妮因此只好回王宫去了。她正因自己探索命运的脚步一直踌躇不前而烦闷,恰好听到王室的人在议论最近普达镇离奇的村民失踪事件。

“反正待在这里也毫无进展。”她这样想着,便自告奋勇的向她母亲申请去普达调查。德赛维原本是不愿意让女儿去的,但禁不住加伊妮一再要求,终于在增派了许多侍卫之后勉强答应了。

而此时的米罗已经由于科尔的强横不得已同意了和他一起去带下战神之子,但条件是必须在他得到充足休息之后。

科尔冷傲而且我行我素,米罗对这个刚来就和自己产生了严重分歧的伙伴感到大为头痛。但目前的米罗急切需要帮助,如果这一次和科尔闹僵恐怕之后就再难合作了。而且他思索再三也觉得科尔的话不无道理。伊戈尔现在已经不得不管了,但如果真采用极端手段处理,恐怕天城全力出战也没有十全把握能在龙神国度灭掉火种。如果弄巧成拙,冒犯龙神不说,事情反而更难办。更重要的是,既然科尔已经固执至此,自己一起去就算发生什么情况也更好应付。

所以米罗最终同意了科尔疯狂的计划。他不得不承认科尔智慧过人,丝毫不亚于娜塔亚,如果他肯全力协助,自己的事情会顺利很多。至于如何与这个高傲冷峻的大魔法师拉近距离,他还得多费些心思了。

很无奈的是,圣骑士眼下最迫切的事情是休息。过多的体力消耗已经让他无力再参与任何行动,所以尽管事态危机,他也不得不暂时停下脚步。

而为了能让自己更快速的恢复过来,圣骑士必须努力的不去想那些越来越多的困扰他的事。毕竟,休息这种难得的清闲对他来说是极其宝贵的。

傍晚时分,稍加调息的米罗觉得体力有所恢复。他看到窗外夕阳喝醉般沉落,不禁为那片刻宁静的感受所动,于是换了便服走出驿馆,沿着骑士大道在城中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

他穿过熙熙攘攘的市集,向居民的住区走去。深红的落日从天边播下光辉,在圣骑士背后留下一束长长的影子。离夜晚降临还有近两个小时,那时沙漠将迎来彻骨的寒冷和末日般的黑暗,但于这里来说,也只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夜而已。第二天清晨,太阳还会在此升起,这个世界已经在这样的日升日落之中轮回了无数次。末日的存在或许从来都只是对人类而言,因为无论这世界如何变化,天空还是天空,星辰还是星辰,他们永远都会像今天我们看到的这样。一个人曾经经历的岁月不管有多么的精彩,疯狂,在这些永恒的东西面前总显得那么渺小,卑微。“无论如何,面对这宇宙的万物,我们终究是平凡的。”米罗对着那巨大的夕阳这样想道,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远离了嘈杂的人群,将弥漫在空气中的骆驼的臭味抛在了身后。之后他拐进了居民区的小巷里,继续在那黄昏的安静中徜徉。

在城墙边的小路上,一个玩耍的孩童让米罗停下了脚步。那孩子满身尘土,却依然笑得灿烂无比,他拍着双手,大声的笑着,和身后的父亲在夕阳的余晖中追逐嬉戏。

在圣骑士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这样的画面,那落日余晖下温馨的一幕对于他来说陌生至极,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由心而生了一种不明的羡慕。“人若如此生活一生,也该是美满的。”他想道。

但对于米罗这样的人来说,如此平淡的幸福却是他无处可求的。他从4岁开始学习剑术和法术,父亲请来的各种老师每天传授他如何掌握力量。从幼儿时起他便不知道平凡究竟有何意义,因为他的父亲是奥拉夫·琼斯,这个世界上最有力量的人。他甚至连靠近平凡的机会都没得到过。后来的他虽然从那些他掌握的力量中看到巨大的危机,却也已经掉进了力量带给他的宿命之中,再无力挣脱了。

“世上的凡人,要么愚昧,要么被蒙蔽。”他的父亲曾这样对他说。然而一百多年后的现在,已然伟大而卓越的圣骑士却真切的羡慕起了那些被蒙蔽的平凡人。他们虽然永远不会知道这世界的真相和真理,但他们其实也从来不需要真相或真理。而且这个世界哪有什么真理可言呢?不断追根究底的思维最终面对的只有空洞的黑暗,人类对真理的无限追求只会使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罪恶之中。真理所带来的力量他们无法驾驭,那恐怖的力量在人类的心里催生出了无底的贪婪和欲望,他们对于那些俘虏了自己的东西将越来越渴求。到时候人类苦苦追寻的真理只会迫使他们毁灭自己,毁灭这个世界。

米罗看着那绿眼睛的小孩天真的笑容,又回头眺望了身后过着平凡而安详生活的族人们,开始相信自己曾经对他们的背叛是正确的。但即便是这样,他依然无法逃出自己良知的谴责,这一百年来他因此放逐着自己,远离了那些他至亲至爱的人。就连父亲病逝,他也没有再去见他一面。

想到这里他又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之中,他看着眼前那位陪伴孩子玩耍的平凡父亲,故意的思念起自己的父亲来。奥拉夫·琼斯就像所有的巴普丽魔法师一样,冷傲而专横,就连对他的孩子也是如此。他永远在不停的忙碌,很少回家,就连与家人少有的相聚,他也是一贯的冰冷而没有人情味。从小米罗就没有感受过父亲应有的慈爱,取而代之的是苛刻和严厉,以及数不清的责骂与惩罚。但这并不妨碍一个孩子爱自己的父亲,有些爱从来都没有理由。

就像此刻的米罗,真实的面对着眼前人类最本真的情感时才惊觉虽然一百年已经过去,自己对父亲的爱却从未改变。他还是那么爱他,以致于这么轻易就想起了他的一切。虽然他们父子因为命运的捉弄而反目,在完全不同的地方和领域追求着完全不同的理想,甚至于现在已经生死相隔,米罗还是能轻易的从自己身体里面感觉到父亲的存在。这种感受是超越了一切人为界限的东西。

“这才是人类最宝贵的。”米罗在心中想道。他此刻唯愿自己和父亲也生于平凡而甘于平凡,这样或许他们能拥有这种安然与幸福,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在想起他时感到如此的遗憾。

然而平凡对于卓越的人来说,便是奢望,就如同卓越对于平凡的人一样。

夜幕潮水般袭来时,圣骑士才沿着骑士大道走回驿馆,他看到墙上挂着的大天使之剑,又转头望见天边夜幕的角落那最后一抹晚霞,不禁嘲笑自己居然也会这么多愁善感。是啊,他那么忙碌的追赶着宿命,空发些许感慨或许根本毫无意义。如果说那个向往自由和宁静的自己才是真的自己,那么这一个世纪来那个真的“米罗”早已死去,行走在这世间的不过是他不得不背负使命的躯壳。像今天那夕阳下的安静时刻也许还能让他感受到自己曾经的理想,但死灰,是永远不能复燃的了。

而那奢侈的平和与温馨,于他不过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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