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问隐王,一生最后悔的事是什么。隐王回答说,莫过于因为自己的过失伤害了朋友,以及那些本该是朋友的人。”
——摘自《樊音英雄传·隐王篇》
“你没有杀气。”隐熠紧盯着江南,可是没有用,他依然消失了,沙子闷吭着扭曲向一边,留下几个浅浅的痕迹,耳边再次传来轻微的响动,隐熠勉强侧过身去,却没能再一次躲过江南的拳头。
“没有杀气也能杀人啊,这是基本素质嘛。”江南看着被他一拳打飞出很远的隐熠依然笑容干净,却一个闪身追了上去,身形未稳,就一技腿鞭抽向隐熠,巨大的力量像是能击碎空气一般,刺痛了神经,使隐熠本能就地一滚,万分狼狈地避其锋芒。
快,准,狠,对身体不可思议的控制能力。
隐熠剧烈的喘息着,刚才好像停止跳动的心脏,此时有力地回应起来。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和人打架,也第一次知道不使用任何天赋的打架一样可以如此让人热血沸腾。那么自己应该并不比江南差的,他能做到的自己当然也可以!隐熠被激起了好胜心,很想赢。
“嘿嘿,打架走神是大忌!会死哦。”耳边又一次响起江南的笑声,此刻听起来却让人毛骨悚然,原本抽空的腿鞭硬生生停下来,转而变成斜扫,夹杂着风声依旧势如闪电。
“还不一定。”隐熠冷哼一声,左手掌心碾转向下,在地上一撑,借着反推的力量,弹了起来,右脚重重踏进沙里,带动身体顶向靠近的江南。反正他比力量,比速度,比技巧统统都不如江南,那么与其给他更大的空间自由发挥,倒不如先近身再想别的办法。
可惜到底是第一次和人打架,隐熠根本毫无章法,只能凭借感官灵敏和不错的反射神经招架。所幸的是,隐熠明显感觉到江南也不轻松,动作显得很别扭,往往在做出一个动作后才发现不妥,虽然靠着那种对身体不可思议的控制力总能中途变招,但到底给隐熠留下了一点可趁之机,一时间竟打得难解难分,只是两个男孩越打越是技穷,扭在一起显得有些难看了。
“呼,不玩了,不玩了,累死我了!”最后还是江南先闪开了一步,不管不顾地倒在沙滩上,笑得狡猾:“学得够快的啊,再打一会儿我的‘绝世神技’都被你学去了!我可不和你玩了,人家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
“呼,不敢当,不敢当,还要多……谢江南师傅……肯手下留情教我打架。哪怕再多打一会儿我都要认输了。”隐熠见江南休战也就停了手,紧张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下来,心脏像是脱了缰的野马狂乱地跳着,连呼吸都乱了套,只得顺势倒在江南旁边贪婪呼吸着夜里咸凉的空气。
“少自作多情!谁特意教你啊,”江南一个翻身压住隐熠身上,手肘狠狠顶着他的脖子:“还有,你还想认输?对我赤裸裸的侮辱啊!我江南手下只有死人,没有投降的!”
“哈哈,咳咳,你下去!一会被你压死我就太冤枉了!你每次打架都是这么放水的?那被你杀死也真不太容易!”隐熠用力推开江南,坐起身:“说起来你也是散人吧?我猜你的祈愿石应该是个很适合近身战的能力,感觉你每次被攻击时都很不习惯,总想不起来躲。”
“切,要不怎么说你不讨人喜欢呢,祈愿石是很私人的东西哎!禁止窥伺。”江南一副夸张的表情,做足了警惕的样子:“话说你的祈愿石才是真正的危险呢,虽然似乎还不能用,但是靠近你的时候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哦。”
隐熠无奈地看着在一边笑嘻嘻假装打哆嗦的江南,忍不住想叹气:这个白痴费力气和自己打架不会就是想看看他的祈愿石吧?还是真的为了教他自保的能力?
隐熠也知道,自己对待江南的态度太不小心了。这样一个突然出现,身手极好,却看不出目的的人,几乎可以说是危险的代名词。可自己不也从没对人坦白过?一直当他是兄弟的林安不也被骗得死死的?至少江南现在没有恶意,而隐熠也真心喜欢和他相处的随性。
如果说朋友间应该互相坦诚,那么他和江南之间的相处就是另一个极端,彼此间几乎都没说过实话,可却反而可以放轻松些:我有秘密,但我不会告诉你,你又能奈我何?
“喂,今后不管我们是敌是友,我绝不会杀你,当然啦,我现在也没这个能力,江南师傅!”隐熠长舒口气,望着星空并没有回头,这样的感觉很舒服,让他都忍不住感性了一把。
“就你?算了吧?”江南斜着眼睛瞄他:“这次是教导你不要随便和陌生人出门,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小朋友!”
“喂喂!我记得你说过你十三岁,比我小吧?谁才是小朋友?”隐熠不满地回头,却看见江南奇怪至极的笑容。
隐熠忽然发现,江南似乎总是笑着的,随性又满不在乎,却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明明笑着却仿佛比哭泣更悲伤,混合着许多看不懂的情绪,让人不知所措。
“哈哈,我可比你强多了,这和年龄没关系,小朋友就是小朋友!”江南似乎也发现自己失态,连忙也坐起身:“至少我还知道来历不明的人决不能相信呢。嘘,别说话,太阳都升起来了。”
隐熠顺着江南手指的方向,只见到东方的天际正被暖暖的橘色一点点晕开,一轮红日如同名贵的血玉盘被海水小心翼翼地托起,直到最后,一跃而出,悬在空中,染红了半边天际半边海,当真是如诗如画的壮丽。
两个人都没说话,直到太阳完全升起才听到江南长舒了口气,冲着身边的隐熠笑:“这景色不赖吧?嘿嘿,为了这风景错过了回游节也不算太可惜,虽然今天的回游节是热闹那么一点点。”
“什么?现在才日出……不可能这么早就……”本来还沉浸在海上日出中的隐熠猛然惊醒了,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江南绝不可能没有任何目的就拖自己来海边,他原本以为最多是害他性命,可如今看来……他早该发现的,回游节一般在港口举行庆典,而这里是距离港口最远的海滩,可为什么要特意把他调开?他在的话又能影响什么?
“哎?你还不知道啊?今年回游节就是日出的时候呐!现在都结束散场了吧。”江南打了个哈欠,笑得张扬的样子很欠扁。
隐熠狠狠咬牙,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跑去。这些天来他对江南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那个家伙绝对不像外表那样靠不住,而如今他既然已经这样做了,那么再问他原因根本是浪费时间,此刻隐熠更担心回游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安、醉婆婆、梓穆先生、南宫将军,他不希望任何人出事。
只是江南……明知道江南和他出来根本就是个陷阱,可还是想要相信他一次,难得遇见与自己如此相似的人,与能力,身份都没有关系,只要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他们就会知道,彼此是同一种人。
可现在,隐熠苦笑,他不想再想江南的事了,不过是个连朋友都不算的人,他不想再留给他更多的机会伤害他真正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