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依依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长途汽车上。
周围乘客的昏昏欲睡,整个车厢一片寂静,偶尔传来一两声:“喂,你好!”那时乘客在压低了声音在接电话。依依丝毫没有睡意,思绪一直很乱。早就听远在省城的妹妹说看病难,排队难,一清早排队几乎等到下午才会就诊。没有想到往日这样的担心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电话铃响了:“喂,是崔校长啊。”依依不知不觉中震动了一下,“孩子的城镇医保今年学校停交了一年,关于孩子的医药费报销看看能不能在农保这一块有出路。”崔校长那边声音异常的平静,依依这边的心却突突的剧烈跳动起来。“这群当官的,你们一句话停缴学生就会损失四五千块钱啊。”当然,对自己的领导即使一百个不满意也只能这样佯装死活的:“恩恩”答应着。依依撂下电话也想:“孩子在看病期间就不要想什么报销多少医药费吧,如果省城医院和这边的结果不一样,这边医药费可能会更昂贵一样也是不会再回头的。”依依不经意瞅了手机:2012年11月13号。每当遇到这样的情况依依总是这么做,离本月的15号只有2天,依依知道这就意味着她的工资还有两天就可以进账。爸爸那边呢?20号!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可能孩子病愈出院的时候医药费可能会差不多少。
依依偶尔向车窗望去,深冬的北方原野,光秃秃一片没有任何的生机。偶尔一辆货车疾驰而过,带来一阵凉风钻进窗户的缝隙。儿子熟睡了,孩子爸爸也紧闭双眼依着车后座一言不发。这样的时候,依依总爱胡思乱想:两个大人在孩子不舒服时最终一致选择地区医院,是不是因为自己本来积蓄不多?经济不够富裕?可是在依依这样的普通乡镇,两个工薪阶层这样在别人看来已经很不错。昨天在区医院临床的阿姨还说:“你这个小子,算是生在蜜罐里啊!依依笑了笑,不置可否。依依的思想总在想:儿子选择这样的家庭,是儿子的不幸呢还是孩子的幸福?依依也这样问过孩子的爸爸,孩子的爸爸总说:乱想啥?别的孩有的
我们的儿子一定也要有!城镇的工薪阶层生活的改善只是个时间问题!看着丈夫那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样子,依依心里会想得更多。所以这个时候,依依感觉自己安静下来最好的做法就是自己也不说话,思绪乱了,就自己安慰自己。夫妻呆久了,也不是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讨论出答案的。
汽车下了高速,看了一下路边的标识牌:5km。依依知道快进入市区。“还给二妹打电话吗?”爸爸醒过来,问一句。依依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哼声。依依知道远在省城还有一个和自己不在一起长大的妹妹。只是过年会在母亲家里见一面,依依不知道这事情该不该麻烦人家。三妹在省城的郊区,离得比较远。天已经渐渐的拉下了黑幕,依依知道给三妹打电话是没有时间了。
正这样想着,依依的电话响了起来:“大姐啊!妈妈刚给我说你们来这边了,我今晚过不去了,山路太难走。你今晚自己找家好的旅馆,明天我给你报销。”三妹那么认真的说着。
依依说了几句客气话,最后加了一句:“我可以找你二姐,你放心吧。”就隔断电话。孩子爸爸狐疑的看着依依:你到底想找谁啊?
这时候,汽车一个转弯进了汽车总站。依依把孩子喊醒,爸爸提着行李,依依拽着儿子下了车。省城依依倒是来过几次,不过都是别人开车带过来的。总站那么大,依依一时都辨不清方向。
“喂,二妹夫啊,我到车站了。”依依反应过来的时候,爸爸已经给二妹夫拨通了电话。爸爸脸上写满了得意:看看我,厉害吧!依依一时也不知道往哪里走好,只好顺着爸爸问了一句:“我们该怎么走?”爸爸把手机揣在兜里,叫了一辆去省建材市场的出租车。
省城的街道在依依的眼里几乎是倾斜的。依依一直问:这是朝着哪个方向走?爸爸在旁边被问得不耐烦了:“别问了,您老人家就等着拉到站您下车吧,我心里有数。”
其实,省城的街道不比区里的街道宽阔。偶尔拐弯还有崎岖不平的街胡同。只是到了省城的温泉旧址,依依才可以窥见这座古城最初的模样。
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大楼前,出租车在站牌停下。依依一家人下了车。
依依看到二妹夫就在不远处笑吟吟的等着他们。看见依依下了车,快步走过来接过依依手里的行李:“姐,这么晚啊!”一手拉着孩子的爸爸,逗着儿子,走向大楼。
到了楼下,妹夫打开车门,三个人上了车。妹夫发动了车才说:“二妹一直再给我打电话,我什么时候去接你们。”依依在坐上车的那一刻也在想:“妹妹,哪有什么远近亲疏?”这时候依依感觉自己也轻松起来。一路上,孩子爸爸和妹夫聊着省城的交通,手机大酬宾什么买一送一啊等等。依依惊讶的发现这是以前她不曾想到的。
一会就到了家,妹夫停好车,引领着她一家人走进了仄仄的一座旧公寓楼。走廊里没有灯,黑漆漆一片。妹夫抱歉的笑着:就这样的居住环境,城里打工买不起自己的房子就这样。
进了门,妹妹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依依进了厨房看见妹妹在炖海鱼。妹妹一直说:“孩子病怎么样?姐姐不用担心,这边的医生都是最好的。”依依要帮着忙活。被妹妹推进了客厅,依依坐着沙发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儿子似乎忘记了刚病痛,和妹妹去卧室打游戏了。妹夫和孩子爸爸聊着天,依依感觉自己在医院呆过的这两天,简直就是呆在监狱。一时感觉今天自己回家了。
饭当然吃的很是温馨,依依感觉自己两天以来没有这么吃饭了。孩子们顾不得吃饭,在卧室里喊都不出来。饭后,其实什么都没有聊只是做了一个决定:明早就去军医院给孩子检查。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隆隆的火车轧着铁轨咔咔的想着。依依听见了爷俩均匀的呼吸声。不知觉依依睡着了,醒来已是天大亮。
一家人都忙碌起来。妹妹昨晚就说好了让妹夫陪着去看病,自己收拾好就去上班了。依依给儿子起床,又给外甥女起床,最后才匆匆忙忙的奔向医院。
到了医院门口,就看见三妹三妹夫在医院门口焦急的东张西望。
依依等人下了车,三妹快要生了,挺着大肚子蹒跚着走过来。“昨晚,咱妈就打电话告诉我一定尽早来等你,怕你着急。”妹妹搓着手,显然是站着久了,很冷。见了三妹夫顾不得寒暄,领着孩子就来到了耳鼻喉专科的三楼。
这座医院是省城最知名的军医院,干净,环境好。因为针对军人而建的。所以平时人并不是很多,很快就轮到了依依。
问诊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大夫。依依带着儿子来到了大夫面前,说明了大致的情况。医生让儿子坐下配合检查,谁知道儿子的牛劲上来哇哇大哭不肯罢休。
依依百般哄劝,无济于事。大夫示意依依离开,爸爸也走出了科室。只是留下来两个妹夫,依依赌气,去了二楼。她知道自己心疼,她也知道这不是心疼孩子的时候。
依依望着窗外停着的一辆辆豪华的私家车,还有一位位来往衣着光鲜的城市人在想:这样的城市,在别人的眼里我们也是异类吗?是不是像是来自穷乡僻壤的乡下人?再想孩子的结果未出,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总感觉自己的一颗心悬在那里,一直不能落地。
一会,看着三妹夫拖着哭闹的儿子走了过来,他的几个人跟在后面。
爸爸对依依说:“结果一样,手术的作法也相同,不同的只是手术的费用。”
依依没有说话,只是接过儿子,走出了门诊大楼。她知道,这样的决定只有她自己可以做。她感觉自己在躲避什么,可是有感觉自己只有这么做,心里有着深深的无奈。
依依一家人医院前,道别了所有的人,直接去了长途汽车站。
最好赶上明天下去孩子做手术,依依在回家的路上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