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音大陆自古流传:‘墨瞳者唯救世之本,人皆敬之;墨发者乃灭世之源,遇者诛之。’据传这是上古时已封神的大预言师流传下最后的预言。千百年来,各族皆以当其为常识。”
——摘自《博文杂记》
“呵呵,我大概来的不是时候?”一个温婉柔和的声音轻轻调侃着,却并没有一点让人不舒服,反而只觉得亲切。
“怎么会?”隐熠望过去,果然见到一身锦缎宫装的秀美女子笑盈盈地站在殿前,冲他扬了扬手中的食盒。心中有点说不清的东西晕开,眼中多了点调侃的神色:“公主亲临,不管什么时候都蓬荜生辉。”
女子看着嬉笑着行礼的少年不禁有点无奈,可却又忍不住一阵伤心,玄尊祈阳,曾经父皇最期盼的阳光呢,如今却被剥夺了皇家姓氏,更名隐熠。呵,多讽刺,那么期待的光芒竟还未出现就要求被隐去。
然而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男孩,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推推手中的食盒:“又胡闹了,过了今天也十四岁了吧?还不定性子。梨花酥,果糖糕,五谷糯饼,我的贺礼可委屈你这馋猫了?”
“不委屈,不委屈!公主亲手做的点心呀,天下除了我,还有谁年年吃的到?”隐熠笑嘻嘻的抓起点心丢在嘴里。自从住在冷星殿后,似乎就只有她每年会来看看自己呢,带来些需要的东西,总是偷偷的照顾自己,似乎最初的时候就成熟的像个真正的女人,其实那时她也不过才七岁吧?现在想来,那时的玄尊涟欣也只是个孩子吧?可记忆中,她却永远会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像守护神一样。这样想着,心中不禁嗤笑,既然不能保护她,那么至少可以让她在冷星殿时开心些,不是吗?
“呵呵,别吃那么急,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呢。”玄尊涟欣抿着嘴笑着,轻轻拿了丝绢蹭掉隐熠嘴角的点心碎末。
隐熠一时间因为涟欣的亲昵有点发呆,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也有个这样的女子在阳光里轻轻的笑:“小笨蛋,果然还是孩子呀,母后等着我的小祈阳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儿保护我哦。”……那个温婉如水的女人,那个明明说过等我长大的人,早就不在了呢,忽然很想母后,很想无论是她还是涟欣公主都只留着自己身边,永远不离开……
胸口骤然疼起来,隐熠不着痕迹地按了按心口,“该死,为什么今年会这么早就……”心里暗暗揣测,却仍冲着玄尊涟欣笑:“公主该回去了吧?来这里这么久,陛下会担心吧?万一下次不让公主来,那我可亏惨了!”
“我多坐一会儿也没关系的,反正每年都来,父皇,呃,他也没说什么……”玄尊涟欣有点担心地看着隐熠忽然有点苍白的脸色,伸手想去摸摸他的额头,却被隐熠避开了,一时间有些着急:“你,没事吧?”
“有事啊,当然有事啊,我忽然想到陛下最疼公主嘛,说不定不久就该各处给你找如意郎君,到时候不就真没人理我喽。”隐熠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公主殿下,那隐熠可就真是有大事啦。”
明明一副可怜样子,却偏偏让玄尊涟欣觉得他笑得狎促,竟一下红了脸:“你这孩子,怎么……我好心看你,你到调侃起我了。”说着有些慌乱地站起来,还想说些什么,却终究只瞪了隐熠一眼,道:“我知道你嫌我碍眼了,有空我再来吧,你一个人,多注意身体。”
隐熠没再说话,冲玄尊涟欣笑笑,就再没有抬头,只呆呆地坐着,一动没动。直到小桃来为他披上了外袍:“殿下,起风了,回房吧。”
隐熠不禁无奈:自己现在还哪有走回去的力气?勉强笑着抬头看小桃:“那你扶我进去好不好?不然我才不动。”
“殿下?”小桃歪着头,满脸画着问号。让隐熠忍不住敲敲她的小脑袋:“怎么啊,现在就不愿意亲近我啦?”
“啊?怎么会!小桃这就扶殿下回去啦。”小桃有点恍然大悟地扶隐熠起来,却还是低低抱怨:“殿下耍小孩子脾气,怎么打我啊,好疼哦。”
隐熠隐约听着小桃嘀咕,却始终听不清楚,身体里似乎有什么在横冲直撞,直撞得五脏都疼得裂开一样,却偏偏还要像平时一样,不敢让人看出分毫:其实没那么难的,每年还不都是如此,只要,只要撑过这一会……
入夜,没人注意到一道影子从冷星殿闪出,直奔永临帝所在的乾宫而去。
“陛下。”一道影子跪在殿内角落,出声打扰了正在写字的永临帝。
“如何?”永临帝并没回头,仍是写着自己的字。
“涟欣公主正午前去过冷星殿,约一盏茶的功夫离开,又过半柱香,宫女小桃扶他回房休息。”黑色的影子仍隐在暗处,声音平缓。
永临帝的笔停了片刻:“他又?”
“是,正午时发作,至少一个时辰。”
沉默,长久的沉默。直到有宫人报:“陛下,南宫将军已奉旨入宫,现在殿外听宣。”
“宣。”声音依然平静,却不禁低头看看刚写下的字:墨瞳者唯救世之本,人皆敬之;墨发者乃灭世之源,遇者诛之。呵,这上古的预言啊,我怎敢不信?又怎能拿千万臣民做赌注?
永临帝一时间有点烦厌,仿佛又看到那个秀美可人的女子和那个小小的有着一头栗色头发的漂亮孩子在花园嬉闹的场景。像幅画卷一样,美好而温暖。
“陛下,求你帮我照顾他好不好?我保证,他不会伤害任何人。”
眼前不经意的晃过那张美丽的脸,总是柔和的眼睛湿漉漉的,带着点祈求,让人没办法拒绝。
若是没看见过那抹墨色该多好?云儿,你用生命换回来的孩子,这次我当真不能保他了。
永临帝闭上眼睛,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