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夫长呆呆的望着我,他确信我是一个不怕死的人,否则不会在落雁关前战到力竭,身上挨了三十多刀。奄奄一息之时被一兵士偶从死人堆中发现还能呼吸,以至捡了一条命。
屋中寂的出奇,我开始大咳,不过这是我装的,但脸色却因为失血而变的苍白,加上邻床刚刚咳死的那个兵士。屋内的人看我的眼光由刚才的愤怒变得温暖。
“也许他真的会刚出门就死去”。百夫长是这么想的,屋内的其它兵士也是这么想的。百夫长握紧拳头,懊恼向下摆了摆,发出一声叹息,说道:“战事吃紧,也许你是对的”。便走出屋子,行到门口,还回头望了我一眼,那眼神恨不得将他替换成我,就这样消失了。
他离去后,我的咳声变的小了很多,直到完全消失。屋内安静下来,雨水的滴答声格外的轻脆。一阵风从屋的缝隙处吹入。让人感觉冰冷而清新。
但过没多会,几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医官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位兵士,抬着一个伤员,伤员在担架上呻吟并叫喊着。医官在屋内扫了一眼,凭着职业本能,他一眼便看出我邻床的那位兵士已经死去,他双手合什,然后向那张床上指了指,后面的兵士迅速的将受伤的兵士与床上的兵士调换,然后和医官又迅速的离开。
虽然这一幕我看过多次,但内心仍然庆幸自已非常幸运。我现在坚信战场上的医官并不会医人,如果我愿意,我也可以成位一名医官,如果伤口流血,就用蒲黄和艾叶捣碎抹在伤口上。如果胳膊断了,就用木板夹住受伤的胳膊,然后将蒲黄和艾叶捣碎抹在断的部位。如果小肠流出来或眼晴瞎了,把小肠塞进去或用刀将受伤的眼挖了,将蒲黄和艾叶捣碎抹在伤口上,以上伤口皆是用蒲黄和艾叶处理,然后包扎一下。医官就完成了自已的使命,将病人丢在病床上,生死任凭你的身体强度与意志。
也许月番人悍不畏死也与这多少有些关系吧。受伤后经过医官一番折腾躺在床上等死,真不如战场上与敌人拼死。
新的伤员还在呻吟着,我扭过头,不去想这一切。我在想为什么是我。百夫长手上的名单为什么有我的名字。
我只是河源镇一个不起眼的砍柴人,既使从军时间也很短,在兵营中所认识的几个人全死了,就在四天前的攻关战,我们这个小队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的百夫长比我先死,战场上夕阳下不倒的战旗便是握在我的百夫长手中。现在,我在月番国军中不认识一个人。
战争的氛围让人不会去想太多,受不了齐人的残暴我便当了兵,并竖立了一个保护家园的高尚念头。但我骨子里仍是一个砍柴人,没有见过世面的砍柴人。只想着杀退齐人,然后回到李庄,砍几年柴,娶个老婆,生个小孩子,过完一辈子。没见过世面的人只能想这么多。
夜已经变的漆黑,雨似乎小了许多,但屋内却变得更冷了。新来的伤员呻吟声渐渐小了起来。但一呼一吸之间却越来越长。似乎在生与死之间徘徊。如果今晚他挺不过来,那就只有死去。
我算着时间,再过片刻,便要吃饭了。负责这个工作的不是兵士,而是河源镇人。因为佛让人慈悲的缘故,他们都能很好的完成这份工作。不过在生死诸多因素之中,这样做也不过迟延那些必死的生命罢了。
“李明远,李明远。”没等来送饭的人,却听到这么强烈的呼唤。我的头一紧。凭声听出喊我名字的是今天来这屋的百夫长。除了百夫长外,似乎还有几个人,脚步杂乱,踩在水里所发出的劈啪声很大。“他来干什么”。我此时有些愕然。
百夫长推开门,一阵冷风伴着他的身影吹进屋内。他从怀中取出火镰,打着火,点燃了屋内黑乎乎的油灯。动作慌乱而粗鲁。
门口一黑,又有几个黑影将门口堵住。中间是一个穿着灰袍的和尚,他的四周是穿着黑甲的和尚,并不是军中兵士,他们出于尊重的缘故,与和尚保持一定的距离。虽然一个黑甲和尚手中打着伞,但和尚右肩处仍湿了一大片。其它人就更不用说了,身上没几块干的,和着水泥,呼着白气,动作却整齐划一,脸色冰冷而又不缺英武之气。
百夫长先是冲着和尚行了一礼,然后用颤抖的声音对我说:“李明远。这位是一慈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