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凡郁闷地再次趴回修斯戈的背后，再瞄了一眼那个怎么看都很像自己，据说是所谓『妖镜』的东西，看着看着好奇心又取代了恐惧感：「修斯戈。」
「什么事？」
「妖镜是怎么形成的？」既然难得来到有机会接触，他还蛮好奇什么是妖镜，毕竟狐妖鬼怪类在《聊斋》中常被提到，但妖镜还真的是生平第一次听闻。
「那个是……」修斯戈侧头思考一会才说：「百年成灵、千年成精，那妖镜正处于准备成灵、快要拥有自我意识的关键时刻，所以推测曾是法力高强者的术器，但它身上的气息并不像源自这个国家，所以我想它是机缘巧合才流落到这个国家，而从缠绕着它的血腥味和怨气判断，它大概是靠食用人类魂魄提升修为，只是不知道本来就是邪恶术器，还是之后才变质……」
解说道一半，王楠蓦然停下了脚步，于是他也随即停止。
「不对劲。」王楠瞄了一下身边的墙壁：「这是刚刚我敲破的洞，我们已经是第三次绕过这里了。」
「鬼打墙。」修斯戈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凝重和不快。
「真够胆。」王楠附和，他们两人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有『鬼』要倒大楣了。
陆羽凡主动从修斯戈背后爬下，站到一旁看向追上来的妖镜，那团球体不断蠕动导致附着在上面的碎肢也跟着上下移动，偶尔还可以看到几个日本鬼兵的脸孔一闪而过，或他们的四肢浮在表面之际，还看得到那些手脚在挥动，但看不清楚究竟是手脚还会动，还是被顺势推动而已。
唯一始终没有移动的，就是正上方那张脸，以及用手脚着地姿态半趴着的……陆羽凡尝试想象若是自己在里面，大概会很想个溺毙的人，而且还是被柏油淹死的那种，想想那种窒息感和炙热程度也觉得极为可怕。
此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跑了几圈之后，那一团黏稠黑色球体似乎比刚才看到的更缩小了一些。
「你没看错。」
「呃？」听到修斯戈的回答，陆羽凡左右张望了一下，才猛然想起对方听得到自己的想法，所以那句话是在回答自己，于是赶紧追问：「怎么说？」
「刚刚它的体型会那么大，多半是因为要吞噬整队日本兵，不过跑一跑应该也消化了不少，自然就缩水了。」
沉默了两响，陆羽凡决定无视『吃魂魄』这种耸人听闻的事情，让修斯戈说得和『吃青菜萝卜肉类』类似的语气，同一时间内数声巨大的「碰、砰、磅」撞击声后引起了注意。
只见刚刚走到一旁的王楠手中多了一截看起来就很粗很厚，应该只有建筑物打地基才会用到的钢筋，陆羽凡左右瞄一下，立即看到刚刚被王楠打破洞的墙壁，现在已被他打出了一个更大的洞，中间还有各种铁丝和钢筋被生生拗断、往外弯曲的痕迹。
王楠领着那截钢筋走到修斯戈面前，挥了挥示意：「把刚刚那个法术用在这根棍上。」
「你要揍它？」
「我要揍飞它，看它怎样鬼打墙。」
「应该没用的，这里是它的范围，它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我只是要争取一点时间，换另一个人进来。」
修斯戈听罢，即念了句陆羽凡听不懂的语言，只见黑灰灰一层薄纱似的东西从他的手掌延伸而出，他随即抹油似的把那层东西覆盖上王楠手中那根钢筋。
施法的过程仅花费不到两、三秒的时间，但在那几秒的时间内，妖镜更接近他们，而陆羽凡注意到会浮现在表面上的灵魂越来越少，整体来说妖镜又缩小了一圈。
对此他的内心突然产生莫名的焦虑感——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担心那些日本鬼兵。
自己还没死所以不理解，但魂魄被吞噬掉代表什么？是否从此不再存在？还是只要有人打败妖镜，他们就能被释放出来？否则被吞入那种黑暗黏稠的物体中，应该会十分痛苦吧？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王楠和修斯戈，开口想问他们有没有办法救出那些鬼兵……虽然他们纠缠了他整晚，但要他亲眼看着他们就这样被吃掉，始终还是不忍心。
只是完成施法后的修斯戈望向他，轻轻摇了摇头，陆羽凡看到后心下立即『咯噔』一下，有种堕入谷底后发现底部还有个温度零下雪水的冰冷感，由头浇至脚下。
王楠拿起来钢筋打量一下，此时钢筋已变得漆黑如夜色，似乎在上面抹了层黑色油漆般：「看起来和你脚上那个不太一样？」
「我脚上的是攻击魂魄专用，你这个是预防妖镜吞掉或抵消攻击。」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我对法术不熟悉，别骗我。」王楠说完，随即把钢筋往自己肩膀上扛，再大步走向距离他们仅有数步距离的妖镜。
眼睁睁看着王楠的背影，陆羽凡正想开口问王楠是否有其他方法，修斯戈抢先按住他的肩膀，居高临下的警告：「别多事。」
「可是……」陆羽凡不安地甩开修斯戈的手，他不知道也不清楚魔族的脾性，但无论如何他都觉得，应该有方法可以救出那些魂魄。
「你这样想没错…」修斯戈揉了揉他的头发：「问题是，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规则，你怎么知道，被妖镜吞噬掉不是那些鬼兵的报应？」
这点陆羽凡倒是没想过，于是只能愣愣地看着修斯戈等他继续解释，后者叹了口气继续：「记得吗？王楠说这个地方曾被军队占据，还曾有监禁和砍头事件，我们虽然不知道实际情形，但想必不是很愉快的过程。」
「但……这些士兵当年也是奉旨行事……」
「所以我说，我们不知道，对吧？」修斯戈展开一个微笑，那笑容温柔得让陆羽凡胸口忍不住一窒：「按照东方人的说法，这个系统是叫『因果报应』吧？我们不是审判者，我们不知道他们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因、还是一个果，在不清楚前因后果之前，我们最好是别插手，以免扰乱秩序或惹祸上身。」
「所以大家只能冷漠地看着别人牺牲吗？」皱紧了眉头，陆羽凡对这个说法有种很讨厌的感觉：「总有方法可以帮忙吧？」
修斯戈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王楠和妖镜的方向发出了闷响声，两人立即转过去一看，刚好看到王楠正缓缓收回标准的打棒球姿态，而那团至少有三个王楠那么高的球团就这样被打飞了出去，并以很快的速度飞出陆羽凡的视线范围外之后。
王楠把钢筋随手往旁边丢掉后，施施然走回来对他们招手：「走，趁它一时半刻追不上，我们赶快回去镜室。」
陆羽凡默默地点头跟上准备爬楼梯，修斯戈随后跟上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其实最重要的是，别让妖镜或其他鬼怪抓到你的脾性，它们会毫不客气的利用，届时倒大楣的就是你。」
对于这份忠告，陆羽凡着实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低头沉默地跟随王楠跑上楼，但王楠的速度很快，几乎是没几步就已看不到他的背影，只剩他和配合他脚程的修斯戈在楼梯间上。
走上第二楼之后，陆羽凡才终于开口打破有点尴尬的沉默：「刚刚那个妖镜，其实是什么东西？」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