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嘉默默地朝前走,拐过一个廊角时,似乎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一抬头,看到一个艳装宫女倚在不远处的廊柱旁,凝视着他,见他望来,赶紧扭过头去,一张脸顿时羞如红布。他不免多看了一眼,哦,这不是刚才进宫时见过的那名宫女吗?她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李从嘉有些莫名其妙,不再理会对方,径直往前走,他又去看望了一下母后,傍晚时分,才起身离开了皇宫。
路上,他对“常进宫回话”这事儿一直耿耿于怀,这样一来,隔三差五的宫中就来人召唤,还让人怎么出去?这,这不要人命吗!
李从嘉带着满腹不爽回到安定公府,用过一些食物和糕点,小饼儿端来清水供他漱了口,又为他净了手,不一会儿,侍卫追风就走了进来。
李从嘉伸手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十优雅,抬头问:“有事儿吗?”
追风凑到主子身边,轻声道:“公爷,那李昔……”
李从嘉正为进宫的事儿烦着呢,闻言斥道:“我不是早让你杀了吗,怎么又来问我?”
追风一怔,主子今儿个是怎么了?前面说过的话这就给忘了?忙道:“公爷,您进宫前说过等您回来再定夺。”
“还定夺什么,杀了!”
追风又一怔,赶紧应了一声,向后退去。
“哎,你等等,将那个李昔带到我的书房里。”李从嘉突然产生了一个奇妙的想法,急忙叫住了追风。
追风脚步一顿,再次怔住,公爷这是怎么了?忽这忽那的,令人无法适从,但他是公爷,公爷的话就是命令,追风不敢说什么,赶紧答应着退出门外。
李昔被软禁了几天,正自无聊之际,就看到了门口的追风,遂微笑道:“公爷终于想起李某了,说吧,要带李某去哪儿?”
追风惊讶于李昔的镇定,若不是公爷反复无常,这家伙早死好几回了,轻哼道:“公爷吩咐,请随我去书房,公爷有话要问。”
李昔走进了书房,就看到了靠在软椅上的安定公李从嘉,仿佛又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追风走到安定公身后站定,一袭青色长衫,背插一柄长剑,盯着李昔,目光锐利。
书房里就他们三个人。
李昔环顾四周,上次进来时心中忐忑,没心情打量,书房够大,足有五十个平米之多,东墙是一整面雕花书柜,里面摆满了各色书藉,其他三面墙上,则挂着一些书画作品。
李昔看得出来,那大多出自大师之手,正对着自己的那一横幅书法,瞧那行文布局,字体结构,撇捺之间透露出来的神韵,应该就是唐代著名的书法大师柳公权的笔迹。这些书画作品若是留到后世,怕只任意一幅就能拍出上亿的天价!
他也看到了几幅书法作品里写的居然就是安定公自己填的词,那大概就是李从嘉自己的笔迹了,那笔力,和柳公权相比,竟也不遑多让,不愧是一个艺术天才!
李昔不由得叹道:“字好,画好,词更好!安定公爷真不愧为当世奇才也!”
李从嘉一直静静地瞧着李昔,这时突然道:“字好,画好,词当然也好,但是,你恐怕再也看不到了。”
说完,也不待李昔说什么,伸手朝李昔一指,给追风使了个眼色,道:“追风,杀了他!”
追风会意,拔剑,滑步,前刺,一气呵成。他知道公爷的意思,所以并没有真下杀手,
李昔一怔,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白光一闪,追风已在自己一米之外站定,手中长剑已抵住了自己的咽喉,剑身白光闪耀,寒气逼人。
好快的人!好快的剑!
李昔惊出一身冷汗,不敢稍有动弹。
这世上居然真有如此高绝的武功?好厉害的青年,自己居然没有看清对方是如何拔剑的,这剑就到了自己的咽喉处!李昔一直以为自己身体在经年累月的锻炼下,身手已算得上超人一等了,如今跟人家一比,不过如荧火之对皓月,简直不堪一击。
在如此高手跟前,李昔知道自己若是反抗毫无胜算,于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平静地注视着李从嘉,微笑道:“敢问安定公,李昔所犯何罪?”
李从嘉道:“欲定尔罪,何患无词,我想杀你就杀你,如踏死一只蚂蚁一般没有分别。”
李昔道:“这和传说中安定公那仁慈好善之美誉似乎不太相称哪,公爷,有话直说吧,没必要让人用剑指着,您知道,人在逼迫之下所说的话未必是真话,公爷若不想听假话,就请把剑移开。”
李从嘉两眼发亮,心中倒是很佩服此人的胆气,自己要找的就是这样的人,想来应该不会令自己失望的,他脸露微笑道:“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杀你?”
“李昔自认没有看错!”
“哦?说说理由。”李从嘉产生了兴趣。
李昔伸手指了眼前那晃眼的剑身,道:“先撤剑。”
李从嘉深深的看了李昔一眼,微一挥手,道:“追风,撤剑。”
白光一晃,剑已入鞘,脚步一滑,追风已后退了一丈有余,静静的立在李从嘉身后,那模样,仿佛从来就没有出手过。
李昔摸了摸脖子,虽然疼痛,却一丝血迹也没有,对方的力度拿捏得很准,确是精妙的上乘剑术。李昔不由得将目光再次投向追风,此人不简单哪。
将目光转向安定公,李昔道:“公爷拥有如此剑士,若真要杀李某,李某已不知死过几回了,此其一,此乃公爷书房,有众多公爷喜爱的书画、诗词作品藏于此,我想,公爷一定不会选在此处杀人,此其二。”
李从嘉直起上身,向前微探,凝视着李昔,追问:“说得有些道理,还有原因否?”
李昔颌首道:“公爷欲杀李某,定是因为李某的相貌,但公爷应该会想到,李某的相貌会给公爷带来麻烦,也一定会给公爷带来好处,这就是公爷不杀李某的原因,不知对否?”
李从嘉站了起来,兴趣越来越浓厚,道:“说说看,你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李昔看了看他身后的追风,欲言又止。
李从嘉看出了他的顾虑,笑道:“但说无妨,若说这世上我李从嘉还有一个可信之人,那非追风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