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咳嗽声来得突兀之极,将军脸色大变,四处张望,喝道:“是谁在装神弄鬼,给荆某出来!”
黑暗中慢慢走出一人,却是一个驼了背的老乞婆,老乞婆满头白发,脸上的皱纹一层又一层。她伸出一只鸡爪似的手,指着将军咭咭笑道:“小荆子,几年不见,就长这么高了……”
将军脸上阴晴不定,忽大声喝道:“你是谁!”老乞婆竟不再理他,自顾自在火堆旁坐下,一手按腰,一手捶腿,愁眉苦脸道:“老了,不中用咯!”
将军脸上时青时白,忽拔腿就走。老乞婆叹道:“这就要走么?真是不懂规矩的孩子……”
将军只走两步,忽然右手一抖,那杆大枪如毒蛇一般窜出,直刺老乞婆面门。
老乞婆伸了个懒腰,似是无意中一转身,那枪便刺在她的驼背上。只听“当!”的一声大响,枪尖与驼背爆起一蓬火花。
老乞婆双手撑在地上,猛往后靠,又是“当!”的一声大响。那将军收枪不及,枪柄倒回,撞在他的胸膛上,将军惨叫一声,扬手将包袱扔出,击向老乞婆后脑勺。老乞婆微一侧身,包袱滚落在火堆前。
老乞婆慢慢回转身来,黑暗中竟不见了将军的身影。
老乞婆爬满褶皱的脸上露出笑容,柔声道:“好孩子,别走啊,阿婆这里有糖吃。”
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棒棒糖,放在嘴里吮吸起来。再过半晌,河滩上再无动静,老乞婆走到火堆旁,弯腰去拿那包袱。
此时篝火快要熄灭,微弱的火光中,老乞婆忽然发现,那三彩的牵线木偶竟对她眨巴了下眼睛。
老乞婆大骇之下,就要纵身后跃,那木偶忽地一拳打出,正中老乞婆胸口,老乞婆惨叫一声,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委顿倒地,嘴中不住地咯出血来。
老乞婆望着木偶,眼中满是恐惧,忽颤声道:“是你!木林森,你终于到了青木神功第七重了!”
木偶缓缓站起身来,身上的三彩釉质慢慢退去,露出犹如老松树皮一样的皮肤来,他嘴中发出一种僵硬的,好象锯木头似的声音:“汤婆婆,为了等你,本座在这里已经快四个时辰了。”
老乞婆嘶声呼道:“你们,你们设局骗我!”黑暗中一人笑道:“若不用些手段,又怎能留得住来去如风的汤婆婆?”
老乞婆转头望去,只见黑暗中走出一人,正是刚被将军杀死的瘦子。接着又走出两人,不是胖子和将军是谁?
老乞婆嘿嘿笑了起来,道:“那你们现在就留得住老婆子了么?”
瘦子抚掌笑道:“要是你能在中了木宫主的青木掌后,还能从我们手中逃走,那在下就真的佩服汤婆婆了。”
老乞婆暗暗晕气,只觉浑身上下有如针扎,剧疼之下,竟使不出一丝力气。
老乞婆眼珠一转,道:“你们留住老婆婆,是想要老婆婆给你们糖吃么?”
胖子喝道:“老太婆,别想耍什么花样!若你乖乖合作,事成之后,大爷或许会放你一条生路!”
那将军不知什么时候又抱来一捆柴,丢了几根在火堆上,吹了几口,火苗又噼里啪啦窜了上来。接着将军又搬来三块石头,架在篝火上。木林森又在火堆旁坐下,一动不动。
老乞婆讶然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将老婆婆架在火上烤么?”
胖子冷笑道:“要做什么你心里有数,这几天老龟异动,天下间除了死老太婆你煮的汤,还有什么东西能诱得那老龟上岸?”
老乞婆唉声叹气道:“不就是要老婆婆给煮锅汤么,还值得动这么大干戈?”连连摇头,叹气不已。
只见她反手一摸,背上的驼背消失了,手中出现一口锅,那锅黑乎乎的,看不出什么奇特之处,只是在锅里面,镶嵌着七颗宝石,成北斗七星之势排列。
老乞婆将锅架在石头上,往里面倒了半锅水。胖子随手丢过来一块肉道:“老太婆,这是上好的奇古肉,快将它煮了。”
老乞婆接过肉,反复看了,拿出一把小刀,将肉里的一些白色的东西剔掉,又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一把小钩子,在奇古肉上扒拉几下,然后用水仔细冲洗一翻,才慢慢放进锅中。
过了一会儿,锅中慢慢冒出热气,老乞婆从衣服的口袋里摸出一些东西,一会儿放这样,一会儿放那样。她那衣服上密密麻麻全是小口袋,有的鼓起,有的干瘪,也不知道装的什么。
胖子瘦子和将军脸上露出喜色,似乎十分期待,只有木林森,闭着眼睛,他身上没了三彩釉质,此时看上去,就如一截腐朽的木桩立在那里。
老乞婆煮汤的时候,恍若换了一个人一般,神情专注,表情肃穆,好象锅中煮的不是汤,而是她的生命一般。
过了一会儿,锅中的水慢慢沸腾起来。将军又要往里面加柴,老乞婆扬手将他手中的柴打掉,怒目瞪视着他。瘦子一拉将军,两人立即站得远远的。
海瘦转过头,只见朱洛也正一瞬不瞬地望着那边,正要说话,朱洛轻‘嘘’了声,摇了摇头。
海瘦慢慢靠过去,一摸朱洛额头,感觉没那么烫手了,轻声道:“大哥,你好些了吗?”
朱洛低声道:“好些了,你过来点,别被他们发现了。”
海瘦慢慢靠近朱洛,忽附耳道:“大哥,你猜他们要干什么?”
朱洛忽然一呆,他闻到了海瘦衣襟口透出的热气竟带着淡淡的清香,不由上下看了海瘦一眼,海瘦看上去还是那么脏兮兮的,只是一双眼睛是那么明亮、恍若天上的辰星。
海瘦又轻声道:“大哥,你看出来了么?”
朱洛微微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时候,一股奇异的香味从风中传来,这股香味仿佛带着神奇的魔力,在空气四下弥散。
朱洛忽听到“咕咕”的古怪叫声,转头望去,只见海瘦正用异样的目光望着他,朱洛轻声道:“是什么声音?”接着又听“咕”的一声,才发现是海瘦肚子发出的声音。海瘦用手捂着肚子,接着又是“咕咕”两声,这次是从朱洛肚中发出来的。
两人忍俊不禁,一齐掩上了嘴巴。
香味越来越浓,两人使劲咽着口水,那锅中‘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比之那西餐厅的钢琴声又好听了岂止十倍?
忽听海瘦轻声道:“大哥,快看……”朱洛望去,见那瘦子正用一个瓶子往锅中倒着什么。那瓶子中流出来的,却是一种无色透明的液体。
瘦子往锅中滴了几滴,想了一想,又滴了几滴,过了一会儿,一咬牙,竟将全部的液体倒入锅中。
老乞婆用一根长柄木勺慢慢在锅中搅动,她的嘴中哼着一首曲子,如歌似泣:七心汤啊七心汤,无心人徒忧伤……魂在天涯……人已断肠……
过了片刻,忽听一阵沙沙声响,一只圆桌大的乌龟慢慢爬了过来。
石头后面的海瘦吃了一惊,站起身来,叫道:“是老乌龟!”激动之下,声音响亮之极,朱洛吓了一跳,连忙拉他坐下。
那篝火旁边的几人浑然不觉,都紧张的瞧着这只乌龟。
乌龟慢慢来到火堆旁,绿豆眼眨巴眨巴望着老乞婆,似要讨碗汤喝。
胖子拿出一个大碗,一把夺过老乞婆手中的长勺,给乌龟盛了满满一碗,放在地上。
朱洛刹那间明白:刚那瘦子瓶子中装的一定是剧毒,他们要毒死这只乌龟,获取魔核。
那木林森的青木神功到了第七重的境界,都要使毒猎杀这只老龟,这只老龟一定是成年的高阶魔兽了。
海瘦大急,赫地站起身来,正要大喝,忽见一条黑影伸出乌黑的爪子,抓向他的咽喉。
朦胧中见这人戴了一顶高高的帽子,正是那似白无常的瘦子,他一定是听见了海瘦的那一声呼,所以无声无息潜了过来。
海瘦大骇之下,嘴中的话就喊不出来,见那爪子乌黑锃亮,竟是在手上带了钢制的手刺。
眼见这一刺就要刺中海瘦的咽喉,忽听瘦子惨呼一声,手腕被朱洛一剑刺穿。
朱洛一手撑在石头上,一手拿着宝剑,身子摇摇晃晃。
海瘦大叫:“老龟,不要吃,有毒!”
火堆旁的乌龟似乎听到了,抬起头来张望着……瘦子一咬牙,也不管手腕上鲜血淋漓,纵身扑向朱洛,朱洛右手抬起,猛觉一阵天旋地转,一跤跌坐地上,那瘦子已凌空扑了下来。
朱洛勉强挺剑直刺,那瘦子一手护胸,一手去抓朱洛的宝剑,眼见堪堪就要抓住,朱洛的宝剑却似有灵性一般,从瘦子双手间的空隙钻了过去,‘噗’的一声,瘦子自上而下,从宝剑上一穿而过,将朱洛压在身下。
朱洛手足无力,瘦子将他压在地上,一时竟挣扎不脱,感觉瘦子身上的鲜血汩汩流了出来,流过他的胸前,将他的衣服淋湿,接着又从他脖子上流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