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护在那公子身边的人见风挽尘手段如此毒辣,纷纷拔剑。
风挽尘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本是出来打抱不平的一行人。
“小姐何必如此,我的家奴不过好心规劝,若是小姐不认同,骂他退下便是。你断他右手,未免罚不当罪。”
“冲撞了我家小姐,废了他都不为过!看你衣着,也不像是粗野之人,竟养了这么无礼的奴才!”
“好个狗仗人势!”扶着方才那莽夫的人见一小丫头出言如此不逊,开口讽道。
风挽尘听了这样的恶言恶语,自是怒极。转念,又嫣然一笑。面向围观的人群时,低眉,掩住一脸笑意。
“不想,你们堂堂七尺男儿,竟如此欺侮我们几个弱女子,传将出去,还要脸面不要?”
围观的人听了,附和着责骂这主仆几人,议论声越拔越高。
几个奴才已经气红了眼,那个公子却依旧云淡风轻地站着,一下一下地摇着手中的折扇。
风挽尘往前一步,靠得近了,低声说:“不过教你些行走江湖的规矩,用心记着。”
说完转身,又站到摊子前赏玩着各式灯笼。
那绛衣公子收扇抱拳,郎朗开口:“今日容某多有得罪,万望小姐见谅。”
她却不作理会,从架子上取下一盏大红灯笼,提了一边的笔蘸饱了墨,描了尺素的小像。
绛衣公子看了片刻,转身走了。
小像描完,将灯笼交予尺素。见置先生饶有兴味地盯着那一行人离去的方向,又取了个灯笼,题了字挂上,再取一个题字,如此四个方止。
“无、良、奸、商。”
置先生望着这招牌似的四个灯笼,哭笑不得。
“先生戏看得如何?”
“小姐见谅,小人不过混口饭吃,这近州城里,小人可是谁也得罪不起啊。”
“嗬,倒是要仰仗先生日后攀到高枝,庇佑我们主仆几个。”
“在下不过求一个安身立命,小姐何必如此相逼。”
“挽尘平生最是见不得别人对自己有所欺瞒,先生以后行事还是掂量着点。”
风挽尘拂了拂袖,携了烟起的手往前走去,尺素斜眼瞟了瞟置先生,“哼”了一声,提溜着灯笼追了上去。
“果真仗势欺人。”置先生小声嘀咕。
“嘿,小老儿,把你这四个灯笼摘下来,爷要了。”连诀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呦,那可不成,这四个灯笼是不妄的招牌,千金不易。”
“可惜了,可惜了。”
“良业呀良业,你的益州城不保了。”
洛惊鸿从连诀身后走了出来。
“下次再打赌,赢回来就是。”连诀不以为意。
“咦,这位公子若是想要,不妄愿双手奉上。”置先生上下打量了洛惊鸿一回,开口道。
“好你个老匹夫!”
连诀气得伸手掀摊子,置先生眼疾手快地按着。
“哎呦,某不过寻了这么个营生,却把这近州城里的大人物都得罪了个遍,流年不利,流年不利。”
洛惊鸿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
“既然老板愿意割爱,洛某却之不恭。”
“好说。某初来乍到,日后还要仰仗公子。”
置先生将四个灯笼取了下来,交予跟在洛惊鸿身后的梁刈、沈契,便开始收拾摊子。
“这不过才戌时,老匹夫你就准备收摊?”连诀奇道。
“月已西移,正是归时。”手指着头顶上的明月。“这近州城里牛鬼蛇神,乱得很,若再教不妄得罪几个,恐怕自此不得安生。”
“先生何惧?自有贵人庇佑。”洛惊鸿在楼上时,将刚刚发生的一切俱收于眼底。
“我正是要收摊回去巴结贵人。”
“如此,先生慢走。”洛惊鸿负手立在一边,看着置先生推着车,渐行渐远。
“长向月明时候,欲归人。”
远处传来的曲调,悠远绵长。
“原是故人来。”连诀喃喃自语,一回头,发现洛惊鸿已经领着梁、沈二人走远了。
连诀疾走几步追了上去。
“哼,好个赫连置。”洛惊鸿冷冷道。
连诀听了一愣,瞥了一眼置先生离去的方向。
“洛兄,他有句话倒是说对了。”
“嗯。”
“这近州城里竟然挤下了恁多的牛鬼蛇神。”
“你我自然也要归于这一流。”
“哈哈哈,连某倒是荣幸之至。”
洛惊鸿但笑不语。
“话说回来,洛兄的识人之力实在可惊可叹呐。请教请教,洛兄从何处看出赫连置的身份的。”
“我不过有幸见过他一面。”
连诀干笑一声,偏头说了句什么,多半是不雅之词。
“这话说起来,也该有十五年了。那时,赫连老儿尚且是春风得意的搪月城主,现今,竟落魄成这样。”沈契不无感慨地叹道。
“你又如何知道他现在落魄的?我看他倒是得意的很!”洛惊鸿道。
“佳人在侧,自当得意。若是你我有生之年,能得此知己红颜,那真是上天眷顾,不妄来这世间走一遭啊。”连诀勾着梁刈的脖子,高昂着头朝风挽尘的方向看去。
“连少主不肖想这样的艳福,有我家公子在,如何也轮不到你。”梁刈道。
“梁兄你这就不知道了,你家公子可是应承过连某的。他消瘦不了的美人,我自是愿意代劳的。”
梁刈正欲同他争辩,洛惊鸿抬手制止,勾嘴一笑。
“良业你自顾尚且不暇,何以与人解忧?”
“洛兄此话怎讲?”
“嗯,你这么快就忘了那宫家阿衡了么?”
连诀这才意识到他在口头上讨不到洛惊鸿的半点便宜,悻悻地住了嘴。
尺素自顾在拥挤的人潮中穿梭着,一旦发现什么,便回头拖着风挽尘过来瞧。这会儿又看见了一处卖铜镜的摊子,兴致勃勃地挤上去。
原本摊子前聚着的人见有人推搡,颇为恼火,嘴里骂骂咧咧的。回头一看却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生的灵气十足,讨人喜欢,便多看了几眼,再看那小姑娘身后站着的人,心下一凉,慌张地将自己掩进人群,嘴里还嘀咕着:“莫不是得罪了什么贵人,这下糟了。”
风挽尘拣了一面精致的执起,扶了扶已有些微松散的发髻。放下时余光瞥见从正朝这边走过来的洛、连二人,回眸,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