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说到有个小厮嚷着大事不好了冲进了俺的闺房,那个小厮名字叫小童,是白墨山庄的少庄主雷御文专门派来伺候我的,当然,还分了好几个丫鬟给我,把我整的跟嫁过来的某家千金样的。
话说我是救了雷御文的命的女神医,但是他也只有在醒来以后过来见过我一面,随便的道了谢就消失了好几个月,我估摸着兴许是寻仇去了,其实在我的内心深处是挺不高看这位现今的武林盟主的,偌大的一个山庄连个像样的武装力量都没有,身为武林盟主居然被人下毒差点给害死,虽然我后来听说那几个上山庄来寻衅的鼠辈是以多欺少才得到可乘之机对少庄主下毒的,但是我心里总觉着是那些下人们为了抬高少庄主的地位挽回他在外人面前丢失的颜面才这么糊弄我的,反正我也没打算信,想着等我再多住几日把伤彻底养好就战略性转移的,没想到你不找事儿,事儿来找你。
“快去给我弄盆清水来。”我揉着眼睛嚷嚷。
“啊?”小童停下来回打转的脚步非常不解。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想我死吗?”我总是很喜欢夸大其词的,因为以前老这么骗取师父的同情,习惯了。
“哦,是是是。”小童又跌跌撞撞抱着铜脸盆出去打了一盆清水进来。
我把脸浸在水中,在水底睁开眼睛眨了眨,抬头用干布子抹了一把脸:“哗,舒坦,透心凉心飞扬。”我一边擦脸一边自言自语。
小童虽然听得莫名其妙但是还是焦急的扯扯我的衣袖,示意我出大事儿了。
我好笑的瞄他一眼,看他憋红的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我有话要说”几个大字,我问他:“出什么大事儿啦,慌慌张张的。”害我把葡萄汁儿挤到眼睛里去了。
“小野姑娘,城里,城里出了怪事,少庄主让我来请您过去一趟。”小童说话时很急,竟然还带着抖音,似是见到了什么特别不可思议的现象。
“得,我俩边走你边跟我说说吧。”在逍遥山上跟着师父的这些年让我沾染了不少师父的习性,不爱管闲事就是其中之一,但是我年纪小又是刚下山,对这个未知的江湖我还是充满了好奇的,所以我又作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凑热闹!
小童自然是滔滔不绝的开始跟我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庄里早上发生的事情,说是今早少庄主在三江城市集那边的清水小筑会客,换句话说就是这武林盟主在城内的办事处办公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当时里间正在开会呢,门外却突然传来喧哗声,雷御文便差下人出去看看,谁知那下人出去没一会儿就滚了进来,真的是滚进去的哟,连滚带爬的嚷嚷着:“主子,不好啦,大事不好啦。”小童正模仿着那个下人的样子学给我看,我忍俊不禁的看着他,跟看电视差不多感觉,心想着这出大事儿啦、大事儿不妙啦的台词怎么在古代就层出不穷呢。
我也不打断小童,任他继续演这厮倒还很有表现欲嘛,他居然还敢来个他问我答的互动环节。
“小野姑娘,你猜怎么着了?”小童满眼期待的等我接话。
我强忍着笑意配合的问:“怎么着了?”
“那门外喧哗的不是别人,正是那白家的小公子白弄行。”小童说着还惋惜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我皱眉,我不认识这什么白家,于是问小童:“这白家是什么来头?”
听到我的问题小童不可思议的睁大眼低声说:“这白家您都不知道哇?”搞得好像不知道白家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事一样,我茫然的摇摇头。
小童默默的看了我几秒,突然很严肃的问我:“小野姑娘,您以前都是在山里长大的吧?”
我噗~这意思是嫌我是土包子么?
我嘴角抽搐了下答道:“你咋知道的。”
小童恍然大悟的点头自言自语:“那就难怪了,我说这江湖上怎会有人不认识白家呢。”
“我晕,这白家究竟是干嘛的?”我无奈的翻个白眼问。
小童登时来了精神,开始口沫横飞的给我讲述白家家史,那滚瓜烂熟对人家家谱倒背如流的神态都让我忍不住要怀疑这小厮是不是那白家的私生子了。原来这白家来头不小,世代都是在宫里当大官的,地位最高的时候做过皇帝的老师也就是太傅,后来随着朝代变更白家人丁兴旺,有从政的从商的黑白两道通吃,各行各业都混的风生水起,什么当铺镖局布庄酒楼妓院那是一应俱全的,富可敌国兵权在握,除了当今皇帝外几乎是没人敢惹他们的。
不过,小童话锋一转,如上所言那都是上辈子的风光,白家这一代却是人才匮乏,生出来的小孩不是早夭就是痴儿或者是女娃娃,可谓是家道中落兵权也早就交还给了朝廷,财产大部分都充公国库,只剩下些长线买卖依旧在经营着,一言以蔽之——穷的只剩下钱了。
白家和白墨山庄之主雷家是世代交好的,白家这一辈一共有十个孩子,前面九个都是女儿唯有这白弄行一个儿子,那是宝贝得不得了恨不能摘了天上的银河给其做衣裳,这白弄行资质驽钝却是个纨绔子弟,成天不学无术最爱的就是逛窑子喝花酒遛鸟斗蛐蛐儿,如今却是被奸人所害着了道了,用古代的词来形容白弄行现在的状态那就是中了什么妖术,魔障了。
我越听越糊涂,开口打断小童:“你就不能捡重点的说啊,那姓白的小子到底在门外闹腾啥啊?”
“哦哦,听人说那白公子昨儿个一夜未归,其实这也没什么,家丁们想着肯定是逛窑子去了,可没想到今儿卯时却依旧未归,辰时那会儿却跟着了魔一样跌跌撞撞闯进了清水小筑,主子差去查探的下人认得这白公子,本想上前招呼他去别院休息可眼瞅这白公子面色死灰,嘴里还念念有词脸上的笑容也怪异,身形摇摇晃晃的跟喝醉了一样,那眼珠黑漆漆的没有瞳孔。连眼白都没了,您说可怖不可怖,把那个下人吓得屁滚尿流的。”小童说完浑身一激灵,拿起水杯猛灌了一口茶,手都在颤抖。
我们正坐着雷家的马车从城外的白墨山庄赶去城内的清水小筑,小童说完见我低头沉默不语更加害怕了,抖着手想过来扯我衣袖:“小,小野姑娘,您,您住山上的,可,可曾见过这等怪,怪事啊?”
“先去看了再说。”老娘又不是住在深山老林里的老妖怪,还真当我是什么怪事都见过的百事通啊。
马车在清水小筑门口稳稳地停妥,我跳下马车抬眼看了看四周,这小筑位于深巷内,和闹市隔了有大概三四米的距离,大门两侧放着辟邪的石狮子,门头上挂着黑色牌匾金色的狂草上书清水小筑四字,不像别的宅子这小筑的大门在白天是一直敞开着的,门口也没有什么人站岗,一副任君出入的样子,进了小筑感觉和外面的市集彻底隔绝开了,门虽大敞却没有任何嘈杂声传进来,院内一片死寂,我汗毛都根根倒竖,怎么有这么怪异的地方?
“小野姑娘,少主在厢房等候,这边请。”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朝我恭敬的行了个大礼,弓着腰身为我指明道路。
我跟着中年男人来到厢房,打开门房里拥着一干人等,除了雷御文我谁都不认识,估计都是白弄行的家属们,每个人都面色凝重我的推门而入将所有的视线都集中过来,雷御文一身素净的青色长袍,腰上系一条白色腰带上面绣着雷字,腰间挂着武林盟主的标志信物翡翠令牌一枚,整个人笔直修长再配上他那张正派人士的俊颜,怎么看怎么有气质,好帅!
男人有钱有地位又是青年才俊,好动心呐。我在心里偷笑,我本就不会掩藏喜怒,笑意染进眸子抬头正对上雷御文深不可测的双眼,愣住,现在好像也不是欣赏帅哥的时候,赶忙欠身问好:“少主安好。”
雷御文一双大眼睛盯着我的头顶半晌,语气平静的开口:“小野姑娘无须多礼,这白家小公子不知是中了何人之毒,昨儿还好好的今日竟成了这般模样,烦请姑娘医治。”
医术这个东西常年跟着师父耳濡目染,望闻问切的功夫我学得倒像个样子,反正比武功好,一般的疑难杂症是难不倒我的,大着胆子上前,看着床上双颊凹陷黑眼圈浓重的白弄行,属实说除了看上去纵欲过度外还真的看不出有什么病症,我不禁皱眉面色为难心里大叫不妙——这人我根本不会治呀。
下意识地摇摇脑袋,我并未意识到这细微的动作竟然让在座的几位眉头结了一圈又一圈,其中一个衣着华贵矮冬瓜大肚腩老头用力一拍桌子,愤怒的说:“是谁敢害吾儿性命,我白东华定不轻饶。”他这一拍把我吓了一跳,缩缩脖子不敢大喘气。
“哼,伤我侄儿我白家上下必要将此人挖出来大卸八块。”另外一个穿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也拍案而起,一看这人就是个练家子,连脾气也火爆的不行。
“二位哥哥也别动气,气大伤身哟,弄儿的命不是有这雷少庄主请来的女神医作保么?先救回了弄儿的性命再寻仇也不迟呢。”全场只有一个人脸上挂着笑,就是现在说话的这个男人,那身装束隐隐透着风尘气息,他翘起兰花指端着茶杯喝了口香茶,冲我抛了个媚眼。
哎哟我的天,碰上个娘炮。我连忙低下头,这矛头顿时又扯回到我身上来了。那个胖冬瓜和练家子眼神跟利刃似地齐刷刷朝我射来,胖冬瓜焦急的开口:“女娃娃,犬子究竟是中了何种毒药?可有破解之法啊?多名贵的药材敝人府上都能拿出来,只要你开口啊。”胖冬瓜的语气虽急却带着三分礼数。
不知是修养好还是因为听了雷御文的事后对我真有三分敬意,那练家子也眼神殷切的瞅着我,我心虚的都不敢看他们,只是拿无可奈何的眼神瞅着一旁不发一言的雷御文。
他看着我,我心想怎么能把这病搞得更玄乎一点,那样我治不好就不会挨责骂了,心思电转我惋惜的轻叹一声,在座的各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雷御文一把抓住我低声问:“你不是有那灵丹救心丸么?给他服下一粒不是能起死回生?”
“万万使不得。”我慌忙摆手否定,那药只有将死之人才可服用,师父一共就给了我那么几粒,而且我还没参透其中的药性和成分,眼前这个白弄行只不过是昏迷而已,气息也平稳,万一用错药岂不是救人不成反害人了。
谁知那练家子急了,跳起来冲到我面前摇晃着我吼道:“什么使不得?你不是神医么?救人性命是你的职责,难道是我侄儿哪里得罪了你,你非要置他于死地不成?”
我被他晃得头晕眼花,雷御文从旁拉开那练家子安抚道:“小野姑娘怕不是见死不救的意思,白二叔稍安勿躁。”
那白二叔一把拍开雷御文的手唰地拔出手中的长剑,架在我的脖子上厉声道:“救不活他我就要你陪葬。”他这一动作让那个胖冬瓜和娘炮都站起身来劝慰。
让他不要激动,可这练家子现在双眼通红哪里听得进去,死死驾着剑不肯松手,我的小心肝儿砰砰直跳,赶忙说:“白公子没有性命之忧,只是暂时睡着了罢了。”
“放屁,你这妖女在这儿胡言乱语,看我不杀了你。”白二叔说罢就要抹我脖子啦,我一慌暗提一口气,脚下摆好逃跑的阵势,准备开溜。
谁知这雷御文突然伸手出来,一把抓住剑锋死死不肯放手,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渗出来,那练家子也没想到雷御文会为了个姑娘用手去抓他的剑,一时舍了剑质问:“贤侄,你这是做什么?”
雷御文把受了伤的手背到身后,平静的说:“这位姑娘是小侄的救命恩人,若是让人伤了她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我雷某不仁不义?所以白二叔,小侄多有得罪,还望见谅。”说着掌风一扫捡起地上的剑,还给白二叔。
好感动,雷御文这人忒爷们儿了,我再也不瞧不起你了,嗯嗯。我水眸泪汪汪的瞅着雷御文正气凌然的侧颜,心里嘀咕。
见气氛有点剑拔弩张,那娘炮清脆的嗓音干笑两声问道:“今儿个大夫们都没有诊出病因,只是说性命无忧,敢问神医姑娘何以见得我家小侄儿只是睡着而已呢?”
呃……其实我也是瞎胡说的,听白弄行呼吸均匀平稳不可能是将死的状态,所以我猜八成是睡着了,但是这死灰一般的面色和脸颊不正常的凹陷明显是中了什么毒导致的,至于那黑眼圈和浮肿的眼泡一看就是平日里纵欲过度的后果。可是这些我都不能直说,因为这种浅显的病因那些郎中肯定都交代过了,现在关键就在于他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凌般若当然不知道他中了什么毒,就连这家伙能不能醒得来都是个问题,睡着了那句话也是紧张了乱加的,主要是想拖延时间,凌般若抬头冲大家甜甜一笑,恢复了本来白皙甜美面容的凌般若,巴掌小脸上嵌着两颗紫水晶一样的大眼睛,长而密的睫毛忽闪忽闪,挺而直的鼻子,配上泫然欲滴的饱满红唇,肤白胜雪冰肌玉洁唇红齿白,粲然一笑颊边还有两个大大的酒窝,虽不算倾国倾城却也甚是讨喜,在场的几个大男人明显愣了一下。
我心生一计高深莫测的说:“想知道原因,不如等今晚白公子醒来再说,如何?”
“犬子今晚就能醒?”胖冬瓜不愧是当爹的,只要儿子能醒管他是痴嗔傻呆呢,慌忙上前询问。
我很认真的点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其实我心里的算盘是管你醒不醒,今晚老娘就跑路。
“好,那我就等你到今晚。”白二叔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愤然离去,潜台词就是今晚他不醒你就陪他长眠。
娘炮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掩着嘴笑呵呵的出去了,胖冬瓜也走了,屋里剩下我和雷御文两人,我佯装娇羞的低下头,这是我第一次和除了师父以外的帅哥古装男人独处一室,心里感觉怪怪的,我是不是该询问他手上的伤?还是要笑着跟他说声谢谢?
我还没开口,雷御文背对着我轻声说:“那,白公子就由你先陪着吧,我会吩咐小童来伺候。”
“咦?”我还在想他刚才救了我,怎么着大家也该客套客套寒暄一下增进彼此感情吧,看样子是我想多了。
“辛苦你了,晚上见。”说罢就走了。
我死盯着紧闭的房门,这是要软禁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