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克萨斯州,达拉斯。已是当地午夜往后的时分。
黎简只模糊记得下午在机场达拉斯-沃思堡机场候机厅的时候,维森给他注射了一些药剂,然后整个人就昏昏沉沉的,似乎是睡了过去。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间宾馆的房间内,房间里的吊灯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而窗外天色早已黑成一片。
屋内站着一个黎简未曾见过男子,他手上拿着手机正在说些什么。男子说话刻意压着声音,黎简一时也听不仔细,只零星听到些“Houston(休斯敦)”、“Johnson(约翰逊)”的字眼。
毕竟曾经是航天员,黎简第一时间就敏感的想到了休斯敦的约翰逊航天中心(JohnsonSpaceCenter)。然而,据黎简所知,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tionalAeronauticsandSpaceAdministration/NASA)一直都不满太空联盟的存在,因为前者觉得后者动摇了其超然地位。但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还未容黎简细想,那男子已经挂了电话转身走了过来,黎简连忙闭上眼睛装作睡着。那男子走到床前拽了拽黎简,但是一下子却没怎么拽动,于是便放下了黎简。寂静许久后房间内响起一阵脚步声,黎简猛地感觉到一双更有力的双手拽了拽自己,随后整个人便脱离了床铺,到了一个厚实的背上。
“兰克,都准备好了没有?”一阵粗犷的声音仿佛就贴着黎简的面颊砸了过来。
“西姆,你声音轻点,别把他弄醒了!”那被叫做兰克的男子不由开口斥了一句,随后才又继续说道,“早准备好了,华盛顿总部那边已经等不及了,只是他身上检测到了追踪芯片,我们尝试了很多方法也不能屏蔽它的信号,总部说现在最好先去休斯敦把追踪芯片处理掉。”
只听见西姆讷讷的应了一声,随后黎简便感觉到仿佛有风从自己发梢吹过,紧接着便是一阵颠簸,然后便是“噔噔噔”的下楼声。黎简不由得眯着眼好奇的看了一眼这个西姆,然而却只看见一片毛茸茸的、完全遮住了半张脸的络腮胡,根本见不到这西姆的庐山真面目,不过单这“负重跑”的速度来看,应该是位力士级别的壮汉。
夜深人静,酒店里倒也空旷,寥寥的几个守夜人打量了西姆他们一眼,只微微打了个哈欠,又转过头继续瞌睡起来。出了旅馆,早有一辆车在门外候着。西姆把黎简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车座上,那感觉如同怕吵醒熟睡的婴孩一般。见黎简没有睁眼的迹象,西姆才抹了抹自己那唯一没有长毛发的额头,跟着也钻进了车厢。
车里早坐了几人,然而黎简依旧是一个也不认识。忽然那几人中的一个开口道:“你们没发现他已经醒了吗?”说完,便是一拳抡了过来,黎简顿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你疯了吗?”
“没看到他醒了吗,我给他人工麻醉……”
再往后黎简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因为那“人工麻醉”起效了。
……
黎简再次醒来时,依旧是躺在一张床上,浑身有些乏力。窗外已是亮堂堂的白昼,明晃晃的阳光有些扎眼。黎简轻轻地卸下手表,瞥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腕,只见手表遮住的皮肤照例还是一圈白皙,而在腕下也依旧还有一颗小黑痣——这是陈思给他植入的追踪芯片的肤表形态。
追踪芯片的肤表形态多样,可以是一颗痣,也可以是一块假皮肤,甚至可以是一根头发,一根汗毛,当然,为了清除的便利,一般植入的人是不会那么做的。千万别天真的认为直接抹去追踪芯片的肤表形态就能除去追踪芯片,那样只能让追踪芯片自动分解融入被植入者体内,届时被植入者的循环系统、神经系统甚至内分泌系统,乃至每一个细胞里都会有追踪芯片的一部分。此时除非有芯片的植入者帮助,否则这芯片就会永远伴随着芯片的被植入者,直到他的整个生命痕迹完全消失。
一般认为,把追踪芯片从被植入者体内移除只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方法是通过非常精细的手术,一次性彻底除去芯片,当然这有一定失败的概率,得看是由谁来操刀;另一种方法则是芯片的自动分离,不过这种方法一般只能由芯片的植入者来操作完成,解铃还须系铃人,很自然的道理——追踪芯片是由一个芯片自动植入装置来完成植入的,植入后它就成为它所植入的芯片的控制终端,而这个终端可以对他控制的追踪芯片下达指令,比如自动分离指令、自动销毁指令等等。当然,芯片控制终端不一定就可靠,毕竟它是死的人是活的,物品的损毁或易主也不过都是寻常事。而手术的方法也不一定就不可靠,毕竟现代医学的发展日新月异,谁知道明天医学会有什么突破!
看到芯片的肤表形态依旧还在,黎简并没有盲目的认为陈思所植的追踪芯片还在,因为那个叫兰克的人先前说过要带自己到休斯敦去除掉追踪芯片。所以现在自己看到的芯片,说不定已经被掉包了。正在思忖间,外面忽然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而颇具领导风范的中年男子。
“黎先生,您醒了?”那男子笑着问道,随即友善的伸出了手,“我是约翰逊航天中心的负责人乔治,幸会。”
“幸会。”黎简只是礼节性的和乔治握了一下手,也没多说话。
乔治见黎简不怎么说话,倒也不拘谨,直接措辞诚恳的开口道:“鄙人十分景仰黎先生从月球安然归来的事迹。现在正值航天事业发展的黄金时期,然而我们的航空航天局却十分匮乏先生这样的人才。如今听闻先生落难,故在达拉斯城营救先生至此,太空联盟不仁,我们却不会不义——先生若肯留在NASA工作,则必然是我们的福音,而先生一身才华也不至于空老啊。”
黎简见乔治言辞恳切,脸上露出一丝挣扎的痛苦,然而心里却只是冷笑,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罢了,自己真的有选择的权利么?
“挣扎”许久,黎简才点头说了声“好”,算作了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