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昔接连几个夜晚观察着这座庞大的宅院,大门上金光闪闪的“陈宅”两字在漆黑的夜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在李昔眼中看来,那两字不是“陈宅”,而是“陈贼”,这几天,他脑海中闪现得最多的人除了师傅师娘和囡儿之外,就是这个姓陈的恶贼!
他夜里凑近了观察,白天则在附近转悠,目标只有一个,掌握陈悟的行踪,伺机报仇。但事情并非想像中容易,那个有着一双桃花眼的家伙不管何时出府,都带着好几个彪悍的随从,以李昔的力量,若是贸然冲上去,非但报不了仇,还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
这种时候,李昔才发现自己真的十分可悲,他除了因体育锻炼和打铁身体比一般人稍强之外,并无特殊的力量可用,什么武功,什么仙术,压根就和他无缘。
要报仇,难啊!但李昔不会放弃,只要他有一口气在,他就无法平熄心中的怒火,三条活生生的人命哪,他们会在地下时时刻刻盯着自己,等待自己替他们报复的那一天。
从他们死亡的那天开始,李昔就彻底放下了心中的包袱,什么异相,什么灾星,他统统都不管了,灾星就灾星吧,可灾星为什么总是给自己身边的人带来灾难?李昔就不信了,我命由我不由天,他决定改变自己的命运,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告诉自己,我若是灾星,也应该是一切邪恶者的灾星!
在暗中打探情况的同时,李昔疯狂的锻炼自己的身体,没有武功无妨,但得提高身体的速度和力量,这是关键时刻决定成败的重要因素。
几天后,李昔终于摸清了陈悟的行踪,他发现,在家里,反倒是陈悟最不设防的时候。这天夜里,李昔一袭黑衫,黑巾蒙脸,带上从废墟里翻出来的最锋利的匕首,翻进了陈宅那高高的院墙,过花园,宰肥狗,入后院,左隐右伏,避过家仆,躲过丫寰,如入无人之境。
李昔忽然发现,自己曾经总结出来的伟大理论错误之处甚多,油灯照明就一定不好吗,非也,对于像他这样的夜行人来说,在这黑灯瞎火的时代,要有所行动简直太容易了,黑暗成了他最好的掩护。
可是,他费尽心思摸进陈宅,却扑了个空,经拷问一个管事才知道,陈疯虎已于白天离开了泰州,前往都城金陵去了。
原来,不知是谁将张二狗家的惨案捅到了泰州刺史褚仁规的案头上,刺史大人早就视陈悟为眼中钉肉中刺,几欲图之而后快,发现其涉及如此重大惨案,立即将其唤入府衙,一边询问案情始末,一边让人暗中调查,准备将之绳之以法。
李昔整天沉浸于对陈府的探察,对这一切并不知情。
陈悟见刺史动了真格,心里也没底,他再怎么横也是个民,岂能与官相斗,他害怕弄不好被褚仁规下了大狱,就免不了要吃些苦头了,他陈悟何许人也,岂是吃苦之人?所以,他选择暂避锋芒,上金陵找其兄长,试图从根本上瓦解那个不知好歹的褚刺史的权力根基。
你不让我舒服,我就将你拉下官位,这想法虽然狂妄,却是陈疯虎心中的真实念头。
李昔毅然离开了泰州,往西来到东都扬州,过大江南下至润州,后复西行,直扑金陵。
可是偌大的金陵城如何找人,李昔打定主意,就找姓陈的朝廷重臣,顺藤摸瓜,不怕找不到陈疯虎!报仇是他目前唯一的目标,再大的艰难也阻碍不了他复仇的步伐。
虽然和师傅师娘囡儿他们只一起生活了几个月,但他们都将李昔看作自己的亲人,同样,李昔也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亲情,抚慰了他穿越前那颗破碎的心,让他对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
如今,这一切全都落了空,活生生的三条生命哪,这不是天灾,不是意外,完全是那恶霸藐视他人生命胡作匪为所致,李昔怎能不痛恨,就是追到天之涯海之角,他也不会放弃!
即使金陵城里找不到他,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陈疯虎终究得回到泰州去,他逃不了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李昔现在就是一个光脚的,他孤身一人,身无分文,啥都没有,贱命一条,他什么都不怕,在这天下脚下的金陵城,他照样东来西往,寻找陈疯虎的下落。
可是,饿肚子的滋味儿可真不好受,李昔已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初夏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令人昏昏欲睡,傍晚时分,劳累了一整天的李昔终于禁不住疲惫的侵袭,靠在街边的墙角处,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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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安定公失踪了!龙卫军接到了寻找安定公的任务,派出几百士兵,满城搜索。一个搜查小队巡过街角,其中一个士兵忽然停住了脚步。
“你就想偷懒了?快走,搜过这条街后再歇息!”小队长回头训斥。
那士兵指了指身后,迟疑道:“头儿,我看刚才那人和咱们要寻找的安定公很像,只是不敢肯定,所以……”
“啊?好你个王八糕子,这么大的事儿居然不报,快!带大伙儿看看去!”
夕阳洒在街角的墙根上,一片金黄。
一个布衫青年背靠墙根,脑袋枕在旁边的一块大石上,两眼紧闭,睡得正香。
“就他?”小队长站在他跟前,仔细地盯着看,又拿出画像认真比对了一番,“你们说,像吗?”
“像,只是这装扮,可能吗?”
“头儿,看看他的眼睛是否重瞳,不就知道了。”
李昔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睡得好不舒服。他正在做梦,梦到自己亲人尽亡,成了孤家寡人,一会儿又梦到自己住着豪宅大院,亲人无数,在金陵府里混得风生水起,居然被皇上封了个什么公,哎,什么公?好像是……安定公?对,刚才有人叫我安定公呢!
嗳,谁动我的眼皮?
“安定公!安定公!”
“安定公!你醒醒……谢天谢地,终于找到您了!”
李昔睁开了眼睛,眼前晃着许多张黝黑的笑脸,他眨眨眼皮,目光左右游离,一时间竟不知身在何处。
小队长盯着他的满是灰尘的粗布衣裳,心中忐忑,不敢确定哪,见李昔醒了,赶紧问:“您就是安定公?”
李昔还沉浸在梦境里,下意思地道:“是,我就是安定公。”
士兵们欢呼起来,一把抬起地上的李昔,没入夕阳的余晖里。
直到被塞进了一顶大轿里,李昔才清醒过来,惊觉出大事儿了!自己被人当成安定公给带走了!我不得寻找陈疯虎呢,刚才做的什么梦啊,这南唐真有什么安定公吗?这个称呼似乎有点熟悉,想了好久,李昔终于想起,那不就是李煜吗?李煜年轻时曾被封为安定公!
轿子被人抬起,微微晃荡着向前而去。
李昔揉搓了一番脸庞,让自己更清醒一些,然后开始思考这突如其来的怪事儿。
这些人会不会和自己开玩笑?这个念头当即就被李昔否定了,不可能!在这种年代,皇帝是天子,皇子是天子之子,没有人会拿皇子来开玩笑,除非他不想活了。而这些人又都是士兵装束,他们是朝廷的士兵,岂敢开这种要命的玩笑。
那就说明他们真把自己当成了安定公,是不是李煜出事儿了?现在他应该还叫李从嘉吧,他是不是死了或失踪了?而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这些奉命寻找他的士兵把自己当成了他?
李昔喃喃自问:“我和安定公长得很像吗?看来……一定是的!”
他突然想到了那十个字“两灾相遇,莫测莫测”,若李从嘉死了,那这句话就不存在了。
李昔思维开始活跃起来,若真是如此,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从此一步登天了?我若成了安定公,那么,报仇岂不是举手之便?李昔长吸一口气,以抑制心中的激动。
生活虽然跟他开起了玩笑,但这个玩笑似乎并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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