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婆媳相斗
前婆媳再相遇,杨玉花仍不改当年麻辣作派,张喜梅不过是见了她后急着要走,她便撂出刺心话来,向街坊摆明:主动权一直在自己手里。
张喜梅一时气恨难平,把自行车头向上提提,再猛地往地上一顿,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愤怒,想想离婚这么多年了,再和杨玉花在这儿斗嘴斗气,只会徒惹别人笑话,所以不打算接话,推了车就要走。
那街坊大妈一时有点脸上挂不住,看张喜梅气得脸通红,觉得自己挑起的话头,不说一下杨玉花对不住人家张喜梅,又想着与杨玉花平辈,平时也是有说有笑的,料她不会再驳自己的面子,就冲杨玉花说:“你也真是的,老了还管那么多闲事干啥,咱们又能在世上活几年,还是得多为后辈人想想才是,兴贵跟喜梅这两年走动多了,他们要是有意,你何必挡在里头。”
这番话,倘若是私底下和杨玉花说,杨玉花心里再不乐意,也会说几句场面上话。但这话既是当着张喜梅的面说的,那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杨玉花甚至以为刚才张喜梅和这多事大妈就在谈论着这些家务事哩,所以她的火腾地便冒了出来,莫非看自己老了,真以为她不中用了,就这样不把她放在眼里,合计着想把她怎样就怎样?
当下,杨玉花便冷冷地说:“他婶子,你这话说得不对,我就算再多管闲事,那也得有闲事可管才行。好马不吃回头草,现在就有些女人,也不想想自己已成了啥身份,还以为自己是谁,可以傍着男人不放手,你是个明白人,不会往歪处想,可不知道其他旁人邻居都是咋看待哩。”她的话是对着那街坊大妈说的,但字字句句都冲着张喜梅。
张喜梅本想忍气一走了之,但听得杨玉花把自己说得如此不堪,心中一股火窜上来,便不由停了脚步,也冷着脸说:“如今这世道能颠倒黑白的人太多了,只可惜清者自清,一个人要是被别人几句话就吓住了,那真算是白活了。”她的话既冷,又挟着怒,所以又直又快,还带着一些颤,听起来有种刺耳的尖。
这下子可把杨玉花惹恼了,看来这个前儿媳经历了这么多年,算是白经历了,还没有把自己的臭脾气改一点哩。杨玉花气恼中有点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婆媳两个在那儿你斗我,我斗你,谁也不服谁。她一时有点转不过来,但张喜梅的脸明明白白地摆在那儿,以前还只是在家里小打小闹,如今跟儿子离婚走了的前儿媳竟然当着外人面呛她,这要让要强一辈子的杨玉花情何以堪?她这么想着张喜梅,可没想到这么多年经历了,自己的脾气也是没消停多少。
一股怒气在胸中腾地升起,杨玉花过来时,因为腿脚不太利索,随手搬着一个小木头靠椅,当下不由分说,将靠椅脱了手,不偏不倚,正砸在张喜梅的后背上。张喜梅不提防,背上一疼,不由“哎呀”一声。
此时不知从哪儿冒出许多看热闹的人,有相熟的,赶紧上前劝解;认识的,一边笑一边说上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不相识的,在那儿边看边一个劲地打听出了啥事;正巧路过的,津津有味地静观下文。隔岸观火,既能满足窥探欲,又于自己毫发不损,所以,生活中别的不多,看热闹的人却永远不缺,人人都能大度地暂时放下自己手头的事,为不相干的人驻足观瞻。
张喜梅再料不到自己今天喜滋滋地来取钱,竟取出了这么一出气人事。多少年都过去了,今天居然要再受她杨玉花的欺辱。看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张喜梅又羞又气又恨,一腔怒火压制不住,直喷出来。她浑身直颤,狠命把车子往地上一掼,抓起那把砸到背上后掉到地上的椅子,几个大步就走到杨玉花跟前,拎起椅子就要往杨玉花身上摔。杨玉花不提防张喜梅敢过来还手,不由得用手挡了一下。
四周相熟的人赶紧过来抓住椅子,那个街坊大妈和另一个邻居则拼命抱住了张喜梅不让她再动。张喜梅一时无法动弹,气得直跺脚,两行泪水也不由夺眶而出,“放开我,放开我,我今天豁出去了,我不活了我!我不信我就这么好欺负!”那街坊大妈后悔不迭,一边拉着张喜梅一边说“都怪我都怪我呀”。
杨玉花眼见张喜梅动弹不得,那椅子也被别人夺走了,放下心来,看别人议论纷纷,她心里也有点悔意,平生最恨别人看自己笑话,今天真是太掉面子。几个熟人拉着她非要让她回家去,她觉得自己就这么轻易地走了,显得自己甘拜下风、好像被她张喜梅吓住了。总之,谁先走,就显得谁在气势上被压住了、先败了下来,会让外人谈笑前婆婆输给了前儿媳。所以,人们越是让她走,她越是挣扎着不肯走。
这边杨玉花挣扎在几个劝说的熟人中间,那边张喜梅也是被人拉着劝着,羞愤不已,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两个人都不依不饶,谁也不肯先撤退。
正闹着,张喜梅嫂子刘云玲因去要账路过,见这儿围着一群人,好奇心被勾出来,也忙凑过来看热闹,这一看不打紧,再不防是小姑子与其前婆婆发生了战争。刘云玲忙钻进人群,一边问“咋回事?咋回事?”一边去拉张喜梅。那张喜梅见来了娘家人,心中委屈难抑,喊了声“嫂子”便说不下去,越发哭得惊天动地。早有好事者三言两语地告诉了刘云玲事情经过。
刘云玲倒觉得不好说什么,只得劝解张喜梅先回家再说。那边拉着杨玉花的人,见刘云玲来了,便劝杨玉花说:“走吧走吧,不值当把事越闹越大了。”杨玉花见是刘云玲来了,张喜梅有了个救兵竟鬼哭狼嚎起来、倒显得理都在她那一边了,遂忿忿地说:“我不走,我就看看事咋个闹大,我这老命也不值钱,不怕多来几个人把我活吃了。”
听杨玉花如此说,刘云玲心中也没好气,觉得这老婆子太不识好歹,明明看见自己在这里熄火,却硬要再往上浇油,真是越老越糊涂越不明事理了,就不由得冲杨玉花说:“您老少说几句罢,省点力气对身体好。”
围观的人一听,都吃吃地笑起来。这一笑不打紧,把个杨玉花又气得直冒烟,显见得人们都在看她老婆子的笑话了。她勉强挣脱拉住她的人的手,然后用手指着刘云玲说:“你算哪路神仙?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别想着我老了就不中用了,我这还有一口气在哩。”
张喜梅早已是披头散发,闻听此言正在发威,那刘云玲按捺不住说:“哟,您老还真是不知好歹,我好言好语劝你,你倒倒打一耙。罢了罢了,看在你一把年纪的份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就凭你这几句话,不用问就知道今儿的事怨谁不怨谁。”接着硬是拉扯着张喜梅说,“走走走,不要跟别人一般气量,人心一根秤,大家伙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犯不着在这儿受气,太不值当。”
想想再闹下去又有如何结果,只会给看笑话的人再多一点谈笑素材,张喜梅就顺坡下驴,在人们的劝说下把车子扶起来,跟着刘云玲就走,人们自觉让出路来让这对姑嫂走。这边杨玉花又被刘云玲几句话气了个人仰马翻,拉过靠椅来恨恨地在地上捣来捣去,嘴里一边叫骂着。
看张喜梅姑嫂走了,人群散去了多半,剩下的围在杨玉花周围,从她的骂声中找寻争吵背后的千头万绪,有的一边劝解一边发问,那问题问得之细恐怕让专业记者也得敬佩三分。最后,杨玉花拿着椅子过马路回家,人们倒还目送了许久。
这边厢杨玉花和张喜梅再发战争,那边厢刘兴贵却和孙德胜在车上聊得兴高彩烈,直到列车到了终点站----闽西某市,他又想起此行的目的,不由得心里又是一叹。
到达当日正是8月7日凌晨,刘兴贵想到8月8日是刘燕刘雪的生日,一片怅然。因为闽西正下着大雨,他和孙德胜下了车便告别了。周鸣家就在某市所辖某县,刘兴贵有心往周鸣家打个电话,想想时间尚早,且此时汽车也不到发车时间便作罢。
雨下得非常大,听闻闽西到处都在下雨,刘兴贵就在火车站内的商店买了一把雨伞,又打听了汽车站的位置,然后来到火车站候车室,在那儿胡乱躺了一会儿。等到天色微明时,步行来到汽车站。雨一直未停,雨点大而密,地上早已是积水成片,到了汽车站后,刘兴贵的半条裤子都湿了。
上车前,刘兴贵又向周鸣家打了电话,前两次无人接听,后一次有人拿起话筒又把电话压了。刘兴贵心中气恼,想想周鸣的爹把周鸣送到他姑姑那儿上学真是明智,有这样只管打麻将的妈,孩子的教育能好到哪儿去。没奈何,刘兴贵决定直接杀到周鸣家,不信他家找不到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