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上午已过去,木板够用了,雾气消散了许多,至少能望见远处的森林了。
祁子歆往沼泽地依次扔了几块木板,怀抱着十几块,起身向木板飞去。
起起落落,在脚点到木板时,挥手就向前方扔出一块,动作迅速连惯。
她知道她不能断,若是断了,定会陷入沼泽里,无法自拔。
奋力扔出最后一块木板,脚尖一点,在空中几次翻转,借助最后一个落脚点,把自己猛烈地向岸上扔。
“砰”的一声,她成功了,随之而来的喜悦被巨大的疼痛所取代,喉咙一紧,口吐鲜血。
祁子歆低低呻吟了一声,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全身痛得发麻。
躺了一会儿,才挣扎着起身,随手抹掉嘴角的血迹,踉跄着往森林里走去。
走了半天,别说人影,连鸟影都不见一只,雾气倒是浓重,而且还有毒,能把人迷晕。
森林里不乏百年的参天大树,把阳光挡在外面,使得里面暗淡无光,冗杂的粗藤放肆地缠绕着,如同蜘蛛网,使得密林里犹如一张硕大的网。
祁子歆挥剑把滑落在额前的一缕发生生挥断,继续往里走去,她感觉得到他就在里面,吸引着她不断前行。
走着走着,感觉浑身又凉又痒,似乎有东西在蠕动着,而且全身越发虚弱无力。
祁子歆皱眉,伸手去挠脖颈,却触碰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使她快速地缩回手,惊出一身冷汗。
手快速一拍,一条如拇指般大的水蛭掉落在地,挣扎着,浑身由于吸血过多而散发出诡异的红色,肿胀得几乎要暴炸。
祁子歆心里直发毛,恶心又害怕,身上定有不少。
颤抖着脱掉衣裙,光着如玉的肌肤,修长洁白的身体裸露在空气中。
如玉的肌肤上蠕动着肿胖的水蛭,散发出诱惑的血色。
看到扔在地上的衣裳里有几条蠕动着红得发黑的肿胀身躯的水蛭,祁子歆恶心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壮着胆子低头看自己的身上,顿时全身如风中的叶子抖个不停,脑子一片空白,冷汗涔涔。
祁子歆忍住想咬舌自尽的冲动,眯着泛起泪花的眼,颤抖着伸手把身上的东西一条一条地拔掉。
前面的都清理干净了,却感觉身后还挂着冰凉的东西,并且还有一定的重量。
祁子歆伸手向背后摸索,触摸到了一条,闭着眼睛用力一拉,然后甩开。
“别动!”此际,一个冰冷毫无温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一阵冷风扫过,祁子歆顿时全身一抖,脑子不能转动,她受的刺激实在太大,没晕过去已是万幸。
冰冷的指尖触碰肌肤,冷得祁子歆一缩,清醒不少,意识到自己一丝不挂,心里的羞意顿时翻江倒海,得恨不能挖地自坟。
“你闭上眼睛!”羞涩盖过所有遇上他的喜悦,祁子歆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委屈,顷刻间,泪流满面。
没听到身后的回答,片刻之后,身上一暖,一袭黑袍已把她全身裹住。
“哇……”祁子歆突然转过身,紧紧抱住傲月魈,放开桑子大声哭了起来。
半个月以来的奔波劳累她没有哭,昨晚无尽的无助她没有哭,之前的恐惧她也止住了泪水,她都没有哭,所有伪装的坚强竟然在他面前溃不成军。
傲月魈伸手抚上祁子歆颤抖不止的背,心疼她为他的付出,仅此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傲月魈感觉到怀里的人停止了哭泣,也不再颤抖了,低头一看,睡着的祁子歆挂满泪水的小脸生生落入眼底。
多么熟悉,多么像,那张他曾经深深迷恋不可自拔的容颜。
傲月魈轻轻放下祁子歆,让她靠着树休息,然后在地上划了个圈,洒下白色粉沫状的驱虫的药。
就近找了一些枯枝,然后生火,傲月魈拾起祁子歆脏烂不堪的衣裳,抖了几下就挂在火堆前晒,又脱掉她脚上的鞋,立在火堆旁烘暖。
傲月魈抿唇坐在火堆前,透过明明灭灭的火光盯着对面的衣裳和鞋子,思绪陷入了沼泽里,越陷越深。
他以为此生不再与她有交集,却遇上了她的女儿,是苍天弄人,还是命中注定,他注定不得安宁?
他早就知道祁子歆追随而来,以为把她甩开了,却不想她如此固执,一路追到这里,还把自己弄得这般模样。
看着沾满泥土的绣花鞋,已辩认不清它的颜色和花纹,还有血迹斑斑的衣裳,裙摆与鞋子是同一色,裙身被划破了几处。
傲月魈眼神移到祁子歆熟睡的小脸上,一缕短齐的头发垂于额际,分明是被故意剪断的。
泪迹阑干,几道干了血的细长口子,想必是被芦叶划破的。
她就这般狼狈的直直撞击了他冰冷的心,摇曳不止的心使他无法分辩其中的意义,冰冷僵硬如他,心里也柔和了一片。
她是她的女儿呢,都这般大了,与她多么相似,连从来都清明的他却无法分清所分付在她们身上的感情。
不知不觉间又过去了一日,从密密的枝叶间透射而下的阳光打在铺满落叶的地上,斑驳陆离,摇摇曳曳。
祁子歆微微睁开眼,环顾四周,没有人,地上有几滩已经干涸的血迹,眉头轻皱。
看到冒着烟的火堆旁破烂的衣裳和鞋子,她低头拢了拢身上的黑袍,起身拿起衣裳穿好。
他又走了?意识到这一点,祁子歆心里顿时空荡荡的,鼻子酸酸的,无力地滑落在地,双手抱住自己。
“把这个吃了。”突然,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祁子歆惊喜地抬起头,收回欲决堤的泪水,伸手接过傲月魈手中的果子。
心里一直排徊着喜悦,他还在,他没走……
“吃完了就回去吧,里面危险!”傲月魈在祁子歆对面坐下,淡淡地说。
祁子歆放下手中的果子,委屈地看着他,眼里泪光泛滥,大有他再说一句类似的话就决堤的架势。
傲月魈不为所动,冷漠地捡起地上的黑袍,起身就迈步走开,毫无温度。
“混蛋!”祁子歆难过得要死,心都冷了,对着他的背影大骂,声音哽咽,泪水瞬间决堤。
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般冷血无情?
“不要,为我作出任何牺牲,付出任何感情……”清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世间最最绝情的话莫过于此,为何她却从中嗅出浓浓的悲哀与凄凉,还有无尽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