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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村

玄宇大地,浩瀚阔广,不知边际几何。

其东南临海,波涛荡漾,海天一线,举目不得边际,传说极南之地有秘岛仙踪,然大海茫茫,人力难以探之也;东北为洪荒遗迹,相传为太古神魔相争之地,其地一派颓败荒凉,多凶禽猛兽,据传更有上古凶兽灵种,深居密地,常人不得见。

西北之地为大荒漠,草木不生,鸟兽绝迹;中部以西为毒雾大沼泽,终年雾气弥漫,人迹罕至;西南地域则是原始森林,经数千载,异林茂盛,琳琅怪木,为世间鸟兽栖息之所,生灵种群最是繁盛。

相比外围凶险艰苦之地,玄宇中部地域天蓝地阔,群山跌宕起伏,土地灵郁肥沃,实为民生之安所。故人类一族,十之八九皆栖居于此,经数千年繁衍发展至今,已是州城无数,八脉交通,人口稠密,繁荣而鼎盛。

神州中部之南山峦起伏,苍茫茫连绵数千里。群山之间有一块小盆地,一条不知源头的河流自西向东从盆地中曲折穿过。

河流之北为一山野小村,远远望见,其形狭长,东头尖而西尾钝,中部向着村前河流方向弧线拱出,形似水牛之角,故名“牛角村”。

牛角村深居群山之中,为方圆百里内唯一的村落。野村闭塞,只有村头一条小路向西北蜿蜒着沿出山外。村中居住着十几户人家,世代以耕种野猎营生,山野村夫,民风最是纯朴和善。

亦有外地之人迁徙于此,经营些小生意,为众村民供给日常所需之物。

村北就有这么一家小店,主营各种野猎用具,此店物品优良,价格公道,店主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头儿,因其祖姓为“古”,村民们都习惯称他为古老。古老是七年前带着独孙儿来到牛角村的,在村里安家后,就开了这么一家小店。

古老性喜乐人,平日里待人和善,和村中众人相处融洽,且又知外世诸多杂事怪谈,常在茶前饭后侃天侃地,以此博众人一乐。

相比于这些,更值得一提的是,这古老竟会得几手修真道法,能以灵符之力加于己身,而后力大无穷,疾走如风。对于小村中的村民们来说,这自然甚是神奇了得,因此,古老在牛角村中甚得众村民尊敬。

古老有一孙儿,名古天然,时年已九岁,这古天然可是古老的心头肉,长的胖嘟嘟,虎头虎脑的墩实模样,肉肉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最是灵动,咋一见着,整个儿宛如招财童子般,加上心性乖巧伶俐,平日里很是讨邻里众人喜爱。

古老祖孙俩在牛角村相依为命,日子过的虽清苦些,但也安稳怡然。因为有着小天然相伴,年迈的古老亦不孤寂,脸上一直挂着满足的笑容。只有在与村民闲聊时,有人不其然间问起古天然父母之事,古老才默然无语,似有苦隐。这日子久了,众人也隐约明白些,皆识趣地闭口不再问了。

这一天,夕阳西沉,在天边留下一片通红的火烧云——这夏天的傍晚,最是闷热!

夕阳余晖下,小村一片平和,几家屋顶的烟囱向外冒着缕缕青烟,偶有几声犬吠之声从屋巷不知名处传出,为这片宁静景观平添些许喧嚣。

古家的木屋建在牛角村最北头,傍着北边群山,地势较高,离村中其他房舍亦较远,不过却是独占了村北大片空地。木屋后有一片青郁竹林,一圈简单的竹制篱笆围在屋后,便是后院了。院中,几只家禽在矮树丛下觅食,中间有四个石墩,呈四方排列,想是作矮凳用,不过却未见着石桌。

此刻,身形瘦小的古老身着粗布麻衣,手拿一把破旧的折扇,悠闲地躺在石墩旁的竹制躺椅上,微闭着双目,惬意地哼着野村小曲儿,看样子颇为享受。胖嘟嘟的古天然光着小身板站在一旁,他脚踏四平马,满身汗水,小小身板油油亮。打湿了颈上挂着的银制长生锁。同时其嘴里还费力地轻轻念叨着:“三十六、三十七、三十八……”

再瞧他双手举着的!?——举着的,竟是一具巨大石桩!

石桩由整块大石上下磨平而成,看其形状应是小院中该有的石桌了。眼见这石桌大小可比得上七八个古天然,怕是有千斤之重。但九岁的古天然却是将它高举过头顶、再缓缓放下、再举起……

若非亲见,实难想象古天然小小身板下竟藏有如此神力!

就此情景,这祖孙俩已绝不一般!

许久,只听“轰”地一声,石桌落地。

“爷爷,我完成咯!”古天然脸带兴奋道,其声清亮,带着小童应有的天真与稚气。

“咦!?”古老眯了眯小眼,从惬意中醒过神来,随即脸色一沉,责道:“小子竟敢打谎了!一百回就举完了么?怎地这么快?”

古天然急道:“爷爷不许抵赖,整整一百下,我数着的,一下也没少呢。”

古老愣了一下,俯身凑近了些,眯眼儿上下打量了宝贝孙儿一番,奇道:“小子,以往练功都气喘嘘嘘的,怎么今儿个却气定神闲?难道……”

古天然正把脸别过一旁装作闷气状,可一眼瞥见古老满是期待的眼神,便再也忍不住,得意之色几如开了花般在他肉肉的小脸上浮现开来。

“哈哈,爷爷,我修到第二重了!”他终于笑出了声,一脸神气道。

古老闻言一瞪眼,猛地坐直身子,狂喜道:“哎哟!真的么?哈哈,好小子,怎不早说,来来来,给爷爷好好看看。哎呀,来看看!”说罢抓过古天然左瞅瞅,右捏捏,浑浊的小眼中有着莫名的光彩,如在梦中般喃喃道:“嘿嘿,好啊,才九岁就修得《五灵神通》第二重,比起爷爷当年也差不到哪去呀!嗬嗬,好!终于后继有人了,后继有人了啊!哈哈哈哈哈!”

古老高兴得忘乎所以,古天然挺着小胸脯,也是满脸的骄傲。

好一阵,古老才收起笑容,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道:“小然子,好了,既达第二境,今天的功课便得增至三倍,去去,再举两百回。”

“啊——!”古天然立时拉苦了脸,不过他心中明了,爷爷平常对自己自是疼爱,但对于这修炼一事,从来都说一不二,极是严厉苛刻。他当下没了言语,悻悻然朝石桌走去。

古老眼看着丧气的小身影嘿嘿一笑,正了正身子又躺了下去。

院内,又响起了山村小曲的悠闲哼唱,还有一小童略带不满地轻轻念叨。

※※※※※※※※※

“古老!在屋里吗?”——古老正渐入意境,屋前突然传来一声叫唤。

他闻声皱眉坐了起来。不过在听出这是村里的老猎户吴三的声音之后,心中已是一喜——嘿,生意上门了!

“诶!来了,来了!”他高声应着,勾着身子急急走了出去,到了门边还不忘回头交代一句:“小然子继续练着,可别偷懒咯。”

“嗳!”古天然气喘吁吁的回了一声。

待古老踏出门来,便见一朴善汉子站在屋前等着。大概四五十岁模样,身形颇为壮实,此刻他微微屈身,面带憨笑,神情间似对古老有几分恭敬。

“嘿,吴三,你可好久没来我这小店啦,今儿个要添备个啥家伙?进屋里看看呗。”古老笑眯眯地边走边道。

那叫吴三的汉子忙摆手道:“古老,今儿上门可不是为了生意的。”

“额?”古老微感意外,道:“嘿!你小子又来这儿蹭饭么?哈哈,走吧走吧,先进屋喝口酒。”

“哎!哪会,不用进屋了,”吴三连连摇头,颇有些不好意思,他俯身凑上前来,神色神秘道:“古老,今儿个稀奇了,适才村东头来了队车马,一众十数人呢。”

“嗨!”未待吴三说完,古老满不在意地打断道:“还以为啥事呢,小豺皮别少了二两,狐皮过了五两就别存着。记住咯,那两幅熊虎才精贵,没个百八十别与他们瞎磨叽。嘿嘿,你小子若发了财,可得送点山味来。”

听古老一溜儿说下来,吴三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急道:“哎呀,古老啊,你听我说完行吧。这回来的不是收兽皮的商队,你是没见着,那些人个个的模样呀,都如神仙般,精致的很啦!”

古老闻言神色一动,道:“哦?你再说说。”

吴三抬手一指,道:“他们都停在村东头的空地上,还说要找村长,咱们这深山野村的哪有什么村长啊,这不,您老一向见多识广,大家遣我来请你去看看呢。”

古老皱了皱眉,摸着下巴思量了好片刻,才抬头道:“走,看看去。”

※※※※※※※※※

牛角村东南边空地上,此刻正停着一辆马车。由上好的百年楠木制成,木料相接处包着精铁银扣,再钉上一排大钮钉,看上去甚是坚固耐用。其造型与普通马车相差无几,毫无浮华装饰,不过比起普通马车来,却是宽大了几分。

马车旁站着大约有十几人,有男有女,皆白衣蓝衫,气度卓然不凡,一眼见着便知非平常之人。

此刻若有世间修道之人在此,见着白衣蓝衫之装束,定然会肃然起敬。只因这装扮正是当今正道三大巨派之一的天玄门之所属。然而,牛角村的众村民们对此可就不知了,一时间都好奇的聚了过来,站在不远处三三两两搭着噶,低声议论着。

在他们前边不远处,站着一位天玄弟子,二十岁出头,面容俊朗,颇具英气。

此时这位天玄弟子的脸上仍保持着和善微笑,但在众人的指点议论声下,那笑容之中已有了些许无奈。

吴三领着古老走了过来,天玄弟子神色一喜,快步迎上拱手道:“吴大哥,你回来了。”

“呵呵,让小哥久等了,”吴三憨厚地笑了笑,接着一摆手,介绍道:“这位是古老,是咱们村的老学究,天上地下的啥都懂,你和他商量就成,咱村里人都听他的。”

天玄弟子闻言一愣——老学究!?这词儿可不大好听了!

他哪知道,吴三自小居于牛角村,乃典型的山野村夫,大字不识几个,就说“老学究”这名号,还是平常间从古老口中学得,只知这词儿所代表的乃是极有学问见识之人。

吴三见对面青年人神态亲和,风采不凡,心中虽敬佩艳羡,但此刻的他正站在古老身边,站在全村人面前,其代表意义可不一般,怎能让古老落了下乘?当下将这“体面”的名号说了出来,脸上神情亦甚为得意。

正一脸肃然状的古老一滞,斜眼偷瞄了瞄吴三,未有说话,只看着对面的青年人讪然而笑。

青年人自有修养,一愣之下已是如常,恭敬拱手道:“晚辈见过老丈,此番路过叨扰贵地,还请见谅。”

古老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亦拱了拱手,笑道:“呵呵,客气客气,小老儿得众乡亲抬举,今日就暂代这地主之责了。不知各位何人?今日来此小村又有何事?”

青年人道:“在下天玄门弟子凌飞,我派队伍路过此处,见天色已晚,欲借贵村之地安营扎棚。还望老丈行个方便,烦请允之。”

古老耸然动容,惊道:“天、天玄门!难道是三大法道之一,千邪闻之丧胆,万恶难挡其锋,被列为当今正道三大支柱的‘天玄门’么?”

天玄弟子凌飞神情变了变,似对古老也知晓天玄门之名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天玄门乃当今正道巨擘,盛名天下,这山野之地有识得之人也就不奇怪了。想到此处,他笑了笑,谦逊道:“呵呵,老丈过誉了。本门秉承卫道之心,惩奸罚恶实属本责,难当如此盛誉。”

古老眼中满是欢喜,笑道:“哈哈,今日真撞了大运,世间神仙般的人物竟来此山野小地,实本村之大幸啊!”而后转头对吴三嗔怪道:“哎呀!吴三,你们真是,怠慢了高人啊,快,去叫三五个好手,帮着诸位高人安顿下来。”

凌飞一愣,似乎对古老这般热情始料未及,忙推辞道:“老丈客气了,安营之事我们自己来就好,不过可否借些桌凳之物,以供我宗二位师长居用。”

古老愣了一下,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马车一眼,笑咪咪道:“呵呵!小兄弟,却不知是贵门哪位高人临驾我村?”

凌飞道:“本次带队的两位师长为本门万师叔与青师叔。”

古老闻言大乐,连连点头道:“好好,吴三,这事就烦劳你去办了。一定要尽心办妥当了,别拖沓马虎!快带着这位公子去吧。”

吴三此刻也知来人定然了不得,当下不敢怠慢,忙侧身恭道:“诶,好,这位小哥,请随我来。”

凌飞又一拱手,道:“多谢老丈,也麻烦吴大哥了。”

古老点头,摆手示请,看着吴三恭敬地带着凌飞向外走了出去。

而在旁围观的众村民在听古老说明之后,才知来人乃当世高人,一时间都安定了下来,神情间有恭敬之意,也不敢再议论叨扰,不一会功夫都各自散了去。

做完这些,古老才艰难地直了直腰,深深吁气,仿佛有些辛苦了。他回头,看了看空地上正忙碌地天玄门众人,最后瞟了那辆马车一眼。而后转过了身子,低声道:“嘿嘿,好啊,真是巧了,天玄门,万俊杰!都来了。嘿嘿!”

说完勾着身子,步伐蹒跚地向村北缓缓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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