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江边的船笛悠扬地传来,还伴随着钟楼里发出的嘹亮钟声。
王迟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吸引着,缓缓向江边走去。
这江边,既是情侣们谈情说爱的去处,又是轻生者投江了结生命的地方。
王迟却两者都不是。
即便他失业了,他也没有绝望,他相信自己的生活依然象那尊唐三彩那样绚烂多彩。
他来到江边,只是想吹吹江风,散散心而已。
天色近黄昏,江上开始涨潮了,一排排的江水向着江边隆隆地涌来,最后粉身碎骨地泼在王迟的脚边。
这潮声,有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江上的船笛、大自鸣钟声,与涨潮声交织在一起,令王迟心潮澎湃。
王迟的眼前开始恍惚起来——
渐渐的,眼前的江水黯淡下去,在滚滚烟尘之中,他隐隐约约地看到一批批骑兵,在原野上飞驰……
刀光闪闪,剑影重重……
号角长鸣,鼓声震天……
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呐喊声,兵器的撞击声,哀号声,马嘶声,如同交响乐似地交织在一起……
“不要跳!”眼看着王迟的身子渐渐往江里倾斜,后面有人急喊。
他猛地一下惊醒过来,身子欲往后退,却被手袋强力拽着,依然要往江里冲去。
即便如此,他还是紧紧拽住手袋,唯恐手袋脱手掉入江中,可是手袋拉他的力量实在太大,把他拉得直往前踉跄。
他用双手使劲地抓住手袋,就像在拔萝卜一样的姿势……
难道,这就是拔河的起源?
万分危急之中,王迟身后闪过一个彪形大汉,一把从后面抱住王迟,随后一下子把王迟拖离了江堤,把他重重地摔在后面的草地上。
“哎呀!”王迟身子倒地,还不忘保护住手袋里的唐三彩。
——虽然它并不值钱,但王迟觉得它跟自己同病相怜。
“怎么是你?”大汉看到王迟的脸,显然有点惊讶。
“大李?”王迟抬头看了看大汉,也惊叫起来。
“唉!丢了工作,也不能这样想不开啊!”大李开始不停地数落他。
“幸亏我提前下班路过这儿,不然我也救不了你!”大李有些无奈地摇头。
“我……没有啊……”王迟听了哭笑不得,嘴上更是结巴了。
明明他是被唐三彩往江里拉,却被大李当成自己要跳江轻生。
王迟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一次,他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小子刚才真沉,差一点把我也带下去!”大李有些后怕,“看来你小子刚才是铁了心想死了!”
任凭大李怎么说,王迟都不再理会——反正不管他如何解释,都是没有用的。
只见王迟干脆趴在草地上,身下紧紧抱着那个手袋,嘴里不断嘟囔着:
“渴!渴!渴……”
“你再渴,也不能跳下去喝江水啊!”大李又好气又好笑,“等着别动,我给你去买矿泉水。”
说完,大李离开了草地。
其实,王迟并不是感到口渴,而是在辨别手袋里发出的微弱声音:
“渴!渴!渴……”
这就是王迟重复着听到的声音,他试探着向手袋里问道:“你真的渴吗?”
手袋里并没有回答,继续发出那种声音:
“渴!渴!渴……”
声音在王迟的耳边越来越大,他也听得越来越清晰。
他感觉这声音,仿佛是一个人在沙漠之中,一直找不到水源,即将渴死时发出的、近乎绝望的哀鸣。
“水来了!”大李提着几瓶矿泉水跑过来,顺手递给王迟一瓶。
王迟打开手袋,轻轻取出唐三彩,仔细端详了一番,却没有看出任何异样。
他接过大李递来的矿泉水,打开盖子,往唐三彩上洒了一点。
水珠滴到唐三彩上,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迟一点点把水倒上去,最后整瓶都倒光了。再看那尊唐三彩,竟然把这满满一瓶矿泉水几乎全部吸干了。
“还渴吗?”王迟继续追问。
唐三彩默无声息的伫立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咦,这奇怪了,这一满瓶水到哪儿去了?”大李诧异的捧起唐三彩,在王迟面前晃了几下,可是里面听不见有水的晃荡声。
“别乱动!”王迟一把抢过唐三彩,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等待着唐三彩发生变化。
可是等了老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王迟打开另一瓶矿泉水,用抹布蘸着,在唐三彩的身上轻轻涂抹起来。
“给你洗个澡!”王迟一边擦着,一边象照顾宠物似地说。
唐三彩受到水分的滋润,显得更加光亮、绚烂起来。在黄昏的余晖之中,显得更加绚丽动人。然而唐三彩的表现,也就仅此而已。除此之外,并没有其它任何异样之处。
“唉!我没了工作,还不至于想不开;刚才鉴定你‘不值钱’,你就想跳江啦?”他一边揣测着,一边半开玩笑地说起唐三彩的不是来。其实,他也是在向大李作些解释。
“再说了,你自己想跳,也不能把我一起拉下水啊!”王迟继续数落着,就象埋怨着一个非常调皮的孩子。
“拉人跳江?那它可是个灾星。”大李听了,不由暗暗吃惊,“刚才岂止是把你一个人,差一点要把咱俩都拉下水!”
“是啊,看来你确实是‘灾星’啊!”大李无意之中的话提醒了他。
他终于恍然大悟:
“我把你从西安买回来,就一直放在办公桌上,从没带回过家。”王迟开始回忆起来,“把你放在办公桌上,是不是妨碍我出业绩啊!怪不得我三个月都没有成交一单。”
手里的唐三彩依旧默默无闻,就像做错事情的孩子在那里低头不语。
“哎呀,你就是一个大‘灾星’啊!”王迟越想越来气,“真是晦气!”
“那就把它扔了吧!”大李建议着。
王迟猛地将唐三彩高高举起,对准眼前埋在草地上的一块大石头。
只要他一砸下去,唐三彩非粉身碎骨不可!
……
楞了一会儿,王迟的手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别胡思乱想了,快点回家吧!”大李看着王迟恋恋不舍的样子,在旁边劝说了一句。
家,他的家,又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