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因为受到了老爹和老娘极为夸张的表扬,所以曾小牛学习的劲头充足无比,俨然一副如饥似渴吸收知识的海绵宝宝形象。
既然曾小牛学的如此上心,随安自然教的更认真。
“老师,你曾说过我们所学的字都是根据事物本身的形象演变过来的,那这个山字却一点都不像我们这儿的后山呀?”
“不畏,须知世上所有的山不是都长的跟后山一模一样的,有些地方有些山却是极高,高到连山顶都不在人间。再加上既然是挑来作字,自然是选那些造字之人所见之最的山。”
“哦,弟子明白了。”
“老师……”
……
这类对话这些天响起在院里杨树的树荫下,响起在夜色下的方石旁,响起在滴答着雨水的屋檐下。
在这样的对话中,日子不紧不慢的过去了。
一场长长的夏雨之后,田里的庄稼又到了需要打理的时候了。
今天天刚刚放晴,所以阳光显得格外明媚。在明媚到有些刺眼的阳光下,随安和曾大壮站在田间看着由原先及脚如今齐膝的粟苗随着自南拂过来的微微暖风中摇出高低起伏的青浪,心中一齐涌现出喜悦的情绪。
这些粟苗不仅仅代表着明年的温饱有了保障,更是两人特别是曾大壮辛苦努力下的结果。
两人绕着整片田又走了一圈,心中的喜悦更盛几分。
二人拔了几根稀疏的杂草,又拔了几根长势较差的粟苗。然后曾大壮满意地告诉随安,今年的活基本是干完了,只等风调雨顺秋天收割粟子了。
随安回想着前些年所看的农书,疑惑问道:“虽然我没种田,但也知道我们那的人是怎么种田的。一般在庄稼长到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施肥吗?”
不料曾大壮比他更加疑惑,挠了挠手掌里因为最近没干活而有些发痒的厚茧不解道:“啥是施肥?”
随安想了想解释道:“施肥就是给庄稼补充需要的养料,让它长的更好,结出的粮食更加多。”
曾大壮还是不理解:“庄稼需要的养料不是都在地里了吗?地好粮食就产的多,地差自然就产的少。我们家的地是块好地,所以一直产的粮食都比别人家多。”
随安摇摇头,环顾一周,指着小路尽头的一所用茅草搭成的简易房子问道:“大壮叔,我问你,那是什么?”
曾大壮眯眼看了看那出,直截了当道:“那是用来拉屎拉尿的茅房。”
随安被曾大壮的直接弄的有些无语,挑挑眉毛,又问道:“那大壮叔你有没有发现,在茅房周围的杂草要长得比别的地方的杂草要高?”
曾大壮想了想,不确定道:“好像是。”
随安再问道:“那茅房是建在好地上吗?”
曾大壮摇摇头。
随安笑了笑,接着说道:“所以茅房附近的杂草比别的地方的茅草长的更加旺盛,不是因为它长在一块好地上,而是因为茅房或者说茅房里的东西,给它提供了这些养料,所以它才比的别的地方的茅草要高的多。”
曾大壮恍然大悟,黑粗且浓密的眉毛下的双眼左右转动两下,说道:“你是说茅房里的粪水让这些茅草长的更高?也就是粪水能给茅草补充养料,那用粪水浇在庄稼上,应该也能让庄稼长的更好。”
随安微笑点头,徐徐道:“所以我们可以试着用粪水来灌一下这些粟苗,大壮叔,难道你不想今年的粟子产的更多么?”
曾大壮摸了摸下颌短且硬的胡须,思索片刻道:“那就试试吧。”
…………
院子里,何小莲正将最曾大壮的一条短褂从盆里捞出来,扭干准备搭在木杆上,随安跟曾大壮便从院外走了进来。
何小莲扭头看了一眼,问道:“活都干完了?”
“嗯。”曾大壮随口应了一声,拿起屋檐下的一只旧木桶,又转进旁边的厨房里面,摸了一只旧水瓢出来。然后和随安走出院子。
“你们干啥去啊?“身后何小莲见状大声喊道。
“不干啥,你别管。”曾大壮应了一声,两人便走远了。
剩下何小莲愤愤然地自顾唠叨:“真是的,问一声怎么了?家里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不知道又为啥拿去祸害了。”
微风自尚在摇晃的院门外吹进来,吹起何小莲鬓角的几缕发丝,像极了一头暴怒的狮子。
……
出了村口沿着大路走不了多远,便看到建在路边的那间茅房。
因为村里的人嫌在自家门前门后解手太臭,于是有平时有需要大都在这间茅房解决。
此时茅房里曾大壮正以手捂鼻,用旧瓢从脚下的粪坑往旧桶里桶舀着了粪水。
随安看着曾大壮往桶里倒着黄色粘稠液体,闻着自手掌下钻进来刺鼻的臭味,心想难怪农书上说用粪水灌田是人类种植历史中比较晚才有的,一般人还真不能把臭味扑天的粪水跟田里要拿来吃的庄稼联想起来。
曾大壮以最快的速度把桶里的粪水装满,然后急不可待地冲了出去。
两人提着粪水回到田间,曾大壮看了看长势喜人的青青粟苗,又瞄了一眼桶里粘稠褐黄的粪水,瓮瓮的声音自手掌下传来:“这个真的有用?”
随安早已解下短褂折成长条系在鼻子下,闻言自信满满道:“保管有用!”
曾大壮有样学样脱下短褂系在鼻子下,听随安如此自信,又想想随安是从大地方来的,大概不会错,于是将脑后的结又系了系,一把提起木桶道:“那就试试吧!”
两人明确分工,曾大壮提着桶跟着,随安拿着瓢往地里浇着。
只是二人都不知道,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他们用旧桶旧瓢所舀出来的粪水,浇出了一个怎样的暂新将来。
恰此时,曾二熊视察完自己的田正准备回家。走上大路便远远看见对面曾大壮家的田里,随安和曾大壮往地里浇着些什么。
从前些天开始的大雨下到昨天才止住,现在应该不用浇水才是。而随安和曾大壮的表现实在与浇水无异,那他们到底浇的啥?
曾大壮心中不解,于是好奇地走上前去想看个究竟。
还没等走到跟前,正欲提气开口,迎面一股臭极的气味随风飘来。曾二熊猝不及防吸了一口臭气,扭头呸呸吐了两口唾沫,拿手掌捂住鼻口高声问道:“大壮你这是干啥呢?”
曾大壮抬头一看,见到是曾二熊。于是将木桶放在稍远些的一块空地上,走到曾二熊身边从脑后解下短褂道:“我家小安说,用粪水浇庄稼,能让庄稼长的更好。这是他们那的法子,他是从大地方来的,我想应该管用,就试试,反正左右也只是花点功夫的事。”
曾二熊觉得荒谬至极,一双环眼睁得大大的,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不试试怎么知道?”
随安走了过来,阳光下因为一头短发而显得更为阳光的脸庞上挂着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