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无金蝶迷踪,弄花总惹香满衣。秋月剪水雁归郭,狂草方怜梓满馨。
你习以为常的细节,有时恰恰是忽略的重点。
就像我们熟悉了身边的某个人,某些事。突然有天发现,它们其实有你不知道的另一面,不知你会不会抓狂,会不会有种世界观被毁灭的感觉。
韩菲菲同志正陷入这样的抓狂当中。
傻子田翟正规规矩矩的跪在鸽子洞大厅的正中间。在大厅的左右两边,并排站立着八个一丈多高的泥塑雕像,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搞笑的是,他们手里捧着的不是雨伞、魔琴那样的高级武器,而是八条不知道哪捡来的破扁担,活像一班国家级贫困县衙门里的衙役。
在大厅最深处,摆放着古色古香的案子和一把太师椅。留着山羊胡子、脖梗里插着根蒲扇的张老仙斜靠在椅子上,一边掏耳朵眼一边哼着小曲。最离奇的是,老爷子背后的山洞墙壁上,挂着一块大匾,上书“明镜高悬”四个大字。那张清瘦的老脸褶子深刻见骨,洞中闪烁的烛火,居然都照不进去,留下条条阴影,活像刀疤。
按说这样莫名其妙的气氛,本来会让人感觉到压抑,或者诡异,个别没见过世面的人,也许还会肃然起敬。不过在场的韩菲和高老头,却打心眼里觉得很可乐。
原因在于,那张老脸太他妈猥琐了。
正乐着,椅子上的老爷子一个惊堂木下去,差点没把几个人吓趴下。
“你知道回来了?”老爷子喝道。
“嗯。弟子知错。”田翟低声答道。
“你说你真是的,一个星期不来看我。”老爷子吐沫星子横飞:“就知道玩。怎么跟我当年一个德行。差点误了我的大事。该当何罪!”
韩菲轻声问田翟:“你师傅最近在做什么大事啊,这么严重。”
田翟苦着脸:“师傅没有别的嗜好,就喜欢玩角色扮演,最近迷上当县令了。我从写状子,到找道具,又当杀人犯又当抢劫犯,偶尔客串下师爷,实在顶不住就偷偷跑了。。。”
高大人看不下去了:“我说这位高人,实不相瞒,本官落魄至此,实在情况紧急。方才这位小哥说你本领高强,还请高人出手相救退掉外面追兵,本官感激不尽。”
老爷子撇了高大人一眼:“你是哪根葱,擅闯我衙门,没乱棍打出不错了,为什么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高大人呵呵一乐:“本官不才,忝为滕州县丞,这衙门中事,略知一二。观阁下衙门布置不俗,颇有古意。唯玄武青龙两个方位,少了出行牌坊和海水朝日图。所谓出行牌坊,必书回避、肃静,方显代君牧守一方之威严。而明镜高悬需配海水朝日图,才有了法行无亲、令行无故、赏疑唯重、罚疑唯轻之解。故阁下衙门贤达之意已成,严厉之势颇有不足。。。”
高老头一席话跟撒豆似的,“当当当当”不带停顿,说的张老仙下巴没掉下来。
“所以说,如果高人解我之围,我便好好的为你参知一二。”
“哎呀!哎呀!”张老仙直接从椅子上跳将起来,屁颠屁颠的跑了出来,一把握住高大人的手,跟见了亲爹似的。“你咋才来呢?前几天我就说玩得不爽嘛。真是的。快快跟我说,仇家在哪,我给你揍人出气。”
韩菲和高大人异口同声:“都TM快到洞口了!”
“怎么不不早说。真墨迹。”张老仙一溜小跑,奔向后厅,没两口烟的功夫,又跑了出来。只见老仙头戴三叉束发柳条冠,体挂西川红锦脏棉袍,身披狗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麻布白腰带,再从泥人手里抽出条扁担,呼呼一转,齐了!
老爷子搭了个齐天大圣的凉棚手势,往前一窜,大声喝道:“诸公稍等,我去去就来!”
韩菲汗都下来了,拉了拉田翟衣角:“这行吗……”
老仙听到怒了:“你可以侮辱我,不可以侮辱我的本领!”
高大人也肝颤:“您这一个人打这么多,别吃亏啊。”
老爷子气极反笑:“仇家多少?报上名来!我打十个八个跟玩儿似的。”
“倒不多,也就二百来人儿吧……”
张老仙下身一片潮湿……
如果没记错,当年田陌看见张老仙第一眼就吓尿了。这回,在他儿子面前,张老仙算是把帐给还了。
“二……二百来人。这是什么贼人啊?别是军队啊。”
“就是军队啊!鲁国的!刚才给你说过了,你没听见啊!”
“我刚才专心审案来着,正想着给田翟安个什么罪名打一顿……”
众人无语中……
张老仙把棍子一撂:“我去了不是作死吗?”然后抬手一指跪着的田翟:“你去!”
“嗯。”田翟应了一声。站起来就往洞外走。
韩菲吓坏了,一把拉住田翟:“他去了不也是找死吗?”
张老仙呵呵一笑:“小妮子,你还是不了解他啊。”
韩菲一把抱住田翟:“别开玩笑了,咱不行在洞里躲躲吧。”
“这么多年,你一直照顾我,挨打的时候都是你趴在我身上。今天,我就为你打一架吧。”田翟站在洞口没有回头,感受着背上的体温,心理一片温暖:“还记得我跟你说的第一句话吗?”
韩菲呆住了,放开了田翟,众人目送他走进如墨一般沉重的夜色中。虽千万人,吾往矣。远处的启明星已经升起,这将是一个朝阳舞血的早晨。
那句话是:“既不怕,何必要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