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城市上学

1、报名考试对朱小乐而言，城里的生活并不见得比村里的生产快乐多少。城市里没有空间，没有伙伴，玩的花样也不一样，朱小乐也好像没有了在村里的自信。父母上班后，他一个人天天就是那几个地方，也没个人与他说话。朱小乐显得安静了许多，这样的表现在爸爸妈妈的眼里，那就是朱小乐听话了，学乖了。有时候，朱小乐一个人坐在家里，心里早已飞回村里了，谁家的瓜要熟了，哪里有个山洞可以去玩一下，什么时候找村北的小子们来一场“决斗”……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直到有一天，爸爸和妈妈说要带着他去学校报名上学。“见了老师要问老师好！记住了没有？”朱小乐一家三口都穿着干净的衣服，妈妈在路上不停地告诉朱小乐。学校的名字叫“锦程学校”，意思是说学生有锦绣前程。学校很漂亮，朱小乐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学校，楼道里铺着亮亮的格子砖，比现在朱小乐城里的家还干净。学校还没有正式开学，没有学生，整个学校很安静。在门卫的指引下，朱小乐一家三口进了一个门口挂着“招生办”牌子的屋子里。爸爸妈妈满脸堆着笑，那个女老师也很和蔼，没等去问，她就把学校有多么多么的好，获得了什么样的奖励，说得头头是道。爸爸妈妈不停地点着头。“我们学校不是谁想进来就能进得来的，要求学生各方面表现都好才行，这孩子看起来挺老实的。学习嘛，我们要考一下试，摸一下底，看看如何。”女老师说。“她怎么能看出我挺老实。”朱小乐暗暗地想，刚才妈妈嘱咐了多次的问老师好，从一进门开始，紧张得全忘记了。女老师给了朱小乐三张卷子，但朱小乐只做了两张，英语在村里压根就没有这门课，朱小乐自然一个字也不会写。女老师看卷子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爸爸妈妈的心情也随着紧张起来。“这孩子的语文怎么这么差？大多数的字都不会写。”老师说。“是的，孩子在老家没有人管，很调皮。”爸爸说。“不是的，老师，孩子本来在老家读书，奶奶年纪大了，带不了啦，我们才接了过来。”妈妈赶快打断爸爸的话，“这孩子其实挺聪明，只是没有人辅导，现在好了，我保证管好他的学习，老师您再看看数学卷。”招生老师的脸色在看数学卷子的时候，渐渐好转了。“从数学卷子来看，他的脑子还是比较聪明的。”老师说。“是是是，我孩子口算能力很强，买多少菜都会一下算出来。”爸爸总算夸了朱小乐一次。“老师，您看，他合格吗？”妈妈忐忑不安地问。“今天能交费吗？如果今天能交费，我就收了，如果今天不能交费，你这个成绩，可能就进不来啦。”女老师说。“能、能、能交”爸爸一听，忙不迭地答应着。回家的路上，爸爸说，交了几千元的学费，是他几个月不吃不喝的工资，要朱小乐一定要好好学习，要对得起父母。“挣钱不就是为了培养孩子吗？你心疼个啥？”刚才妈妈就对爸爸的说话很不满意，现在妈妈这一说话，爸爸就不再言语了。2、认识老师9月1日这一天，朱小乐跟着爸爸妈妈去学校报到了。对于新学校，朱小乐还是充满期待的。朱小乐也暗暗下定了决定，一定要好好学习，要对得起爸爸妈妈交的那几千元钱。在朱小乐的心里，爸爸妈妈每花一分钱都会精打细算。朱小乐听说的最多的一个字，就是“贵”，每天至少说五遍。与往常不一样的是，以往花钱，都是妈妈说贵，爸爸大方，而这一次交学费，正好相反，妈妈显得很大方。因为是第一次报到，朱小乐由爸爸妈妈陪着。朱小乐从上到下全是新衣服，这可是以前过大年才有的待遇，朱小乐反而有点不自然。校服与鞋显得有点大，妈妈说，孩子长得快，衣服与鞋要买得大点儿。要不然，穿不破就小了，多浪费。进了校门，值班老师把爸爸妈妈挡住了，说学校规定，家长不能进，还说让家长放心之类的话。这位老师很热情地扶着朱小乐的肩，把朱小乐领进了学校。上台阶的时候，朱小乐扭头看了一眼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满脸堆笑，摆着手示意让朱小乐跟老师进去。上了楼，老师让朱小乐在办公室门等着。办公室门口的走廊，有一块落地大镜子，镜子擦得干干净净，朱小乐的全身清清楚楚、完完整整地在镜子里照了出来。“这就是我呀。”朱小乐心里想，镜子里的男孩子穿着新校服，皮肤有点黑，在宽大的校服里，显得有点瘦小。“朱小乐，跟我到教室里来。”随着老师的话语，朱小乐就跟着老师来到了门口挂着五（2）班的教室外。“张老师，这是你们班的新生。”老师朝教室里打了个招呼，从教室里走出来一位年轻的女老师，她就是朱小乐的班主任，叫张丹丹，也是语文老师。“这个学生从哪来的？学习怎样？”“他是从农村来的……学习嘛……”“唉呀，我们班的人数挺多的了，分配别班去吧……”“下次分别的班，这次就这样了……”两位老师在离开朱小乐两三步远的地方悄悄说话，但有些话还是传到了朱小乐的耳朵里。“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觉得这孩子是很有潜力的，朱小乐就交给你了，张老师你多费心了。”说了一小会儿，那位送朱小乐的老师离开了。“你是朱小乐吧，我是你的班主任张老师，也是你的语文老师，欢迎你，朱小乐，老师相信你一定是个好学生。”城里的老师说话就是令人舒服，朱小乐真心实意地点了点头。3、自我介绍“给大家介绍一个新同学。”张老师把朱小乐领进了教室，刚才还吵吵闹闹的教室，迅速安静了下来，全体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了朱小乐。“下面我们请这位新同学，给大家做一个自我介绍好不好？”张老师一提议，教室里顷刻间掌手一片。尤其是后面那几个男同学，掌声拍得很响。当大家的掌声都要停下来的时候，那几个男同学还在拍着，声音显得格外响亮。朱小乐感到了紧张，在村里，他可是村里小伙伴的头，没有谁不听他的话，一是因为他主意多，二是因为他上树、下河、捉鸟、打弹弓样样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服气。“不要紧张，大胆一些。”张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额、额、额叫……额叫朱小乐。”朱小乐越发紧张。同学们好像没有反应过来，面面相嘘。张老师可能体会到了朱小乐的紧张，微笑着说：“说普通话，不叫额，叫我，应该说我叫朱小乐。”张老师的话刚落，同学们总算反应过来了，教室里马上发出了哄堂大笑。“额、额、额……哈哈哈哈……”教室后面传来了模仿朱小乐的声音，伴随着难以抑制的哈哈大笑。“安静！笑什么笑。”张老师声音提高了八度，赶快控制场面。教室里马上安静了下来，好像一群放肆嘎嘎叫的鹅，猛然间被人掐住了脖子。大家又好奇地用齐刷刷的目光盯着朱小乐，期待着朱小乐的下一个“节目”。“向大家介绍一下你的爱好。”张老师又给朱小乐布置了任务。“我，我的爱好是……玩……”朱小乐真的有点懵了，但他还是记住了没有说“额”，但说什么好呢，说爱学习是假话，再说，哪有爱学习的学生成绩不好呢？在村里又没有别的，只有玩了。本来说这话就心里没底，朱小乐用眼睛瞟了张老师一眼，又扫过了下面齐刷刷的目光。张老师好像皱了一下眉，但转瞬即逝。倒是下面的同学，好像对朱小乐的这个回答很有共鸣，虽然没有出声音，但明显感觉他们的身体在微微的晃动。“朱小乐想要表达的是，他爱好锻炼与探索，爱好动手动脑，是不是呀？”还是张老师会总结，是这个意思，朱小乐点了点头。“是的，我喜欢爬树掏鸟，喜欢下河捉鱼，喜欢与邻村的学生玩打仗，喜欢养山雀、最喜欢的是玩石头……”朱小乐得到了老师无形的鼓励，主动介绍起玩来。老师似乎没有想到朱小乐会主动说话，并且发挥得非常好。朱小乐看得到，前面那几排男生女生，眼里放着光，嘴慢慢张大了，这和刚才哄笑的神情完全不一样。“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朱小乐还想往下说，被张老师打断了。接下来，张老师给朱小乐安排了座位，是倒数第二排。朱小乐往下走的时候，他的身影好像拽住了大家的目光，大家一直目送着他坐下。整整一节课，朱小乐不知在想什么，心里乱乱的，没怎么听课。不过，朱小乐觉得，大家也没怎么听课，因为，不时地有人在悄悄地用眼角在瞄他。4、被人取笑下课铃一响，张老师前脚一跨出教室，教室里立即像炸了锅。“额叫张云逸。”“额叫乔创杰。”“额叫……”教室里全是“额叫、额叫、额叫”的声音，尤其是后面那几个男生，声音尤其大。朱小乐觉得自己很丢人，很老土。其实他觉得自己会说普通话，只是在老家土话说惯了口，现在一着急、一紧张就说成额了。一个“额”字，看把他们兴奋成这样。他们先是在座位上说，说的时候眼睛都盯着朱小乐在看。说着说着，几个男生就把朱小乐围起来了。七嘴八舌中，有两个人十分显眼。“额－－－－叫陈卫东，人称靓仔，哈哈哈。”一个长得十分的白的男生，在额字后故意拖个尾音。只要让他在河里捉半天鱼，准让他脱三层皮。朱小乐想。“额－－－－叫李建轩，人称麻杆，哈哈哈。”一个长的细长细长的男生，好像根豆芽菜。他们好像是商量好的一样，是一个腔调。“兄弟，你真是神一样的回答，你的爱好是玩，说到哥的心里去了。哥的爱好也是玩，就是在老师面前不敢真话。”这是那个叫靓仔的男生，他的语气怎么有点阴阳怪气。“只是上树掏鸟，下河捉鱼，还有什么打仗，养山雀是什么游戏，你在哪里下的？”靓仔又问。“哈哈哈”靓仔的话引发了大家哄堂大笑。“你就知道电脑游戏，你还会什么？人家也会切西瓜呢。”这是那个叫麻杆男生，他的话更是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去去去，人家说的是正经话，不过我想知道，石头有什么好玩的，石头怎么个玩法？”靓仔对这个好像是真想知道。“好了，好了，别闹了，各回各位吧。”说话的是一个胖胖的男孩子，他挤进了包围圈，脸朝外迎着围进来的男生，张开手，想把他们挡出去。“唉哟哟，你是谁呀，你是班长？他是你表哥吧，噢，我想起来了，俺叫宋刚。”又是靓仔的话。“你，你……”宋刚好像生气了。“怎么，想打架吗？，俺不怕你”靓仔毫不示弱。宋刚好像不高兴让靓仔说俺字，他却故意把“俺”字说得很重。“嗷……嗷……”男生集体在起哄，重点从朱小乐换成了靓仔与宋刚。“想干什么？”随着一声大喝，站出来一个高个子女生，目光严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靓仔，“陈卫东，你是不是想让我告诉张老师呀？你还在考察期吧？”“哎哟，是班长大人，我又没干什么，我们闹着玩呢，是不是？宋刚同学？”靓仔满脸堆笑，变得可真快。“还不散了，准备下节课。”班长的话干净有力。大家都好像意犹未尽地散开了，宋刚是最后离开的，好像真生气了。班长转身的时候，看了朱小乐一眼，正好朱小乐也看了她一眼，两目相对，朱小乐觉得班长的目光好有威严，这威严的目光有点冷。朱小乐赶快把自己的目光躲开了。朱小乐注意到了，宋刚的座位离他的座位不远，和他隔一个位子。5、结识宋刚第一次放学，朱小乐一个人背着书包往回家走。学校离家不算近，也不算远，要过一个天桥，再穿过一公园，大约走20分钟。从小到大，朱小乐没有离开过村子。今天，朱小乐第一次来到一个新环境，一个新学校，他的心情有点复杂，很难有一个清晰的印象。朱小乐没有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城市放学早，爸爸妈妈离下班时间还早，家里也没有人。朱小乐就这样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心情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那个班长，不知叫什么，看来挺有威信。那个为他解围的宋刚，看来他人挺好的，是一个可交的朋友。“朱小乐，等等我，朱小乐，等等我。”后面传来了叫朱小乐的声音。是在叫我吗？朱小乐想，没有人认识我呀。他扭过头，从后面的人缝里挤过来一个胖胖的男孩，人还没有到朱小乐面前，朱小乐好像就能感觉到他的气喘吁吁了。“总算追上你了，你走得可真快呀。”宋刚喘着粗气。宋刚太胖了，从上到下好像充了气，这样的体型，不走也累。“我叫宋刚。”“我知道。”“你怎么知道的？我又没告诉你。”朱小乐笑了笑，是靓仔讽刺宋刚的时候说过，俺叫宋刚。不过朱小乐没有说这个。“谢谢你。”“不用谢。”宋刚显得很大度的样子，“我最看不管他们了，看不起我们从村里来的人。”“你也是从村里来的？”“是的，我早你半年来到这个学校，俺爸，不，我爸，他是个卖肉的，我妈跟我爸一块卖肉。”宋刚一鼓脑儿地说。怪不得宋刚吃得这么胖呢，朱小乐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我们交个朋友吧，从你一进教室，我就认定，我们是朋友啦。”见朱小乐笑了，宋刚说。“好啊。”朱小乐此时的心情好像黑暗划过了一道闪光，他太需要朋友了，况且他觉得，宋刚一定是他最喜欢的那类朋友－－－－正直而且仗义。两个少年伸出了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随后，他们把手搭在彼此的肩膀上，肩并肩地往前走了。从宋刚的嘴里，朱小乐得知，班长名字叫庄小曼，学习非常好，同学们都服她管。靓仔与麻杆那几个人，内心很不服，但表面装得服服帖帖，因为他们在背后不止一次说过庄小曼的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