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盘旋的山路,草木丛生,枝叶藤蔓盘根错节,天色渐暗,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昏暗迷蒙的雨中,隐约见到一个年轻人,孤身一人急匆匆赶着路。看年纪约莫十四五岁,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身材娇小玲珑,穿着一件略显单薄的青色深衣,黑发高束,用一根与衣裳同色系的发带扎着,雨水顺着额前的碎发滴在娇嫩白皙的脸颊,更觉吹弹可破。仔细观察,才发现,这原来是一名妙龄女子。
此时正值秋季,人说一场秋雨一场凉,冷风一吹,寒入骨髓,女子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她在山中已转了半天,又冷又饿,却始终找不到出山的路。
林中响起各种野兽的怪叫声,声声入耳,听得她汗毛直竖,好象随时都会有老虎、豺狼跳出般近在咫尺。黑暗中看不清路,她惊恐万分,在雨中拼命地奔跑,左冲右突,连被树枝刮伤了手臂都浑然未觉。
好在上天眷顾,雨终于停了。
在一片清冷的月光中,她惊喜地发现了一间小草屋。屋子破旧不堪,屋内只有一张小床,上面积满了灰尘。这是一间守林人的小屋,估计是久无人住,已被废弃。
尽管如此,她仍庆幸在这样的夜晚,有一片遮风挡雨的“瓦”。关上门,把所有恐惧寒冷都阻隔在了外边。她已经疲惫不堪,和衣坐在床上,抱着双腿,哆嗦着把脸埋在腿间取暖。尽管把带来的所有衣服都套在了身上,仍然觉得寒冷。飒飒寒风无孔不入,撞击着茅草屋,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怪叫,听得她毛骨悚然,直担心茅草屋会在这样的风中不堪撞击而轰然倒塌。
此时京都禹城的家中估计已是鸡飞狗跳乱作一团。她本是南越京城富户徐家的二千金徐敏儿,本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在深闺的小姐,却不得不打扮得如此女不女男不男的,在这样的秋雨夜,独自一人行走在荒山野岭之中,过着背井离乡颠沛流离的生活。
她想起了父母双亲,兄弟姐妹和温暖的家。想起明亮的烛火,丰盛可口的晚餐,一家人围坐着闹烘烘的场景,曾经觉得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如今却是遥不可及,只有失去了才能体会它的弥足珍贵。
为什么自己一定要抛家弃国独自远行?忍受孤单忍受饥饿面对恐惧甚至面临危险?
素手不经意垂下,在腰间触到一个冰凉的物事,手指颤得忍不住一阵哆嗦。一看到这东西,心头便是一阵无名火起。
她把它从腰间解下,原来是一块美轮美奂的汉白玉佩。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整块玉晶莹圆润,雕工细致,飘逸的云朵纹饰拥着圆月,成色极好,是一块上好绝佳的玉。
可就是这东西,累得自己落得如斯田地。也不知是头脑里哪根筋坏了,居然鬼使神差地把它带在了身边,看着它,无端地脑海中便生出那人的一副惹人厌的嘴脸来。她真的很想一甩手把它砸烂,以泄心头之恨。手伸了伸,最后还是不忍心。本着自己出自经商世家耳濡目染在商言商,这是一块上好的玉,砸了确实可惜,带在身边,若是走投无路,或许也可应应急。
可是看着它,心情却无法平静。
说起这件事,却还要从隆江南岸的南越国说起。南越位于隆江以南,向东临海,物产丰饶,国内农业发达,人民生活富庶。
隆江以北,便是昊国。多年以来,两国之间互不干涉,双方固守着江的一边,倒也是相安无事。从隆江上溯,来到了它的发源地,这里是西夏国的领土,西夏是一个部族的名字,统治着这里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它的国士分别又与南越和北昊接壤。
三国围绕着隆江,绵延繁衍生息已有数百年。
话说南越京城徐家家财万贯,徐老爷世代经商,到了敏儿的父亲徐进这一代,更是富甲一方,乃是京中巨贾,他的生意遍布全国,大小作坊不计其数,就说冶铁业,更是垄断全国。可在这年代,商人就是三教九流,登不了大雅之堂。徐老爷也没有几个达官显贵的亲戚,身份低微,让人看不起。自己虽是娶了丞相的妹妹,也就是敏儿的母亲,可丞相也终归是外家,所以徐老爷就老琢磨着让自己的儿子入朝为官。可是天不遂人愿,偏偏徐大公子天生不是做官的料,年年科举不中不说,还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一年四季在外头游山玩水,自己乐得自在,气得徐老爷吹胡子瞪眼,是恨铁不成钢。大儿子指望不上,那还有其它儿子吧。可是这徐家,生了大儿子后,接二连三生的全是女儿,娶的几房妾室,无一生的也都是女儿。所以徐老爷这愁啊,天天都要唠叨。
这日,春节刚过,敏儿就被父亲叫到了堂上。
还没到,她就听见正房里欢声笑语,嘈嘈杂杂,一脚跨进门坎,就听二娘那尖细的嗓音响起:“到时候老爷可就是国丈了!哈哈!”
母亲却瞪了她一眼,“八字还没一撇呢。”二娘见状赶紧闭上嘴巴。
一旁的三娘走过来,拉着敏儿的手,笑道:“主角终于到了,快来坐吧。”
敏儿抬眼一望,满室的人,齐刷刷地望向她,眼里满是喜悦,几个妹妹,又都带着羡慕的眼神,奴仆丫头们,又都笑得甚是暧昧,看得敏儿一愣一愣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敏儿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向父亲、母亲和几位长辈问好。
徐老爷捋着胡子,笑眯眯地点点头,母亲慈祥地向她伸出手来,说道:“来这边坐。”
敏儿乖乖地走过去,坐到母亲旁边,只听徐老爷转头对徐夫人说:“时间仓促,现在准备可还来得及?”
徐夫人道:“如今到元霄也没几天了,要赶制一套华服,只怕来不及,若是一般的衣服,或可试试。”
徐老爷一听,皱着眉头,“那可不行,咱们敏儿怎么可以穿得太寒酸,这可怎么办?”
周围众人也都不住点头,就是没人能提点实际的建议。
“可是巧了,如今倒是有几套现成的,本来是为表小姐涟漪生日准备的。”徐夫人笑道。
徐老爷一拍大腿,“还是夫人周全,如今可先用上,表小姐生日再做几套不迟。”
“做了好几套呢,刚好涟漪也要去,也送她一套。”
“好好,全听夫人安排。”
敏儿听得云里雾里的,一脸迷惑。
还是三姨娘眼尖,一拍手,说道:“敏儿还不知道情况呢,老爷,还是您来告诉她吧。”
“呵呵,”徐老爷笑容可掬,对敏儿说道,“敏儿啊,你舅父今早派人来说,皇上已属意你为太子侧妃,宫里边来人叫你元霄节去赴宴呢。”
什么?敏儿正绞着手绢,一听,手绢差点掉了下来,她惊得说不出话来,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敏儿可真是有福气,你当了太子侧妃可要多多照顾你的妹妹兰儿啊。”二娘忍不住又开始唠叨了。
“敏儿当了侧妃自是会照顾兰儿,可也要看她本人的资质。”三娘冷笑道。
二娘白了三娘一眼正想开口,敏儿终于忍不住插嘴道:“爹爹,到底是什么事?”
徐夫人接口道:“你没听你爹爹说的吗,太子正欲选侧妃,舅舅在圣上面前举荐了你,太子听闻你舞艺超群,当即就答应了。”
“对对,过几天元霄佳节,要举行宫宴,到时涟漪陪你入宫面圣。”徐老爷乐呵呵道。
“真的?”
“千真万确。”
“一定要去吗?”敏儿问道。
“傻丫头,当然要去,没什么大不了的,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嘛。”母亲笑着帮敏儿理了理头发。
“况且敏儿论才气样貌一点也不输给别人,没什么好担心的,对吧?”三娘也笑着说道。
徐老爷点点头,“只是让大家认识认识你,你只需把握好把你的舞姿好好表现出来,搏得太子的喜爱,以后你的日子就更好了。”
敏儿真是哭笑不得,她仍不死心地问:“不去不行吗?”
“你这说的什么话,”徐老爷有些吃惊,“想想这几年我在你们身上花了多少心思,给你们最好的东西,请最好的老师,但要不是丞相举荐,只怕下辈子也轮不到你。”
徐老爷还在唠叨,这人一上了年纪,说话就没完没了的,“当时我就说,一定要让你学舞,谁让咱们的太子爷喜欢啊,你看,派上用场了吧。哈哈。”
“对、对、对”其它人忙不迭地附和,“还是老爷有远见。”
(稍微改了一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