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废了你
中午时分，正是用午餐之时。巫神殿外殿，已经两天没有吃饭的‘猴子’终于耐不住饥饿，朝着用餐大厅方向走去。
‘猴子’不是动物，是人名，跟着柳乘风一直从青州逃到这里的贴身小厮，平日子蛮受乘风喜欢的。因为一身瘦骨如柴，却又颇为灵活，所以乘风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猴子’，一叫就是八年。当然，只有乘风这么叫，外人都叫他‘细猴’。
只是，此时的‘猴子’哪里看得出往日的灵活，眼神痴呆，目光泛散，朝用餐大厅走去也是被饥饿的本能所驱使，也不知道是因为饿了两天还是伤心所致，或者两者都有。
两天前，他从陶胖子那里得到消息，知道自己的少爷被选为送饭的人。从那一刻起，他的心就悬了起来，担心无比。结果坏消息接踵而至，就在当天晚上，陶胖子从周祭司那里得到消息，告诉自己，少爷在送饭的时候昏迷了。
听到这个消息，他当时就愣了，而后整个人都悲痛起来，一再冲动地想要闯进内殿，结果被陶胖子和几个同伴给拦住了。
他也知道，仆人擅闯内殿是会被神殿绞死的，但是他是真的担心自家少年的安危。
想到自己与少爷相依为命八年，自己爹曾经又是老爷的管家，临终前一再交代，一定要好好服侍少爷，现在少爷有难，自己却只能在外殿干着急，想到这就一阵心绞。
自己没有再闯内殿，不是因为陶胖子他们的拦住，而是陶胖子从周祭司那传给自己的话：“你家少爷虽然昏迷，却幸遇大祭司巡视，已经被救回，昏迷只是暂时的；希望你别一时冲动行事，到时候你家少爷醒来发现你因为他而出事，他会心里难安的。”前面一句话算是安了他的心，后面一句话他也觉得周祭司说的有理，所以就没有再干傻事了。
但即便是这样，他依然每天心如火焚，寝食难安。大概只有亲眼看到自家少爷没事才能平静下来吧。
“可是，都两天了，少爷还没醒，也不知道少爷现在怎样了？”刚想到这，‘猴子’就“啪”的抽了自己一嘴巴子：“呸，臭嘴什么，少爷福大命大，怎么可能会有事。”
“哟，大家快来看啊，这不是‘细猴’吗？今天怎么这么有闲情，居然自己抽起自己的嘴巴子了。”忽然，一旁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语气。
“哈哈……”紧接着周围一阵哄笑。
环顾四周，‘猴子’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进了餐厅。不过，一看到发出阴阳怪气声音的那人就一阵来气。
‘猴子’知道他叫孙智，名字是取的好听，偏偏一身阴阳怪气，常常还喜欢仗势欺人，‘猴子’就是受害者之一，所以比较讨厌这个人，背地里咒他‘孙子’。
“要你管，我乐意。”‘猴子’愤愤道。
孙智拉着声音道：“大家听听，听听”而后上下打量着‘猴子’，似乎发现了什么，故意道：“既然有这么多力气抽自己，还吃什么饭呢，不如省口余粮给其他人吧。”
“哈哈——”周围又是一阵哄笑。‘猴子’没有理会他那损人的话语，错步从他身旁经过，朝着厨窗而去。
“怎么着，两天不见，气长硬了，居然敢不回我话了。”见‘猴子’不理会，孙智收起笑脸，阴沉着声音说道。
‘猴子’继续朝前走，还是没有理会。
看到平常都是被自己欺负的‘猴子’今天居然敢连续两次无视自己，尴尬中仿佛看到众人都用嘲讽的目光看着自己，孙智气不打一处来，脱口骂道：“臭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那半死不活的主子还能罩得住你？”
孙智此话一出口，‘猴子’脚步应声停了下来，转而怒目盯着孙智。原本幸灾乐祸的人也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不可思议的看着孙智。他们都明白，下人背后咒骂内殿巫师，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被众人看得一阵发虚，孙智破口大骂：“看什么看，吃你们的饭。”众人被一向霸道惯了的孙智一骂，都畏惧的收回了目光。
唯有‘猴子’没有收回目光，反而怒意更甚。
“你再说一遍——”‘猴子’含怒咬牙道，语气仿佛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
骂他，他可以忍；欺负他，他也可以忍。但是，如果骂他少爷，这就等于触到了他的逆鳞。
而孙智，自知话已出口，难以收回。想到自己背后同样有人罩着，而且还是他叔，如果对方的主子将来怪罪，自己叔自然不会袖手傍观，想到这，他的气又再次硬了起来：“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那主子都快不行了，就算活着，怕也活不长了……”
“哎哟——”孙智话还没有说完，‘猴子’整个身体就朝着他扑了过去，趁他没有防备，一只握拳的手刚好砸在他的嘴上，他立马吃痛地叫了起来。
“你，你居然敢打我。”回过神来，摸着痛处，发现自己被一个曾经欺负惯了的人打了一拳，心下很是不可思议。
孙智也不是笨蛋，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之下，抬腿便是一脚，踹到了‘猴子’的肚子上面。‘猴子’那么瘦弱，又两天没有吃过饭了，身上力气本就所剩无几，刚才一拳，更是耗光了他的所有力气，哪里还经得住猛踹，被孙智一脚直接踹出很远，只听“彭”的一声，摔成了滚地葫芦。
怒气未消，孙智三步并作两步朝着‘猴子’走去，照着刚爬起半个身子的‘猴子’胸前又是一脚，‘猴子’再次跌倒在地。
“敢打我，看我不踹死你。”孙智一边怒道，脚下也一边不停地踹着。伴随着孙智一脚接着一脚，‘猴子’一次又一次跌倒在地，口吐鲜血不止。而周围的人，看到孙智怒气正盛，无人敢上前阻止。
另一边，柳乘风终于在昏迷的第三天上午幽幽的醒转了过来，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寝室的床上。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晕倒在小屋里吗？就在乘风正茫然的时候，一个惊讶的声音传来：“乘风，你醒啦！”
循着声音看去，发现说话的居然是自己的室友，此刻，室友们一反常态，笑着朝自己走来。
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时光倒流了？他记得，不久前，这些室友因为自己送饭的事情都对自己冷漠异常了，现在怎么又变得似乎热情无比了呢？疑惑，又是疑惑。
“我昏迷几天了，又怎么会在这里？”待室友们走近后，乘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其中一个室友好似谄媚地笑道：“你已经昏迷快三天了，三天前，是大祭司亲自把你抱回来的，要不是大祭司的大治疗术，可就不仅仅是昏迷三天了，恐怕……”
室友们虽没有说出来，但乘风明白他们的意思：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那这三天，又是谁去送的饭菜？”乘风继续问道。
“大祭司！”另一个室友抢先道。
乘风恍然，没有什么时光倒流，自己能够活着，是因为大祭司，而这些人如此反复常态，也是因为大祭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与大祭司有什么关系呢。只是，如果他们若是知道，自己压根就没有见过大祭司，不知道还有没有现在这么热情？
摇了摇头，仿佛是厌倦了什么，乘风开口道：“我头还有些晕，想要再休息一会儿，你们去忙自己的吧。”
“是，是……”听到乘风要休息，室友们哪里会不识趣在这里打扰，一个个连连道。
闭眼，摒除杂念，乘风把思想拉回到昏迷前一刻，他总是觉得，在他昏迷前看到的那道金色光芒不同寻常，仿佛印在了他的灵魂识海里。就在刚才醒来的一刻起，他就一直觉得，脑袋中似乎多了一些什么，却又不敢确定。
怀着好奇，乘风开始搜索起自己的识海来，果然不出所料，不到片刻，乘风就在自己不大的识海中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一颗金灿灿、类似种子的东西。他小心翼翼地从识海中分出一股精神力，慢慢地去触探那颗种子类的东西。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当他精神力甫一碰到那东西，只觉得“轰”地一声响，金色种子突然炸开，化为无数的金光照亮整片识海，整片识海瞬间被染成了一片金色汪洋。
紧接着，金光慢慢地组成一个个金色文字，不一会儿，在识海的上方，一篇散发着浩瀚气息的古朴文章缓缓地由上而下形成展开，悬于识海当空。虽然文章散发着金光，但乘风还是没有看清。因为他仅仅是多瞥了一眼那篇文章，一股极度眩晕感就马上袭来了，转瞬间传遍识海，而他也由假寐变成了真正的睡眠。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黑。乘风慌忙爬起来，大祭司肯定已经知道自己脱离了昏迷，所以，自己必须去送饭。
又是晚膳时间，和上次来，厨房没什么变化，厨子头吩咐人取来饭菜篮子，乘风伸手接了，正欲转身走人，却发现在厨子人堆里，陶胖子正费力地朝着自己打手势：“前面等我。”
离开厨房，在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乘风提蓝而立，过了一小会儿，就看到陶胖子朝着自己跑来，神色焦急。
“大人，‘细猴’他出事了。”乘风刚欲开口问怎么回事，还没走近的陶胖子就抢先道。
听到事关‘猴子’，乘风心中一紧，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沉声道：“怎么回事，‘猴子’出什么事了？”
终于走到了乘风跟前，陶胖子喘气道：“‘细猴’，‘细猴’他昨天被人打了，伤势很严重。”
“慢慢说，跟我讲讲事情经过。”听到‘猴子’被人打，乘风清秀的脸整个都阴沉了下来。
“‘细猴’在餐厅和孙智…….趴在地上动都动不了，吐得满地都是血，最后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细猴’非得被孙智活生生打死不可。”边喘气，陶胖子一边把他所有听到和看到的都说了出来。而乘风，越听脸色越阴沉，待陶胖子说完，已经成了铁青，就是一旁的陶胖子，都看着可怕。
“幸好听说大人您醒了，不然我们这群来自青州的同伴们都打算今晚为‘细猴’讨个公道去了”陶胖子依然愤愤道，末了不忘加一句：“大人，您一定要为‘细猴’主持公道。”
望着渐暗的天际，良久，乘风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情绪，冷冷道：“照顾好‘猴子’，等我晚上回来再说。”说完，转身就走，强忍住内心的怒意，送饭去了。
有了上次经验，这次乘风有了准备，同时也担心‘猴子’的伤势，所以进入小屋放下饭菜篮子就匆匆的返回来了。
大概入夜有一段时间了，睡得早的都已经开始睡了。而此刻，‘猴子’所在的寝室，不仅没有人睡觉，反而聚集了很多人，这里本就是用来安置青州过来的人的，所以聚集的都是来自青州的。他们听陶胖子说柳巫师今夜要来，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就猜得到是来干嘛的，哪还有人愿意睡觉。
忽然，随着一声‘咯吱’声响，寝室门开了，一个灰袍笼身的人影出现在门口，在夜月的笼罩下，拉出长长的倒影。看到这人出现，寝室嘈杂的声音一下安静下来。
“巫师大人！”众人齐声道。这人除了乘风还会是谁？
“嗯”乘风嗯了一声，算是回礼。而后，环顾了一下，周围全部都是青州来的，他基本上都认得。忽然目光一定，顺着目光而去，‘猴子’重伤躺在那里。
当他走近是，‘猴子’挣扎着想要起来行礼，他连忙走过去，阻止了‘猴子’的动作，带着怜惜的语气说道：“别动，你现在有伤，不必拘礼。”
“少爷”‘猴子’虚弱道：“我又给您惹事了”。说完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
“别说话，有话也等好了再说。”说着，乘风伸手搭在‘猴子’的脉处，作为一名巫师，治疗方面他还是在行的。然而，没一会儿，他的眉头便是轻轻一皱。收回手来，对着后面的陶胖子问道：“他吃过什么？”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发现，‘猴子’外表看起来虚弱，实质体内已经在迅速地康复。
“大人，我家老爷让我送来一颗丹药，我已经给‘细猴’服下了。”看到乘风眉头一皱，陶胖子还以为出什么事了，连忙答道。
“灵巫丹。”念叨了一句，乘风转而道：“替我谢谢祭司大人，祭司大人的恩惠，乘风没齿难忘。”
他明白，灵巫丹，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丹药，需要用灵巫精血方可炼成，于治伤有莫大功能，对他们来说，其可贵之处不言而喻。想不到周祭司连这等灵丹妙药都拿出来给自己一个仆人服用，他能不感激吗？
“大人说哪里的话，我家老爷说了，大家都是青州人，帮点忙也是应该的。”知道没什么事，陶胖子舒了一口气道。
“既然服用了灵巫丹，那就没什么大碍了，你先安心歇息，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理。”乘风先朝‘猴子’安慰一句，而后起身，声音一改，冷冷道：“叫上几个好手，跟我走。”说完便朝着外面走去。
知道要动手了，早就等着这一刻的陶胖子立马道：“人手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大人您了。”说着便朝后吆喝一声：“兄弟们，咱们青州人都不是孬种，现在兄弟被人欺负了，你们说，帮不帮？”
“帮——”众口一词，大喝道。
“好——”陶胖子大声道：“现在就是时候了，瘦的留下照顾人，结实的都跟我走。”说完带头跟上了乘风的步伐。
外殿的仆人大寝室，同样是仆人住的地方，这里却明显要比安置青州人住的地方强多了。已经到了睡觉的时候了，一般没什么人会再来，宿管刚准备关大门，却被人给阻止了。
“等一下！”随着一道声音传来，一只白皙的手搭在了门上。
住寝室的都是些下人，宿管在这里算是有些地位的，没有几个人敢得罪他，突然被人阻止，他刚想发怒，但抬头看到那身灰袍，转眼间怒意全消。
“巫师大人！”宿管低声恭敬道。
说话间脑袋里已经转过了几个念头，这么晚了，巫师大人来干嘛？难道是查寝，但看到后面那群气势汹汹跟来的人，‘查寝’二字直接被咔嚓掉了。
“你下去吧！”乘风略带命令似的说道。
“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想到这，宿管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不管怎样，任何一个巫师大人都不是他能够得罪的。
寝室里
“谁是孙智？”人未到，声音先到。冰冷的声音让刚刚还是吵吵闹闹的寝室瞬间安静了下来。紧接着，乘风领着一群人走了进来。看到一名巫师带着大批人突然到来，连睡下的人都赶忙爬了起来行礼：
“巫师大人晚安！”
“巫师大人晚安！”
“……”声音错落不一。
“谁是孙智？”没有理会他们，环顾四周，乘风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是，没有一个人回答。巫师大人离的远，但孙智却是这里一霸，没人敢得罪。不过，许多人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
“大人，就是他，他就是孙智！”乘风带来的人中，其中一个眼尖，一眼就瞅出了躲在其他人后面的孙智并伸手指出。
此时，被人指认出的孙智满脸恐惧，他当然知道来的是谁。只是，他哪里知道对方的主子如此强势，连夜带人报复，心中顿时后悔。然而，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就是想逃也逃不掉，寝室门都让乘风的人给堵住了。
循手看去，刚好看到惊慌失措的孙智，目光一凝，乘风缓缓而又略带冰冷道：“你，就是孙智？”
“是……是。”孙智唯唯诺诺道。
“就是你说我半死不活，连个人都罩不住的？”乘风突然寒声道。
“是，不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孙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呼道：“大人饶命，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求大人饶命……”
“你是该死。”看到跪在地上的孙智，乘风话音一转，道：“不过嘛……”
听到乘风语气变软，孙智急忙朝前边爬边说：“有什么要求大人尽管说，就是让我现在去给‘细猴’大人磕三个响头我也愿意去……”
话还没完，就被乘风打断：“晚了，我可没说过饶你，而且‘猴子’也当不起你三个响头。”说到这里，他反而一改冰冷，神色微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孙智。如果‘猴子’在这里的话，必然明白，少爷这一笑，比魔鬼更可怕，每次一笑，必有人遭殃。
微笑中，乘风低头朝着跪在地上的孙智不急不缓道：“我只是想说，你的命，我不要，但你打了我的人。”说到这里，语音一顿，接着一字一句道：“我——就——废——了——你”。
“大人饶命……”孙智还想求饶，却被乘风一脚踢开。而后乘风朝着后面厉声道：“该你们出力的时候到了，记得注意分寸，我不要他入殓，但我也不希望他从今往后还能够站起来。”他不出手，是因为不想让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
“知道。”陶胖子应和一声，随后一声大喝“兄弟们，上——”。早就期待已久的众人如狼似虎般朝着跪在地上的孙智扑去。
“你们敢打我，我叔不会放过你们的。”知道求饶没戏了，孙智没辙下只能威胁道。
这群人都是青州来的，哪里有一个听他威胁，扬起手中带来的棍棒之类东西就重重的砸了下去。
“啊——”
“你们会后悔的……”
“……”
紧接着，一副暴力而又血腥的场面就这样在乘风的导演下上演了。一旁寝室的其他人早就躲得远远的了，没有一个上来帮忙。巫师治下人，他们就是想帮也不敢帮，除非不想混了。倒是有些曾经被孙智欺负过的人，此时怕是心里正偷着乐呢。
“阿弥陀佛——”乘风双手合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