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故事,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比如当绯,从已经破烂不堪的衣袋里拿出一块宝石的时候,就几乎惊讶了所有的人。紫色的水晶并不是什么太过于稀罕的宝物,但是一块有小指一节大小的无暇的紫水晶,就毫无疑问是无价之宝。
“你…从哪里弄到的?”方才才苏醒的若,看见眼边那样一块宝石闪过,不顾自己身子疲乏,直接从维的怀里挣了出来,冲向了绯的方向。
绯一笑。“又不是钻石,怎么就这么激动了?”
“这么漂亮…”若已经有些着迷了,而悠和薰,自然也都挤了过来,纷纷送上了感叹。
“从那里弄到的?”维站在一边,苦笑着问。他自然是知道,见过了这样石头,现在生活艰苦还可以暂且不提,如果有一天能够脱离如此苦海,若自然是要缠着自己要上一块的。
绯笑而不语,等到她们把宝石看的差不多,就收起来继续赶路。一路上他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但如果谈到了石头话题,他就直接闭口不言,连找个借口或是努力转移一下话题都不屑。似乎是在说,“没错,这石头确实有来历,但对不起不能告诉你们。”
这态度实在是让人心中有些不畅快。紫似乎是最不畅快的那个,自从石头拿出来,就始终走在最前面,一句话也没有。
和那个快被叫成妇女之友的维不同,绯即使在这群最亲的人中间,也会时不时就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点阴冷,让人有些不愿意去靠近。平日里面吵闹玩笑如何都可以,但是当他认真起来时候,没有人会去和他再玩笑——也许紫还能做到吧,不过这次紫根本就没有说话,众人也就听从了绯,转向向西行走。反正是西是北,无非都只是前行而已,对女孩子们来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区别。
数不清楚已经走了多久,终于,又是城墙,青灰色的城墙,出现在了六人的面前。
图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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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州是齐国偏东的一个州郡,位置正在叛乱三州——现在要说是五州了的最西面的孟州的西南,两州之间有接壤。当然,接壤的那段土地,如今的人早就已经逃空,不经意间画出了一条分界线。
已经是十二月。
图州的景象比伊州要惨淡的多,即使如今没有兵祸,依然连街市上都少有人行。
恐怕是因为他们的知州吧。自从洛州起事,这位知州大人就不知所踪,一直到了今天。整个州的公事,都交给了那位已经年老体衰的通判。而既然知州大人走了,正副团练使也都一起逃跑,把兵事也都留了下来。
“还好徐先生还在啊……不然的话真的就不知道这里该怎么活了。”说这话的,是图州城中的一位尚算是出名的商人,六人正委托他找一处能够居住的地方。开始时他对于满身尘霜的六人不屑一顾,但当绯拿出那块石头时,他的态度马上有了改观。
‘那不是一般的纨绔公子所能拿得出的。’他虽然见识不是太广,不过脑子足够灵光。这块石头他知道是拿不起的,索性免了六人的房子费用,就当是送了这群不知来头的人一个人情。
而在找房子的时候,两方就自然而然的攀谈起来。
“那群当官的,除了徐老先生,别的都是一群蛀虫!”谈起官员时候,他总是一肚子气。“国家不曾少了他们俸禄,我们这些升斗小民也从未抗过赋税。可还没开始打,这群人一个一个的就都跑了,还带走了几家大户,要不是徐老先生,恐怕这城就都跑空了就。”
“这位徐老先生是不是就是通判大人?”
“没错。真正能想着我们的,也只有老先生一位了。如今是整个州郡的事务都压在了老先生一个人身上,我们这群人也没人能帮得上忙,就只能去庙里头为他祈福。”
边走边说着,很快就走到了那间商人极力推荐的屋子。屋子是在商人名下的,虽然久无人住,不过倒还干净。商人是直接把这件房屋用一个低廉到可笑的价钱卖了出去,并且还同意六人可以分期付款。
两边各怀鬼胎,不过交易倒是很痛快的完成了。三个女孩子留在屋里打扫,而另外的三个则是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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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高高堆起但却毫无用处的公文,徐秋很是急躁。如果不是身为朝廷命官守土有责,那几个同僚还全都是废物,他才不会愿意一个人去撑起一个州郡。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自从那天之后,州衙大门就始终是关闭的,因为除了自己不会再有人来。如果是递送公文这类跑腿的工作,身边的老仆就可以做了。
那么如今敲门的,又会是谁?
老仆引进屋中的,竟然是三个少年。一时间,两边都忘记了开口,只是相互打量着。
‘这…就是一州的父母官?就是这样一个蓬头垢面白发苍苍的老人?这……’
“前来州衙,有何事务?”徐秋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打官腔了,还是单刀直入的询问会比较节省时间。
“异国之人,途遇战乱,流离至此。”应话的是站在前面的紫发少年,无论是举手投足或是语言气度,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都是富贵风范。“学生冒昧,据乡闾之人所言,大人一人要署理全部公事,乡民于心不忍,学生亦心有戚戚。故冒昧面见大人,不知是否堪为大人分忧。”
这三个少年是要给自己帮忙的?徐秋一时有些疑惑。“诸位贵乡何处?所谓异邦,距此路途几何?”
还是紫发少年应答。“家名中华。路途远甚,几何不可知。如即日回返,吾侪恐已日暮,只得葬于归途,徒为望乡之鬼。”说到最后,眉目之间隐隐有些感伤。
“诸位皆是富贵中人,图州乃穷乡僻壤。何必汲汲于此地?”
紫发的少年变得有些语塞,是后面的红发少年开始了回答。
“背井离乡,所谓富贵,无非云烟耳。”
“又为何要为老朽做事?”
“请以皮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徐秋暗暗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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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有想过,古代的公务员录取考试会这么轻松。”兴高采烈的薰说。“甚至都不用我们亲自去考试。”
“特殊时候,朝廷管不到这种荒乱边疆。整个一州里面识字的人都不多,咱们绝对是高级的知识分子。”维笑笑。
“那我们做什么?”悠问。
“你们三个去州衙里面,给老通判做文秘工作。”回答的还是维。
“三个人去给一个人当秘书?”若很是激动的问。“派头真的不小啊。”
“他可是省委副书记兼代理省长。”绯满是坏笑。“并且现在,你们也都进入了全省的最高权力机关。七十余岁的老先生自然会精力不足,有许多文件会需要你们来作批示。“
“你们呢?”悠的好奇心一点都没有减退。
“紫是直接接过去了团练使的位置,虽然没有正式任命。”绯顿了一下。“我们两个去当副将。”
阴霾的日子中,这天似乎见到了最多的光明。
六人在州衙门口分开,那三个负责文秘的人走了进去。
她们刚一进去紫就迫不及待的问:“为什么要让我来做主将?军事我可是一窍不通。”
绯笑得很平淡,收好了刚才还在的那丝狡黠。“我们需要一个永远不会犯错的人。”
“可只要做事就一定会……”
“所以才让你的地位最高啊。这样当我们出现失误的时候,你就可以去斥责我们两个,或是惩罚也没有关系。你不需要去关心具体的事务,只是在出错时候负责总结就好。”
“那非要我当主将吗?”
“我们两个会去管具体的事务。如果有一个人当了主将,那么当他犯了错时候,会有人来问责他吗?没有人去承担责任的话,在别的地方也许可以就那样拖过去,但是在军队里是不可以的。”
“也就是说你们两个要唱白脸…”
“我是早就有觉悟了。”绯的脸上又出现了坏笑。“至于他嘛…到时候他也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