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空洞的,什么都感受不到,没有声音没有光线,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黑暗中静静的飘浮着。明明四周什么都没有,身体上的压迫感却越来越重,想要动动手脚来略微缓和一下这样的不适,却发现身体连最细微的颤抖也无法做到,甚至无法感应到身体的存在。内心的恐慌开始潮水一般袭来,将整个人淹没其中,无法呼吸。在被吞没的恐慌中,开始拼命的挣扎,试图从这样的世界逃离,直至精疲力竭,却依旧无法移动分毫。可是,就在恍忽之间,自己突然完全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每一部分的感觉都是如此清晰,心中却并不清楚到底是如何摆脱了刚才的那种状态,就连那个分界点也开始一点一点变得模糊起来。
就在觉得终于可以松口气时,眼前的一切却令自己陷入了更深的恐惧之中。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不,应该说那就是自己,自己可以感觉的到。另一个自己双眼紧闭,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整个人似乎都在不停的挣扎着。绯红的木黎花在另一个自己身上片片绽放,是绯红的鲜血在缓缓淌出。自己的感官好像和对面的另一个自己重合了,冰冷的感觉开始在全身漫延。对面的自己开始一点点变得模糊起来,又在一瞬间散落成点点星光,接着被完全的吞没在了黑暗里。可是,回过神来却发现鲜血正在从自己身上淌出,冰冷的温度又再一次将身体凝固,内心的恐惧一瞬间攀升到了极点。
“不要怕,有我在这里。”一个声音传来。
“你是谁?”
对方作出了回答,可是无论如何也听不清,或者说根本没有一点声音。是的,自己是那样肯定对方作出了回答,这是一种直接传递到心里的感觉。
眼前的一片漆黑之中忽然出现了一线光芒,接着光芒开始越来越盛,一点点的将黑暗破了开来。光芒之中,一个人影慢慢的走了出来一点点的靠近自己,明明脚下什么都没有,却听得到哒哒的脚步声。刚才的恐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更准确的说根本没有意识到恐惧的消失,只是呆呆的看着那道身影,四周过盛的光芒却使得自己看不到那道身影的一点细节。周围又开始变得一片漆黑,自己好像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可思想却依旧清晰,甚至可以感知到四周的一切。那道身影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旁,轻轻的将自己抱起,踩着哒哒的脚步声向那片光芒走去,温暧的感觉遍布全身。那片光芒一点一点的近了,可是始终也到不了,内心开始慢慢变得焦燥起来。接着,就在一瞬间整个世界崩溃了,四周一切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大漩涡,自己正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被漩涡的中心吸引而去。
“啊……”伴随着自己的一声尖叫,连子芸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刚才的梦还清晰的残留在自己的意识之中,额头上满是惊吓所致的冷汗,微喘的胸部还在不停的起伏着。
一年前,连子芸被魔教雪隐派掳走。在被救出之后,早已身受重伤,不过所幸最后安然无恙。可是,在伤好之后,有很多事却都不记得了,特别是自己到底是如何被抓到雪隐派的几乎是毫无印象,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连子芸总是做各种各样奇怪的梦。
就在片刻之后,刚才的梦已经一点点变得模糊起来,遥远得像是自己前生的记忆。终于,所有关于那个梦的细节都在脑海中被抹去了,除了那个在梦中出现的声音,这个声音也是唯一在每一个怪异的梦中都会出现的东西。每做一次梦,这个声音在自己心中留下的痕迹便会加深一分,而如今这个痕迹早已贯彻心扉深入骨髓。
连子芸挪着缓步来到窗前,将两扇虚掩着的窗户缓缓的推了开来,月光一下子倾泻在了整个房间里。天上,一左一右挂着两个月亮,一个淡蓝色,一个淡紫色,两个月亮都被柔和而迷蒙的光晕所笼罩着。明亮的月光透过高大的木黎树在院子里投下斑驳的光影,一阵微风拂过,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微风追逐着飘落下来在空中婆娑起舞的木黎花瓣,又撩动起连子芸的几许发丝轻轻的拍打在脸上。
那个声音依旧在心海的上空盘旋着,是那样的熟悉和温暧,可是却从来不曾在梦中见过那个声音的主人的模样,这一点总是让连子芸心有不甘。半刻钟后,连子芸又踱步到了院子里,一边想着那个从来不曾看清过的梦中的人儿,一边怔怔的望着院子里那棵高大的木黎树。浅蓝色的树叶在黯淡的枝叉间伸展着,散发出晶莹透亮的光芒,分外的好看,可是最引人注目的却始终是那在这个七月盛夏里怒放的绯红色的木黎花,那样的明艳。木黎树,在这个世界并不稀少,算是很常见的树种。而且木黎花的花期很长,可以一直从六月开放到十一月,绯红色的木黎花总是到处都开的密密匝匝,仿佛将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绯红色,就像是用这个乱世里所有的鲜血化成。到了十二月份,木黎花就开始片片凋落了,最后露出一颗颗不起眼的黑色小果,味道很是苦涩并不好吃,不过却可以拿来入药。
夜已经很深了,连子芸一个人在诺大的开阳派里散着步,因为她知道自己就算回去也是睡不着的了。夜间的风里所夹杂的寒意越来越重,草叶上都开始结起了露珠,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可是,就在走到演武场的时候,一道人影跃入眼中,那个人正在练习本门最简单的入门皓炁术“开阳拳”,但拳上还没能缠绕上元炁。皓炁术总体来说分为三大类,第一种是将炁缠绕在自己身体上或是武器上以此来增强攻击力或防御力,第二种直接将炁化成各种形态以此来进攻或防御,第三种主要是各种辅助性质的皓炁术。
“大师姐,你怎么来了。”那个人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连子芸,走过来笑嘻嘻的说道。连子芸这才发现,这个人竟是那个可恶流氓乞丐开翼,顿时心中升起一个捉弄他的念头。
“小师弟啊,没想到你这么用功。”
“唉!我这不是听说师父他老人家对未来女婿的要求很高嘛!我当然得好好用功了,你说是不是啊,大师姐。”
“你想得倒美”,连子芸在心里怒骂道,不过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半分的愠色,反而笑着回应道:“是啊,是啊,小师弟你可得努力了,要不然你可就没戏了。”
“多谢大师姐教诲。”
“要不这样吧,我们切磋一下,我保证比你一个人在这儿傻练有用得多。”
“那好啊”,开翼的心里顿时像乐开了的花儿,全然没注意到连子芸的真实意图。
“师弟啊,这开阳拳是要将炁缠绕在拳上才能发挥威力的,得像我这样。”才刚刚说罢,连子芸一招开阳拳迅速的打在了开翼的前胸上,开翼立马跌落到了两丈开外。
“师姐啊,我还没准备好,你不能玩偷袭啊。”开翼坐在地上,一边揉着胸口一边说道。
“这哪是偷袭,师姐可是在帮你练反应能力。”连子芸一直咯咯的笑个不停。
“可是,师姐,为什么我的拳头上就缠绕不上炁呢?”
“你还真是个笨蛋,你才练几天,你体内根本就没有什么炁,要是能缠上才怪呢!皓炁术的发动是必须要有炁作为能量来源的,你只要不断的练习,皓炁术就会自动的引导你的身体吸收天地间的炁。你练的开阳拳属于黄阶的皓炁术,而且炁始只有元炁境第一重,你只要不停的练习它,你就可以学会吸收元炁,当你学会吸收元炁时你就相当于是元炁境的皓炁师了,而一到九重表示的是你体内可存储的元炁的多少,数字越大你可以调用的元炁也就越多。但是即使是到了元炁境第九重,像玄阶的皓炁术你还是没有办法发动的,同样你只有不断的练习,才能让你的身体学会吸收更加高级的灵炁,当到一定程度后,就可以利用这些灵炁来发动玄阶的皓炁术了。当你学会吸收灵炁后,你就是灵炁境的皓炁师了,后面的五行境和混沌境也是一样的,明白了吗?”
“那个黄阶、玄阶的是什么啊?还那个炁始又是什么啊?”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啊,皓炁术总体来说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而炁始就是拿来判断一个皓炁术到底是哪个等级的标准。”眼见开翼正准备爬起身来,连子芸一步跃到开翼面前,又是一招开阳拳向胸口打去。开翼眼见不妙,立马翻身往一旁连滚了两个跟头,这才躲了过去。
“那到底该如何用炁始分辨一个皓炁术的等级啊?”开翼一边问问题来分散连子芸的注意力,一边赶忙爬了起来以免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真是笨死了,连这都不知道。我们通常把一个皓炁术发动所需的最低条件称为炁始,完美运用所需要的条件称为炁顶,而炁始到炁顶的范围被称作炁度。就像开阳拳它的炁始是元炁境一重天,炁顶是元炁境三重天,它的炁度是三。也就是说开阳拳在元炁境一重天的时候就可以发动了,当到了元炁境三重天的时候就可以相当完美的运用了。”
“可是,你还是没说该如何分辨啊?”
“这个简单得很。一个皓炁术的炁始如果在元炁境的话,就被称作是黄阶皓炁术。如果炁始在灵炁境的话,就被称作玄阶皓炁术。同样的,如果炁始在五行境的话,就被称作地阶皓炁术。如要炁始在混沌境的话,就被称作天阶皓炁术。”
“这样啊,那是不是皓炁术的级别越高,威力越大?”
“一般说来是这样。可是有些皓炁术可能是由几个皓炁术组成的一套皓炁术,这样的皓炁术被称作皓炁叠术。皓炁叠术严格来说它的炁始只是几个皓炁术中炁始最低的那一个,这样来看它的等级并不高。可是它其中的某一个皓炁术,很可能级别很高,这样威力自然不会差。此外,还有些皓炁术它的炁度是很大的,就算炁始比较低,但是只要你的境界能不断提升,它的威力就会不断提升。”
“那还分什么天地玄黄啊,完全没什么意义嘛。”
“说你笨,你还真是笨!绝大多数皓炁术的炁度都在三到七之间,而皓炁叠术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按炁始来把皓炁术分为天地玄黄四级也是很有意义的。”
“那炁顶又是拿来干什么的?”
“一个皓炁术完美运用所需要的条件称为炁顶,也就是说当你的境界达到炁顶的时候,体内的炁足以多次连续发动这个皓炁术,它也就不能够再刺激你的身体吸收更多的炁,境界也就不会再提升了。就像当你达到元炁境三重天的时候,再练习炁顶为元炁境三重天的开阳拳,你的境界也不可能提升了。所以这时就需要练习新的皓炁术,比如“裂山拳”,只要你去不断练习裂山拳,就能继续吸收元炁提升境界。裂山拳也是黄阶的皓炁术,它的炁始是元炁境三重天,炁顶为元炁境七重天,炁度为五。”
连子芸终于被这一大堆如此低级的问题弄得不耐烦了,话音刚刚落地,一招开阳拳就扫了过去。开翼幸好早有准备一个侧身躲了过去,就在他暗自庆幸的时候,连子芸的拳头忽然转向跟了过来,这一次开翼直接被打得撞到了演武场中的石柱上。
接下来,开翼受到的便是一顿不容分说如同狂风骤雨般的拳头。片刻之后,连子芸终于停下手来站在一旁笑吟吟的说道:“小师弟啊,怎么样,今天晚上你的进步是不是很大啊?”
而开翼只是躺在地上,拿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早已青肿的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对连子芸近乎嘲笑的问题闭口不答,或者说连发出一个音节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开翼连子芸的心里简直是说不出的开心,虽说是同门师兄弟不敢下死手,不过还是相当解气,而且足够他在床上躺个三两天了。
“小师弟啊,如果你以后晚上练功的话可以来找我,我可以帮你的哦!千万不要和我客气。”丢下这一句话,连子芸就踩着轻快的步子沿原路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明亮的月光映照在依旧躺在地上的开翼那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上,目送着连子芸远去的身影,一丝浅浅的笑意忽然泛在了开翼的脸上。
重新躺在床上连子芸,没有像往常那样醒来后就再也无法入睡,也许是觉得很是解气,眼皮儿刚刚合上,就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