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一夜,我一直做着这梦。特别是冥王眉眼微挑,慵懒邪肆的样子,反反复复出现在自己面前。接着我又想起了昨日大典上那般陌生的凌漓。我一连摇了几个头,才把这些事甩出去。
窗外有阳光照在我脸上,好痒。我一个蜷缩躲到被窝里,听见有人在拍打自己的竹门,这么多年从来没人敲我的门,我实在觉得那有节奏的敲门声实在是碜得慌。
我不予理会,扯过被子,盖到头顶。过了一会儿清静许多,只因少了那敲门的声音。而自己反而静不下来了,像是无形有一只手挠自己一般。揭开被子,跳下床,我在门口侧耳倾听。不多时,又是敲门的声音传来,待门外的人敲了两下,我就猛地扯开门。
来人逆着光,看不清是谁,但是手里好像端了什么东西。我转移角度,待看清她的面容,不由一滞。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bìn)淳浓染春烟。来人是“绝代三娇”之一——軸烟望舒。
看到门倏地打开,轴烟一时没缓过神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到我就这样衣衫凌乱地倚在门口。未语人先羞,轴烟急急低下头,颤抖着手将手中的托盘抬高,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如何称呼,最后声音蚊细一般,软语道:“公子……”
看她垂首低眉也掩不住泛红的耳垂,听她细细柔柔的嗓音唤自己一声公子,我忍不住一个激灵。她不会是喜欢上自己这女扮男装的摸样了吧?但下一刻,我就全盘否定。绝代三娇,风华绝代,花容月貌,自己岂会入她们的眼?我气定神闲地开口:“姑娘,是不是走错门了?”
那厢轴烟听了这话霎时觉得冰雪盖地,微微有种酸酸涩涩的感觉。明眸渐开横秋水,她抬眼偷偷望了一眼,见其神色慵懒放荡不羁的模样,忍不住粉面铺霞。
她碎步上前,将手中的托盘推给我,小跑着就是远去。
我莫名地看着手中的托盘,秀雅的檀木质地。上有一碗清粥,一碗药汤。她是知道自己昨天在后山着凉才特地送来的?我看着托盘许久,也想不出她想表达的意思。最后索性不想,端着它转身踏进了屋里。
放于桌上,拾起汤匙舀了几许,送入口中,清淡爽口,香而不腻,还是温热的。我几下吃完,顺便端起旁边的药汤一口饮尽,顿时觉得身体暖暖的贴心。
忽然我想起很久没去看那藏书阁的老头,觉得甚为不妥,便换上白衣,绾发成髻定在头顶,出门。穿过屋前的竹林,向藏书阁行去。快到藏书阁时,途中有个仙踪圃,沁人的幽香袅袅,我的身子不由停驻下来。
瑶池仙子宴流霞,醉里遗簪幻作花。本在夏日开放的白玉簪冬日竟染得仙踪圃满是新香!叶宽大碧绿,花洁白无瑕,未绽放的花蕾犹如发簪,纯白如玉。
远处有女子的娇笑声传来,若翠玉落盘那般动听。定眼一看,那几个女子衣决飘飞,环佩清脆,实乃佳人也!待要细看,又忽然走出几个翩翩公子,与身旁女子谈笑风生,惹得那些佳人颊飘红晕娇笑连连。
我心情大好,洒然一笑,顾自行路,却见前方有人影。
这不是早上给我送汤药的軸烟么?
美人就是美人,就算面表不耐抬首怒瞪也牵人心荡!她身旁的那人也算是个浊世翩然的公子,看着有些眼熟,这才回想起来,那不就是那大典上备受赞誉的洛少(祈洛)么?
軸烟很是不耐,面无表情地对着身旁的祈洛道:“公子,那边很是热闹,为何不去那边看看,反而呆在这里清冷的地方?”说罢,軸烟也不等他回答,起身随便选一条路走来。往这边走的时候,突然脚步猛然一滞,红晕霎时浮上脸庞。
軸烟半垂着眼,似乎在冥想什么,后来终于下定决心,准备缓步行来。而我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朝着她走来。軸烟脚步不由一顿,似乎不知如何是好,最后站定,鼓起勇气,偷眼看看又紧张地移开视线。
我没有看到她的无措,反而注意到祈洛眼里暗含的危险的锋芒。顿时,我心领神会,敢情这小子已经把軸烟当作他的人了。由此,我走得更是气定神闲,站在軸烟面前,敛了平日不羁的神色,面目含笑:“在下多谢清晨姑娘送来的药汤和米粥,姑娘手艺甚好实在是回味无穷啊!”
听了这话,軸烟脸上再也掩不住红晕,她忍住想逃走的娇羞,嗫嗫嚅嚅地说:“公子喜欢便好……”
一旁受冷落的祈洛听到此话不禁大怒,竟敢当着他的面诱拐他的女人,还说的这般暧昧,这小子难道不想活了?
虽与軸烟相谈,我的眼睛却也没离开过祈洛,看的他惊怒的神色我不由觉得好笑。看軸烟对这家伙也没什么好感,我也不再惹祸上身,对着他们二位作揖,便告知离去。
那祈洛正在火上,岂容这般就走了?看见我想走,祈洛不由心火更盛,竟动起手来。等自己反应过来,我就被踹得倒在了仙踪圃内玉簪花上。身旁的軸烟惊呼着拉我起来,惹了那边谈笑的少男少女注意。我一笑置之,也不言语,借着軸烟的手就站了起来。
那祈洛看去扶着軸烟的纤纤素手站起来,还有軸烟那担忧的神色,妒火在心头直窜,厉声道:“后日,我在武技台等你!”
说罢,拂袖而去,也不给去拒绝的余地。
望舒一直以不战而逃为耻,而且还会被族内逐出齐山——这也是他不怕去不去的缘由。可他面对的是我染墨,我岂会和他人一样,在我看来,逐出齐山根本不算什么,不过是换个地方罢了。
我无言轻笑。軸烟眼含担忧地望我,我笑着轻拍她的肩膀,向藏书阁走去,留得軸烟一脸落寞地立于仙踪圃前。
藏书阁就远没有致远殿那般宏伟的气势了,在外人看来那就是一座不起眼的小木屋,其实里面别有洞天,大大小小杂七杂八的书什么都有。但几乎没有什么人来这儿,因为望舒族的功法好像并不在此处,但或许就在此处,也无人得知。
所以只有小部分的人对阁内的东西感兴趣,习得多半是偏门别类的防身,基本上不会受法力高低的限制,但法力高强着和法力低下者所形成的威力自然是天差地别。
轻推了门进去,有一个老头儿坐在墙角的桌上打盹儿,手肘下垫着古籍,撑着下巴,窗外透进来些许黄昏,显得他更为慈祥。我本不想打扰他,正准备蹑手蹑脚地过去,却传来他苍老的声音:“我听得外面有人向你在武技台挑战。”不是问句,是陈述。
我坐在他的对面,一手扶额,望着窗外无奈地点点头。那老头呵呵地笑起来:“那你可有应对之法?”我笑眯眯地看着那增铺满皱纹但很是亲和的脸,问:“难道你有?”
狂老坐直身子,眼里闪过一丝算计,没有说话。盯了他少许,我失去了耐性,不以为然道:“他要我和他决斗,可我又没答应他。”闻言老者笑得更为灿然,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应战,不过看你平时讨喜,我且教你一招!只不过……”
“不过什么?”这老头最喜欢趁人之危狠敲一笔,要条件过分我可不能答应,“这好些时候没送樱花酿来,我甚是怀念其中的味道……”他一副闲散的样子。
我立马就明白过来,敢情是这老头嘴馋了。便立马应声道:“樱花酿明日我就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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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樱花的酒舍。黯月阖上门,将之闩上。漫步穿过酒舍前的樱昙树,走远。我轻拍一下打呵欠的嘴角,瞥瞥那远处的小白点,慢悠悠地爬下树来。
信步踏进这小院,没走两步,就得以瞧见那简陋的酒舍。我正欲上前,嗖嗖两只冷箭从旁侧刺来,我一个后翻又往后退了半步。就这后退半步,我已瞧不见那低矮的酒舍。
这是阵法?我合上眼,眼睛又倏然睁开。眼前勾勒出清晰的破阵路线。按着那路线,我退出院子好几丈,又缓步走至屋前。
踏上短矮的石阶,我蹲身眯着眼睛瞧了瞧锁洞。袖下滑出一根银针,捏在指尖,插入锁洞轻轻捣弄一下,只闻铿锵一声弹响。我将锁取出挂在门上,吱呀一声踢开木门。
踏门而入,正当我打量着琳琅满目的酒坛时,身后的门自动地关上了。我不经意地撞上脚边的酒坛,哗啦一下碎裂,流出清亮的酒酿,刹时空气都氤氲着醇厚的酒香。
樱花酿口感醇香,有健体之效。这酒酿不算是很稀有,取园中的樱花酿之,加以灵草辅助,通常奖励些给优秀的族人,以此打下良好的基础。
我灌完一坛,便收起酒囊。踱至门前,推门,而这木门居然纹丝不动,隐隐有金属叩门的声音传来。定是那锁有问题,又自动将门锁上了。
可现在后悔已是不及,我环视四周,脚下是或裸露在外或铺上稻草的土地和摔碎酒坛的瓦片。没有窗子,唯有砖砌的墙特地留下来的几条缝隙,外面有阳光照进来,可以看见细小的尘埃。
我无奈一笑,索性双手枕着脑后靠墙躺在了稻草上,双目聊赖的扫视着屋顶,仿佛要将那屋顶瞧穿。头无意地一偏,脸蹭上有些冰冷滑腻的砖石。
粗糙的砖石为何只有这块如此光滑?我盘腿坐起,低下脑袋打量这块看似寻常的砖石。
一般说来,人为时常抚上这块砖,日子久了才会如斯光滑。莫非此处另有玄机有暗道不成?或者说这酒舍下埋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者此处是通往外界的入口?
其实再转念一想,倘若一个是高手来此,这些机关也根本防不住什么,其中摆放的不外乎是什么财宝罢,说不定还是那看酒的私藏的。这样一想我也就没那么深的好奇了,与其在这坐以待毙,既然已发现了机关,又有何不去之理?
我细细研究这砖块。往里按按纹丝不动。摸来摸去也没什么小按钮之类的。我敛眉,耳朵靠在墙上听着手敲着墙壁发出的声音,发现是实心的。
我摸着砖块发现中心较四角粗糙些。于是使劲往左上角按按,居然陷了进去!我同样又按了其余的三个角。我一笑,大拇指、食指、无名指、小指分别抚上四角,猛地发力一拉。
但还没等我从巧破机关的喜悦之中出来,就感觉身子失重,急速往下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