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痕白天上课,夜间就在家中运转尸鬼经聚敛怨气。
学校里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怨气与社会上截然不同。可惜白天难以捕捉,若是晚上,集中捕捉一人的怨念,细细体会,甚至可以窥探出对方心中微妙的内心变化。
银痕立刻意识到,这是一种逆天的手段。因为他可以借此观察别人对他的好恶,发觉潜在的危险。
只是这种对怨气的捕捉和把握的要求很高,银痕还不纯熟。于是他索性打消了请假的念头,白天怨气稀薄,正好可以练习对怨气的敏感度,夜晚就在家中钻研《尸鬼经》。
如此过了半个月。
银痕聚纳怨气的能力原来越强,夜间已经可以覆盖方圆10公里的范围,将整个武原镇囊括在内。
是夜,银痕像往常一样运转秘典,开始聚敛十方怨念。
几个小时后,足足方圆10公里的怨念汇聚到了身边。银痕立刻感觉到房间里阴风阵阵,哀鸣啜泣鬼哭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若隐若现的幽魂魅影开始在银痕的眼皮底下出现、游荡。
沐浴银痕身边浓烈的怨气中,小鬼游魂简直畅快之极,那种极致的性冇交般的快感欲罢不能,所以甘冒风险,游荡在银痕附近,在提心吊胆中享受生活。
银痕旁若无人。
现在奠基有成,浑身肌肉、血液、爪甲中游离了庞大的怨力,在小鬼游魂眼中,他简直就是一尊恶魔,一尊邪神,恐怖绝伦,发起怒来几乎能将它们撕成碎片。
“尸鬼经果然不同凡响,吸纳怨气的速度恐怕比一般的死尸快了百倍不止!”
银痕心中冒出一个念头:“若是有朝一日我聚敛了无穷怨气,月**华,达到传说中千年飞尸的境界,身边缠绕的怨气遮天蔽日无穷无尽,到时候夜间出门,身后百鬼随行人神退避,岂不快哉?”
银痕眼皮跳动,看着窗外的明月一阵出神:“千年,真的需要千年么?”片刻之后,他又继续收敛心神,运转经文。
随着海量的怨气入体,银痕内心深处的远古尸血剧烈颤动,像癌细胞一样扩散出数不尽的血沫子。
眼耳口鼻中,这种血沫子像粘液一样源源不尽地分泌出来,覆盖全身,将他印成一个血人,连右手的剑纹都成了红色,把周遭的游魂小鬼们吓得四散奔逃。
银痕自己都大吃一惊。但立刻,一股股浓郁到极点的怨力涌遍全身肌肤,却是一左一右向两边横拉,好像要将他的身体撕裂成两伴!
顷刻之间,怨气似乎沸腾了一般,在银痕身躯内奔腾不息,形成一个急速的气旋,紧接着,一道赤色红芒从银痕身上冲天而起,直直射入夜空。
月光如水,勾勒血腥一幕。
尽管如此,夜色中却没什么动静。附近的人家都已睡熟,只有邻家养的大黄偶尔汪汪的叫唤。
银痕眉心裂开了一个小缝,然后纵向扩张,越裂越大。他的皮肤像榨干的猪皮一样,僵硬而清脆。
“喀拉拉。”
一声脆响中,银痕的头顶完全裂开,但却看不见颅骨,脑浆,倒是一双指甲奇长的手从中探抓而出。
紧接着,一个崭新的银痕从分裂的老皮中孕育而生。直到两脚拔出,干硬的老皮咔嚓落地,神彩全无。
这简直是蝗虫在蜕壳。
脱胎换骨的尸身,口唇开阖间,獠牙隐现,鬼气森森;举手投足间,金铁交击之声可闻。
银痕心中立刻醒悟,他这半月的修习奠基大功告成,终于蜕去老皮,脱胎换骨,由内而外凝练成了僵尸。
这是百分之百真正意义上的行尸,童叟无欺。
当然,行尸并没有值得称道的地方。行尸行动缓慢,外强中干,不但惧怕阳光,甚至鸡鸣狗吠、猫嘶牛叫都能吓退他们。
但是银痕不同。他有灵智,当然不怕宠物和家畜。况且他的尸体早已经历了百年的沉睡,有了跳尸之实,行动力远胜行尸,只是缺乏怨气而已。如今晋阶行尸,是怨气量变产生质变的体现。原本十年的周期他仅仅用了半个多月就已完成,这不得不归功于《尸鬼经》。
“糟糕!我如今尸身大成,身体彻底失了人形!从此之后岂不是再不能出去见人了?”
虑及此处,银痕立刻抬起右臂,察看剑柄纹身。那昔日晶莹剔透,意念所及时流光溢彩的纹身,如今黯淡无光,大大失了灵性。
银痕心念催动,层层怨力灌注右臂,剑纹却毫无回应。
眉头一皱,想起这剑纹号称“清源妙道”是天地间所谓的极净之物,可以镇压世间一切邪魔鬼魅。现在自己用怨力催动,不说南辕北辙,分明就是亵渎,也难怪会没有反应了。
“等一等!并非完全失效,恰恰相反,是一直在起作用!”银痕忽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若是我完全堕落,怨力扭曲神桥,尸身即可主宰神志,应是肉身心性同时剧变,可是我现在灵台清明,分明是人性尚在,丝毫无损!本来僵尸十年成形、百年聚阴、千年生灵,不说行尸和跳尸没有灵智,全凭一口怨气吊着,一旦行动比起猛兽毒虫更加凶恶;飞尸虽然千年可以生灵,智慧不亚于人,但是灵台之中充斥着生前怨念,凶狠残暴,以屠戮众生来宣泄千年孤寂,与我现在根本是截然不同的。”
两相比较,银痕人性尚在,这一点就比千年生的飞尸还高明。
“想不到‘清源妙道’这般神奇,使得我可以谨守心神,不至于堕落迷失。不知老爸究竟是从何处得到这个东西的。”
想起了出门近一月未归的银鹏,银痕透过窗户,注视远方,喃喃自语:“父亲,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二天大早,银痕点了几支红烛吃了,就到阳台迎接朝阳。
银痕心中忐忑,也是没底,“不知道现在凝练了尸身,能否受这阳光直射。行尸一旦被阳光照射立刻就会灰飞烟灭。”
漫漫等待中,东方微红,绽放道道霞光。
银痕却是面露紧张之色,要知道,即使是跳尸,肉身如铁,在阳光下也是无所遁形的。
容不得多想,朝霞就已经落在了身上。
银痕脸上露出笑意,这朝霞透过清晨的水汽,照在身上直达心神。
银痕的尸身没有感觉,但是心神在照耀下生出一股温暖清新的感觉,惬意之极,索性举起双臂大大拥抱这朝阳。
忽然之间,银痕右臂的剑纹再次焕发出生机,光辉氤氲。
“原来如此,剑纹倒也是个高科技,太阳能的嘛。”
说话之间,柔和的气息集中到面部,银痕的脸色逐渐红润,尖牙利齿缓缓收缩,回复了人面,但是一股子阴森可怖的气息却是没有改变,这大约就是所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不想活得这么阴鸷,虽然气息难以改变,但是一张笑口还是可以常开的。
“咦?怨力似乎都蛰伏了下去,看来阳光真的是我等僵尸的克星啊!我一只行尸在大白天阳光照耀下,也跟一个普通人相差无几,没点特别。”感受着力量的消退,银痕手搭凉棚看着无限骄阳,心中了然,夜晚才是主场。
今日是星期天,正好是和方薇约定去到“昭彰纪念馆”参观的日子。挑了件格子衬衫,撸了一把头发就出门了。
脚一跨出,隔壁的大黄立刻就盯上了他。这次却不叫唤,只听口里呜呜嘀咕,等到银痕走远了,又昂首挺胸向着他的背影汪汪吼叫。
银痕了然,这大黄就是个银样蜡枪头,最爱隔着围墙对着院外的路人汪汪汪汪,却从不冲出大门一步。
他到的很早,纪念馆还未开馆。门口一左一右立了两个中年人,大概四十岁上下,身材高大,看样子应该是保安。
银痕皱了皱眉,他的眼睛只能分辨黑白二色,一眼看去,见这两人身上透出一股阳刚血气,发出微微的白芒,跟普通人虚幻的丹田完全不同!
“这二人莫非也是那世海大师的徒弟么?一股子阳刚血气远超常人,小鬼阴魂绝对不敢近身!”
银痕四下张望,双眼虽看不见世间的万紫千红,但是凝视之下,隐藏再深的人,只要喘气,就逃不过他的眼睛。
“1,2,3……四周隐藏了不下数十人。不过这些人气血虽然旺盛,却没有集中在腹部丹田,并不是高手,应该只是一般的特警。想必我现在站在这里肯定已经有数把狙击枪对着我的头了吧。”
银痕心中差异:“也不知道馆内究竟收藏了什么宝物,竟然需要这样的阵仗,还怕恐怖分子来抢不成?”
可惜现在进不去,回头可要好好观察一番。
海盐的街道很干净,银痕一边散步一边观察来往的人群。
“我现在对怨念的捕捉逐渐增强,这些人衣冠楚楚,表面上眉开眼笑,可是骨子里哪一个不是怨念深重,及不上方薇虽然懒惰淘气,却是天真烂漫,没多少怨气。”
银痕摇了摇头:“可惜,我捕捉怨气纳入己身,却不能根除这些人的怨念,不知道人的怨念最终会如何?”
这样一想,又不由对唐三藏敬佩起来。那是一个发下大鸿愿,一己尽渡世人的旷世高僧。
传说大日如来净世咒可以涤荡人间怨念,普渡众生,是真正的大慈悲。可惜佛虚无缥缈,只存在于信仰中。
银痕感叹之际,不知不觉走到文化广场,一座高大的塑像映入眼帘。
高头大马上一尊将军持着两条钢鞭威风凛凛,那大马前蹄高高扬起作势踢人,后腿蹬在大理石基座上,银痕看时,见那基座上刻着篇短小文章,大意是:
“宋靖康之乱,国难当头,金兵南犯。建炎3年宋高宗赵构为避追兵辗转至海盐,将军老当益壮,英姿飒爽,手握双鞭奉昭赴海盐西门御敌,先斩金将杜充后战主将金兀术,力杀金兀术第四子,终因吊桥年久朽烂,马陷前蹄,将军壮志成仁,可歌可泣。”
现在海盐人民为了纪念呼延灼老将军为他筑了塑像,威风凛凛立在街头。
“呼延灼的子嗣为逃避连坐诛杀,于是更名改姓,销声匿迹。此后传下一支“吾”姓子孙。明代降魔英雄吾昭彰相传即是其子孙。”
“原来如此,吾昭彰原来是呼延子孙。只是这纪念馆是为缅怀英雄而建,‘世海大师’办的是传家宝的展览,为什么不去现代化的秦山大厦,偏在昭彰纪念馆办展览呢?”
“吾昭彰……”银痕的脑海中浮现一座矗立在海边的巨大石像,面朝大海,巍峨挺拔。
那是一个有着几分神话色彩的民族英雄,身披黄金铠甲,背生剑形短翅,两面战旗迎风舞动;手持名为“绿玉裁决”的兵器,威风凛凛。在那个久远的年代里,斩妖除魔,击退倭寇。
昭彰纪念馆本来是他的故居,是一座占地近15亩的江南私家园林,保存至今。特殊时期时因其神话色彩而一度被作为封建迷信遭到毁灭,改革开放后又再度重建,只是那种神韵已经不复当年。